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成败之间 下
燕京城内的契丹、奚族人口并不占多数,但在大祸临头的情况下却迅速团结起來,他们已经沒有选择了,不抵抗就得死,所以连妇孺也都操起了兵戈,这时候北辽政权在燕京还剩下最后一座摇摇欲坠的堡垒,,皇宫,于是幸免于难的胡族都向那里聚集,他们冲破皇宫周围千余人的包围圈,背靠皇宫围墙,兵器向外准备死战。
“太后,汉人要杀光我们!”
萧后骇然道:“杀光我们,不是说释甲归降就……”
“骗人的,骗人的!”逃进來的契丹贵族痛哭道:“我的府第已经被他们全烧了,他们进來就杀,就烧,就抢,口中喊的都是杀光胡人,太后,不能投降啊!降了也是一死!”
萧后气得发抖,又怕得发抖,降是死,但战呢?
这时十几头猎鹰忽而盘旋在皇宫上空,一个奚奴望见,惊呼道:“那好像是萧都统养的猎鹰!”
宫中众将听了无不惊喜,猎鹰在天上盘旋,腿上并沒有绑着书信,但它们却带來了希望。
萧后的手渐渐稳了起來,喝道:“好,守住,守住!”
聚集在皇宫内的契丹人行动了起來,他们逼退进攻的人马,放负墙顽抗的族人进宫,跟着萧后亲自登上宫墙,持弓发矢,辽人士气大振,杨可世赶到时北辽皇宫的防务已备,他连续发动三次攻击都沒能冲破这个最后堡垒。
北辽皇宫的战况种彦崧知道的并不清楚,但宋军在城内放火杀人他还是看见了,汉部军纪严明,除非是主帅下令发动战略性的敌后掠夺,否则烧杀抢掠者都要面临重处,所以群体性的烧抢疯狂虽感染得忠武军颇为心动,但却沒有像宋军和常胜军那样疯狂。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在燕京城内流窜的是一支沒有纪律可言的军队,甚至算不得一支正规军队,郭药师部下常胜军本來就是辽主为抵挡女真而临时募集的渤海流民,还在辽国时就经常祸害地方,只是北辽因为时局而不得不保留这支队伍的建制;而刘延庆部下的大宋北伐军的组成则是禁军、厢军和临时拉丁入伍的民夫,民夫与厢军基本沒经过什么训练,而禁军的建制也早就破落得比国初地方厢军还不如,正因如此,刘延庆的二十万大军才吃不下耶律大石的两万人马。
种彦崧看着自己的同胞干出这等愚蠢之事,心中甚是苦恼,他心目中宋军的形象逐渐崩溃了,可是种彦崧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机智魄力都不如乃兄,平时正正经经地领军作战还可以,但在这乱糟糟的局面中便缺乏应变之才,只是空自担心,消极地守住迎春门。
当杨可世和郭药师的部下在燕京城内大肆烧掠的时候,另外一支军队正悄悄地掩近,他们沒有逼近布置严密的迎春门,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逼近,宋军进城时只有七千人左右,由于大量地痞无赖的加入,一日之间宋军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但新增加的全都是乌合之众,不但沒什么战斗力可言,反而拖累了宋军的组织性,经过一个白天的抢掠,宋军掳掠到了大量的财富,他们的身子越來越沉重,而胜利的幻象则塞满了他们的大脑,夜幕垂下,北辽的皇宫还未攻破,一些本地豪强送來了美酒佳肴,燕京的征服者欣然接受,反正北辽皇宫也就几百人,想來掀不起什么风浪。
眼见许多部下饮酒醉倒,杨可世开始有些后悔了,但军心经过一个白天的折腾早已散掉,面对瘫痪的军队就是绝世名将根本就无计可施,,何况他杨可世还算不上名将。
“我好像犯了个错误……”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现在他只能盼望着天快点亮,以便度过这个疲弱的夜晚重新整军,而郭药师则希望刘延庆赶紧起兵呼应,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西南城门外忽然出现无数旗帜,宋军醉眼朦胧中以为刘延庆的援兵到了,但灯火亮起,才发现是契丹服饰。
“辽军,辽军!”
但见來者约有万骑,西南城门的兵将只望了一眼便逃光了,萧干带领兵马入城,一路宰杀过去,如屠病猪,白天归附的燕地军民如鸟兽散,纷纷带着钱财逃窜藏匿,那些宣誓效忠大宋的各坊豪强也忽然不见了,杨可世对燕京的控制权來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之间宋军几千人马就变成燕京城十万军民中的小舟,既沒有可靠的据点,也沒有可信任的本地力量,辽人铁骑在市井中奔驰,杨可世勉强组织起人手抵抗,结果三战三败,退到迎春门后忠武军横出殿后,败势这才稍止,杨可世收拾人马,只得八百余人,马只剩下四百余匹,眼见燕京大势已不可为,而萧干既來则南方战况也不可知,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撤军,萧干收兵甲戮降俘,得首级四千余人,马五千四百匹,因怕城中有变所以沒有穷追不舍,这才让杨可世郭药师等逃得性命。
杨可世等沿着來袭道路退回,到辽军驻防十里以外却见宋辽对峙的北阵灯火延绵百里,竟似满山遍野都是辽人军马,杨可世大骇,不敢逼近,邓肃道:“疑兵,这一定是疑兵!”
杨可世质问郭药师辽人到底还有多少兵马,郭药师讷讷道:“居庸关或有二三万人,平州张觉手下新近扩军后据说有五六万,若他们全來了便不好说了!”
杨可世怒道:“你先前又说他们不会來!”但杨可世和郭药师被萧干杀怕了,风声鹤唳之下却都不敢去探探这百里灯火的虚实,众将商议了一会决定绕过武清辽军据点退入塘沽围墙之内,再由塘沽折回沧州。
经过武清时被辽军驻军发现,双方厮杀起來,杨应麒闻讯后命徐文炸烂一段外城墙墙根出墙参战,将宋军接了进來,辽人忌惮汉部人马,追杀了一阵便放杨可世等进入外围城,随即把缺口堵上。
此时旭日早已高升,杨应麒在塘沽内城墙的墙上望见宋军余部惨败之景况,一颗心沉了下去,召邓肃來问明因果,呆了半晌,蓦地哇一声吐出一口血來,从城墙的阶梯上滚了下來,头碰到石阶,就此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