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叛 下
“这就是折彦冲的回复!”
宗翰几乎连眉毛都竖起来了!那种刀锋般的冷笑,连韩企先和韩昉看见都不寒而栗。
卢彦伦也有些害怕,他并非刚胆烈性之人,但在交涉场合中,外交官员的表现不仅仅和个人的胆色才能有关,更与外交官员背后所倚仗的势力有关!卢彦伦虽智不如陈正汇、烈不如邓志宏,但他此刻所代表的却是稳如山岳坚如磐石的折彦冲!所以他有资格在宗翰面前挺直腰板,也必须挺直腰板!汉部派出去的使者如果是表现出非策略性的懦弱,便有叛部之嫌!
“大将军的意思,正是如此!”卢彦伦道:“宋邦乃故国,宋民乃亲人,汉部不忍伐,亦不能伐!若汉部作为大金前驱南下,则我大将军便成数祖忘典之人!此事汉部上下,无人敢为!”
宗翰大笑道:“那你汉部上下可知道:女真之兵若不向西南,便要下辽南么!”
“大金若与大宋起龌龊,则我汉部唯两不相助而已。若国主定要逼我汉部作为侵宋前锋……”
宗翰冷笑道:“如何?”
卢彦伦正色道:“国主是君,大将军是臣。臣不敢抗君,下不敢抗上。若国主执意如此,大将军惟有披发入长白山,不敢再过问天下之事!”
宗翰听了这等说辞不禁怔了怔:“彦冲要披发入山?那汉部怎么办?”
“彦伦西来前,曾听大将军道:我若上不能报国主,下不能安黎庶,内不能保辽南,外不能亲故国,则天地虽大,再无我容身之处!辽南之事,请部内另推高贤主之!”
砍了宗翰的头他也不信折彦冲会披发入山,但对于折彦冲这等激烈的宣言还是有些准备不足。
韩企先踏上一步,冷笑道:“当年周郎将引兵向西,据说刘大耳也自称与刘璋同宗同脉,大发‘吴兵一入蜀境,备便披发入山’之言!与大将军之誓言何其相似!后来周郎一死,刘备马上兴兵入川!不知将来汉部准备充足以后,是不是也学刘备,来个并‘故国’、吞‘亲人’!”
卢彦伦正色道:“韩大人此言差矣!我大将军仁义无双,信昭天下,又岂是刘备反复无常之辈可比!”
韩企先冷笑道:“当刘玄德未入川之时,天下人还不是也称他仁义有信!后来又如何!”
卢彦伦道:“当时事以当时论!后来事以后来论!岂可混为一谈!”
韩企先仰天大笑道:“要这样说,我们总得等折驸马吞了大宋,再加议论了?”
卢彦伦道:“大将军吞宋了么?没有!既然没有,韩大人怎能以此子虚乌有之臆测来作诬我大将军无信无义之罪行!”
韩昉踏上一步,便要辩驳,在一旁听得头大如斗的宗翰挥手喝道:“够了!”冷眼看了卢彦伦两眼,冷笑道:“去告诉折彦冲!我给他开的价钱,已是看在老交情上才许下的,皇上还未必能准呢!既然他无心合作,此事就此作罢!日后皇上和老四决意出兵时,让他别哭着来求我!”
卢彦伦默然片刻,说道:“国相!让大将军为伐宋前锋,委实为难。此事能否再委婉一二?如伐中京、西京一般,只让大将军在后方督运粮草?”
宗翰冷冷道:“没这般便宜事!”
卢彦伦道:“然则如攻黄龙府般,汉部之以兵马相随,国相与二太子在前面下一城,大将军便在后面安一城?”
宗翰哼道:“不行!汉部兵马一定得做前锋!”
卢彦伦甚感为难,说道:“然则国相可否答应:大兵过处,不扰大宋百姓?不焚官私殿宇?不掠子女人家?”
宗翰道:“此次是深入大宋,前途难知,哪里能自己绑住自己的马蹄!你道我和宋人那般愚蠢么?仗还没打,先把刀剑收起来谈什么仁义!”
卢彦伦无法,终于叹道:“战场杀人,实不得已。国相能否许诺,只战于战场,不旁及平民?”
宗翰淡淡道:“这是战机问题!等到了战场,相机而定!”
卢彦伦黯然道:“然则国相什么都不能答应了?”
宗翰怒道:“我什么都不答应?我应承的还不够多么?若得大宋之半,山东归你;若得大宋全土,江南归你!又保你汉部后方无虞!你们还嫌不够!”
“山东与江南,大将军宁可不要!”卢彦伦道:“大将军只望故国之民免于涂炭,故国之士免于战乱,故国之文免于水火。大将军之心,全在保民安天下,至于财货土地,非我汉部所求!”
宗翰哈哈狂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这就回去,让折彦冲准备安天下吧!下次皇上南巡时,我与宗望都会扈从!且让我看看折彦冲如何安天下!”手一拂,韩企先道:“卢大人,请吧!”
卢彦伦退开两步,忽又前趋,跪了下来。宗翰等人见状无不一奇。
韩企先问道:“卢大人,你这是为何?”
卢彦伦道:“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国相说。”
韩企先与韩昉一听都皱起了眉头,卢彦伦这般说话,分明是要宗翰摒退他们两个!
宗翰道:“他们都是我心腹,有什么便直说吧!”
卢彦伦道:“国相听说之后,若觉得可以告知二位韩公时再告之无妨;但现在便留二位韩公在此,彦伦不敢开口!”
宗翰尚未出言,韩企先和韩昉已站出来道:“既如此,下官请先告退。”
宗翰略一犹豫,点头允了,等二韩出去后问道:“彦冲到底还有什么事要说?搞得这般鬼祟!”
卢彦伦道:“不是大将军有话要与国相说,是六将军有话要启禀国相。”
宗翰呆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卢彦伦重复道:“六将军让小的带几句话来给国相。”
听了卢彦伦这两句话,绕是宗翰奸猾无比,也要怔个片刻才明白过来,大笑道:“你到底是代表折彦冲来与我谈,还是代表萧铁奴?”
卢彦伦道:“刚才的话,都是代表大将军说的。下面要说的话,则都是六将军的肺腑之言!”
宗翰冷笑道:“在临潢府时,在敕勒川时,在燕京时候,他萧铁奴都不来与我完颜部说肺腑之言,前年象棋也摆了,辽口也烧了——这时才来说什么肺腑之言,不嫌太迟了么?”
卢彦伦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六将军尚迷,如今六将军已悟!迷时做错悟时改,善莫大焉!”
宗翰笑道:“好!我便听你说说他悟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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