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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长压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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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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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湄水静静流淌,丝毫不见波浪,在底泥的映衬下,显出淡淡的蓝色,宛如轻柔的少女,静谧无声。夕阳西下,晚霞又为河面镀上了一层金,不见波光。

  一阵清扬的笛声在河面上飘荡,随水向东,伴着骨笛声,有人唱起了哀伤的挽歌。

  黄子风独自坐在河边,吹着笛子,看着流水出神。在他身后,就是白天的血肉战场,许多人正在打扫,收殓尸体。

  亲人惨死,肢体残缺不全,不由人不悲伤。

  几名华族人从湄水边走过,看见吹骨笛的是黄子风后,赶紧围过来,双手撑地跪下,以头点地顶礼膜拜。

  “都起来吧,不用多礼。”黄子风连忙抬手,他不习惯如此大礼。

  几人又磕了个头,方才站起身,倒退几步后离去。

  不再吹奏笛子,黄子风依旧看着湄水出神,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他。

  不知过去多久,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按在了肩上,黄子风一惊回过头,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来的竟是风归泽大酋长,他微笑着摆了摆手,在黄子风身边坐下,陪他一起看湄水静静流淌。

  “子风啊。”良久后,老酋长终于说话了,“还记得,上次我们也是这般坐着,在那条……”

  “茅河。”黄子风淡淡提醒。

  风归泽笑着摇了摇头,“我老了,总是记不住事,这大酋长的位子,也不想再坐了,以后的华胥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黄子风默然。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位华胥大酋长,这人守旧,排外,还有打压自己的举动,不过不得不承认,还有着超人的智慧。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初安排自己来离草原,表面看似乎是流放,其实是埋下了一颗棋子,果然在关键时刻用上了。

  论打仗,风归泽连门都没入,可待人处事的能力太强了,平生所未见。

  见黄子风沉思不语,风归泽忽然问:“子风,你觉得,宁典和玄远谁更适合做我华胥部的大酋长?”

  这话听得黄子风一惊,随即苦笑,这位老酋长真会说话,更会做事。他自称“我华胥部”,等于是将自己排除在了华胥部之外,提名的两位候选人都是自己的挚友,等于是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子归老酋长托付,黄子风连子归酋长都不想做,又岂会觊觎你们华胥部大酋长的位置?用得着拿话堵我?

  不过这些也就是心里想想,不好表现出来。

  至于风归泽的问题……事关华胥部落的未来,黄子风也只能不分亲疏,思索一番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姬玄远智谋深远,深沉内敛,行事果断。宁典宅心仁厚,为人忠诚,体恤民情……都是可托付的人。我的意见吗,玄远能平乱世,而宁典能兴盛世。”黄子风表达完了自己的想法,对着老酋长施了一礼,起身准备离去。

  至此,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再无牵挂。华胥部虽大,却不是自己的家,只是还没有找到紫草她们……这一趟行程的最终目的还没达到。

  对于曾被暗中打压利用的事情,他倒没有太多的愤恨,毕竟政治就是这样,尽管现在还没有“政治”这个词汇。

  不过他厌倦了这一切,还是首山好,大家亲如一家,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用他自己的话说,咱就是个没出息的人,争霸天下?完全没兴趣。

  “子风,等等!”

  身后传来急切呼喊,风归泽急忙爬起,踉踉跄跄追了过来。

  一把抓住黄子风的胳膊,老酋长长长叹了一口气,拍着他手心由衷说:“子风啊,我于你有愧,只是我华胥部自先祖灵希始,从未有过诸夏酋长,我……”

  “我没有那意思的。”黄子风连忙摆了摆手,年迈的大酋长这时终于交心了。

  看来,风归泽是担心自己名头太盛,会压过华胥部的一干酋长,最终凭借功绩得到族人的拥戴,坐上大酋长的位置,故而才有了打压的举动。确如姬玄远所言,他是个守旧的人,不愿华胥部在自己手里出现一位诸夏大酋长。

  华夏各部落传统都一样,无论大小酋长,都是由老酋长提名,然后全族人通过当选的,一旦提名不过,将由族人另外推举贤人。

  这种推选酋长的方式叫禅让,老酋长的提名行为叫封禅,自华胥一家三酋长后,一直实行了几千年,直到姒文命不经封禅直接将位置传给儿子建立夏朝方才终止,开始了长达近五千年的封建家天下时代。

  后世帝王们得祖蒙荫当上了皇帝,又怕人家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就硬往上古先贤们身上套,明明是老子传位,偏要说是受命于天。有些好大喜功者还发明了一种封禅仪式,对天祷告一番,然后就昭告天下说是老天对我封禅了……

  胡思乱想着,手心一暖,黄子风低头看,风归泽的手移开,一面青玉龙佩出现在了手心里。

  老酋长看着黄子风,昏暗的眼睛竟然灼灼放光,笑着说:“此玉佩,乃是前代酋长传给我的,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黄子风大惊,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子风你当得起。”风归泽紧紧抓着黄子风的手,急切道:“君子如玉一般,此玉,世间唯有子风可佩。”

  拉着黄子风的手,风归泽感慨一番,说了些有愧与他的话后,突然问:“子风作战如神,我有一事相问,大翌战败,族人涌入空桑,那里必然混乱不堪,若是此时东进直取太山,可行否?”

  黄子风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这么激进。不过随即了然,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时日无多,他想在走之前创下个大大的功绩,流芳万世。

  一旦彻底击溃了东夷,华胥部就将掌握全黄河流域,此等丰功伟业超过了当年的风伏羲,当为华夏史上古往今来第一人。

  风归泽仍在喃喃自语般描述他的想法,“大翌为东夷第一勇士,浴火凤凰乃是东夷最勇武的武士,他们这一败,东夷必然胆怯,若是此时我们挟威风东进……就算取不了太山,也可伤东夷元气,到时再退回湄水以西,可保十年平安!”

  黄子风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风归泽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只是他终究不是领兵武士,不明白用兵之险。说白了,他不是纸上谈兵,可因为不是战争的直接参与者,体会不够直接、深刻。

  看着风归泽灼灼放光的双眼,黄子风立刻打消了劝阻的念头,无论自己说什么,只怕都阻止不了他实施计划,所谓的征求意见,恐怕只是找认同罢了。

  “真要过湄水,也不是不可以。”黄子风斟字酌句,开始万分谨慎表达自己的意见。风归泽不会放弃计划,可自己的影响力还是有的,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许多人的生死。“过湄水后,不得袭扰老弱妇孺、不得奴役,以免东夷同仇敌忾,见太山即回……”

  风归泽边听边点头,认真思考着,如同虚心求教的小学生。

  交代完毕,黄子风躬身一礼,转身沿着湄水边离去。原处只余风归泽瘦削的身影,仍在思忖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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