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城

  白天的经历让霍城的心情糟透到极点，他怕自己的情绪波及伤害到江麓，回来后一直没有上楼，坐在车里看着她一个人从楼洞里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家。

  他一直在后面跟着，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又灭了。

  霍城怨恨自己不够狠心，说好的不管不问，说好的要去自私的生活，自私的只去在乎有江麓的世界，可是面对康琪他依旧无法狠下心去不予理睬。

  他不能看着她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独自蹒跚在北京街头，他也不能真的把赌气的她仍在高速上一个人回来。

  霍城质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说“不”？

  如果他不去北京接她，她也一样可以想办法回来，她也就没有机会仗着对他的了解肆无忌惮的吵闹。

  她太了解他了。

  “你来接我就不怕她生气吗？”

  康琪在人群里看到霍城的时候脸上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他会来。霍城接过她的行李车，然后再装车、上车、离开，一直到车子上了管头桥的时候，康琪才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有什么可生气的，她还叮嘱我要平平安安的把你接回去呢。”霍城知道她说的是江麓。

  康琪冷笑了一声，脸色一点点的暗下来：“挺会说话。”

  “是比较通情达理。”一提到江麓，霍城就掩饰不住骄傲，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在上扬，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气压的变化。

  “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除了她都野蛮不讲理？”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不过如果非要以这种形式说的话，那也应该是全世界除了她没有人能驾驭得了我的喜怒哀乐了。”

  霍城完全没留意康琪的表情变化，他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心却好像早已飞回到了江麓的身边。

  “那我呢？我和她在你心里谁重要？”康琪冷冰冰的抛来一句。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原来我连和她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胡说什么呢？我是说你和她的身份不在同一类，怎么能互相比较呢？就好比你问我是米饭好吃还是荔枝好吃一样。一个是饭，一个是水果，你说怎么分胜负？”霍城终于听出一些不对劲的东西，他不明白康琪为什么忽然这样。他忙着解释，可越解释越使自己陷入困境。

  “我们不是饭不是水果，我们都是女人，女人和女人怎么就不能比较了？两个人谁在你心里重要你自己不知道吗？”

  康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以霍城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要达到怒点了，而这个时候除了不说话任何方式都只会是火上浇油。

  “一个饭，一个水果，你可真会比喻。我是水果可有可无，她是饭必不可少，对吧？霍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有多么可笑！以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康琪，你比我的命都重要。’那现在呢？现在这些话想起来我都觉得恶心，现在我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康琪几乎是喊得方式来质问霍城。

  霍城眉头慢慢拧在一起，一口气憋在胸口：“你说你是什么？你自己在一年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霍城记得那天康琪对他说：霍城，你是我除了父亲之外最亲近的人，是我一直以来最信任和依赖的哥哥，甚至已经超出了表哥。

  “对，我说的很清楚，我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人，可你呢？你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位置现在占着的是谁？是她不是我！”康琪气呼呼的喊着。

  “是，我心里现在最重要的位置是江麓，不仅现在，即便是未来几十年、几百年，永远都是江麓。可是，这碍着你了吗？”霍城被康琪有些莫名其妙的无理取闹惹得有些上火。

  “你终于承认她比我重要了，霍城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年，整整十年！你们呢？我们十年的感情比不上你们半年！”

  康琪哭了，虽然无声的在落泪，但是哭的挺凶，她急促而下的眼泪浇灭了霍城刚刚燃起的火焰。

  霍城把纸巾递过去：“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没变，你没有被什么人取代。只是，江麓她和你不一样，你们两个对于我来说都是重要的人，只不过一个是亲人，一个是爱人。所以，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停车。”康琪没有接纸巾，只冷冷的两个字。

  “干什么？”霍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现在在高速上，停车很危险。但是，康琪的性格他知道，犟起来谁也没辙。

  “我说停车！”康琪又吼一声。

  霍城看着车后近距离没有其他车跟着，才放缓了车速，慢慢停在了应急车道上。康琪下车，站到了路边。

  十二月的北京寒风刺骨，天已经暗了，霍城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在高速路，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行不行？”

  “不行。”

  “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怎样有用吗？我想怎样就能怎样吗？”康琪冷笑一声，“对，以前你说过，我想干什么你都会尽量满足，真是可笑……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变，只有你不会。可是呢？”

  霍城沉沉的呼出口气：“康琪，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只不过变化所带来的影响不同而已。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是亲人也有分开的一天，只要我们心里都还心怀感激，感激对方在曾经时光里的陪伴，感激彼此未来依旧可以互相扶携就已经够了。以前我们的关系模糊不清，是因为我自己过得糊里糊涂，那段时间你不开心，我也很难过，原因都在我。可是现在呢？你有了男朋友，我也找到了爱的人。我爱江麓，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你现在，你和你男朋友的关系丝毫也不会影响到你我之间。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我祝愿你们幸福，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这样。”

  “我们分手了。”康琪冷冷的抛来一句。

  霍城很是意外，他记得在墨尔本的时候谈到她男朋友康琪还满脸的幸福，滔滔不绝，而距离此时，也只不过才一月有余。

  他看着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这种氛围下要不要去安慰，之前还在为她今天近乎无理取闹的行为感到不可理解，甚至有些不可理喻，可现在这无理取闹的原因是否出自这突然地分手？如果是这样，应该不要和她计较才对。

  “对不起啊。”霍城小声的说。

  康琪倔强的不去看他。

  或许是天气太冷，久处其中的康琪冷静了很多，她没再说什么，又站了片刻便回到了车上。剩下的几个小时路程，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回到青城的时候已将近晚上十点钟，霍城帮她把行李都搬进房间，然后又和王策的父母打了招呼，总共停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王家。

  他担心江麓还在等。

  房间的灯亮着，告诉他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霍城在楼下徘徊，因为内心不安定的因素，他不知道在聪明的江麓眼里自己能否保持一如往常的状态。他不想骗她，可他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他看着江麓从他的公寓走出来，再慢慢上了自家的公寓。

  从一栋楼到一栋楼的距离，只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江麓走的很慢，霍城跟的更慢。

  江麓一直低着头，头发从耳朵后面滑下来遮住她半张脸，就像那天晚上在路边摊一样。霍城看不出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