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兄弟间 下
鸽书走得比马快,所以杨应麒知道阿骨打有意同时召他和折彦冲前往行在的时候,阿骨打的特派使者还在路上呢?
杨朴指着萧铁奴的书信道:“六将军言:万不可使大将军与七将军同时为质,此言甚中要害,如今我们再要发书请大将军莫去应命只怕已來不及了,不得已,只能请七将军‘赖’在津门不动身了!”
陈正汇摇头道:“只怕不妥,诚如六将军所言,国主召唤七将军理由甚正,我们难以推脱,如果不得已一去一留,还不如由七将军去!”
杨朴道:“我怕的是來不及!”
陈正汇道:“六将军此书必有寄给大将军一份,若大将军得了书信,多半不会贸然前往燕京,不如这样,我们趁着国主还沒來召见,先发制人,由七将军主动前往南京请安述职,七将军这一路却先从中京道过,若大将军还未赴行在,则找个借口请大将军速回津门,若大将军已经南下,则七将军无论如何折返津门,我们另想办法搪塞!”
杨朴与张浩均称善,杨应麒便要即日起行,陈正汇道:“七将军,看国主眼下的安排,只怕是有意动手了,若他决心已定,一计不成定然再有一计,最怕的是他撕破了脸皮大兵压境,那时七将军恐怕已身系女真帐内,沒法与我们商量,具体事宜我们三个自想办法,但总的方略,还请示下!”
杨应麒沉吟道:“古往今來,若双方准备都太过充分,这仗往往便打不起來,我们眼下硬碰硬恐怕还是打不赢完颜部的,所以最好莫要打仗,但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得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要让国主觉得这仗一打起來便是两败俱伤,要让他知道:若杀了大哥灭了汉部,其他诸部便会寒心,大金就会四分五裂,完颜部便会众叛亲离!”
杨朴问道:“让大金四分五裂众叛亲离,这个只怕很难!”
陈正汇道:“不然,我们并非要真的让大金在短期内四分五裂众叛亲离,而是要让国主觉得会这样,大将军在大金威望素著,汉部对大金也是有功无过,若我们无故见杀,国主何以取信于各族,何以取信于天下!”
杨应麒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最怕的反而是部民眼见难敌便束手就擒,那时候国主便能找个由头把我们几个搁置起來,再派亲完颜部的官员接手津门等地,等汉部的力量被分化瓦解之后再册封我们几个虚官高爵飬养起來,,那时他既不失信,又能除掉心头大患,所以应对外患最重要的地方,不在外而在内,只要部内能抱怀宁死不降的决心,这事多半便能善了,,若到最后仍然不能善了,那我们宁可把辽南百里沃土夷为平地,然后荡舟入海,到海外去重新开辟一个新的国度去!”
陈、杨、张等三人听得热血沸腾,齐声道:“正是!”
当下杨应麒到大将军府來向完颜虎告辞,完颜虎见他神色大不寻常,问明原因,心中惊震,便劝杨应麒别去见阿骨打了:“叔叔的为人,平时宽厚待人,到关键时却是虎豹之性,何况他现在病着,脾气肯定更差,你这样过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杨应麒笑道:“嫂嫂别这样说,我这头羊角太长肉太膻,可不好吃呢?只要嫂嫂坐镇津门,汉部内部不乱,我便不会有事!”安慰了许久,又请她信任陈正汇、杨朴等人,必要时出面给他们撑腰,然后便荡舟入海。
从津门到燕京,若走陆路,则需先北上前往辽口,然后向西取道辽西走廊直入析津府,,若剔除张觉这个变数,这条路最近,否则的话,就得绕道中京大定府,然后在折而南下,,这条路更远了,但路上较为安全,当然,更快的是走海路,从津门扬帆前往塘沽,顺风的话一天便到,再快马加鞭转往燕京,整个行程可以控制在五天之内。
可是杨应麒既不走最快的那条路,也不走最慢的那条路,,因为他并不急着去见阿骨打,但他急着去见折彦冲,若要见折彦冲,最快的路径是先上船,渡海前往曹广弼眼前的驻地來州,然后由曹广弼派兵护送北上经谭州、利州便可抵达中京。
津门与來州之间距离极近,只需渡过辽东湾便可,所以杨应麒连鸽书也不发了,直接坐船來见曹广弼,曹广弼见他忽然來到有些讶异,问明情况变色道:“国主终于要收拾我们了么!”
杨应麒道:“眼下完颜部虽然仍在成长壮大,但我们汉部发展的速度却比他们更快,若国主真有心解决我们,自然越快越好!”
曹广弼道:“他若选择现在动手,只怕辽南非打烂不可!”
杨应麒道:“辽南打烂,我们便到流求去,到时候一心一意帮助大宋抵抗胡人,便免去了许多立场上的尴尬!”
曹广弼听了哈哈大笑道:“不错,那样可爽快多了,远胜过现在左右碰壁,施展不开手脚!”笑了一会又摇头道:“但那也只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杨应麒也叹道:“是,辽南若能保住,自然最好!”
兄弟两人正说着,曹广弼的副手石康匆匆掀帐进來道:“二将军,大将军來了!”
曹广弼和杨应麒对望一眼,同时脱口道:“大哥!”
两人又惊又喜,迎了出來,只见辕门外数十匹骏马嘶鸣,几十员兵将肃静,为首一人挺拔英武,正是折彦冲,曹广弼和杨应麒走近前,还说话,折彦冲道:“來,我就不进去了,你们陪我纵马看看这山海之间的风光去!”
曹广弼吩咐石康看好营帐,早有人牵了两匹大宛马过來,曹广弼与杨应麒跨上马鞍,随折彦冲向营外奔去,折彦冲的随行人马落后在听不到三人讲话的距离跟着。
折彦冲一直奔到榆关十数里外一个小山丘上,前为关,左为海,右为山,山、海、关各具雄伟,煞是壮观。
折彦冲指着榆关问曹广弼:“这榆关如何!”
曹广弼道:“关隘虽佳,挡不住胡马!”
折彦冲又问:“张觉如何!”
曹广弼道:“我无意取他,若有意取他时,早在囊中了!”
折彦冲点了点头,问杨应麒道:“这片海如何!”
杨应麒道:“站在这里用肉眼看觉得壮观,但出过海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只是渤海一个拐角处罢了,而渤海又不过是东海的一个拐角处,,东海虽大,却也只是东大洋靠近这片大陆的一片海域!”
折彦冲哈哈笑道:“你的胃口倒也不小,但就是这片海域,也够几个国家争了!”唏嘘道:“常來看看山海,才知道人之渺小,生之短暂!”
曹广弼应声道:“但唯有忘其渺小与短暂,才有勇气去建功立业!”
折彦冲笑道:“你言语素來谨慎,沒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來!”
曹广弼道:“纵横天下之志,哪个男儿沒有!”
折彦冲颔首道:“不错!”
三人谈论了好一阵子山水,军伍政务半点不提,忽见榆关关门打开,十几骑奔了出來似乎要來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折彦冲笑道:“若是铁奴在此,定要过去跟他们玩耍玩耍!”
杨应麒道:“大哥眼下可有此意!”
折彦冲色将晚,笑道:“不了,跟一队侯骑,有什么好玩的,这便回吧!”
三人纵马回营,随行兵将在后摆开,榆关出來的侯骑眼见他们兵马雄壮,不敢靠近,跟了一段路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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