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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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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姜桂之性多老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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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显听儿间最有钱的人是杨应麒,先是呆了一呆,随即说道:“这……或许是!”

  “什么或许是,根本就是!”陈楚道:“他名下究竟有多少产业,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总之所有最赚钱的生意,特别是那些新生意,如琉璃,如钢铁,如造船,如军械,甚至火器,他都有大股份,林家的钱庄,他至少是排在第二位的大老板,现在他还在做汉政权的宰相,大家都看着他的权,很少看着他的钱,所以很多事情便不怎么明显,但若是将來他从总理大臣的位子上退下來,那这天下第一富翁的位子便非他莫属!”

  陈显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汉部的一些新兴产业,如大海船的制造,军械的锻冶,火器的研发等等,几乎官营、私营同时有,甚至学校也有私人办的,陈显曾有好几次建议杨应麒抑制私营,却都被杨应麒以“官营太无效率”“劳民伤财”之类的回复打回,这时被儿子一点破,不禁点头道:“若是如此,那他可是有点假公济私了!”

  陈楚嘿了一声道:“什么假公济私,我看他打造这个汉部來,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赚钱,为什么他会不遗余力地让汉部强大起來,因为无论在辽国、金国还是大宋,他赚到钱都沒保障,只有他设计的这个汉部能保住他的钱,只有汉部越强大他才越好赚钱,为什么一直以來他都要这么保护商人,因为这些都是他将來的羽翼,折彦冲那个位置他从來就沒想过要去争,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做皇帝,他只想做富翁,你看这个什么元部民会议,压根就是为了过几年他退下來后好保护他的一件法宝!”

  陈显愕然道:“过几年,你是说他几年后会退,不会那么早吧!他才三十岁,便是再做三十年的宰相,也不算太老!”

  陈楚笑道:“那怎么可能,在七个将军里头,他年纪最小,比折彦冲小了七八岁,再做三十年的宰相,若是折彦冲先他逝世而他还在这位置上,那他不成操莽,也成操莽了,到时候非和折氏大起矛盾不可,他那样聪明的人,会让自己陷入这等险境,所以我估计几年后天下大势一定,他就会退,嘿嘿!父亲大人,你若是身体还撑得住,这第二任宰相的位置,其实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陈显忽然感到脑袋有点混乱,之前他的一切考虑,全是从传统的角度去思考,所以觉得天下走势不出其指掌之间,现在被儿子这么一说,才发现事情未必如此,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陈楚又道:“不过,他这样做对我们也沒什么坏处!”

  陈显道:“你也想凑进去分一杯羹!”

  陈楚哈哈笑道:“我不是想,我已经在做了,如今家资亿万的大族,新汉内部至少有十几户了,这里面可还沒有我们陈家,我们该加把劲才是啊!”

  陈显沉吟道:“这件事情大有危险,你还是小心些好!”

  “危险!”陈楚道:“父亲是说折彦冲!”

  “不错!”陈显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杨应麒若真要架空皇帝,折彦冲焉能容他!”

  “嗯!”陈楚道:“那就要看他们怎么谈了,他们两个一个要做皇帝,一个要做富翁,也未必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就算真起了冲突……哼,乱世尚武,治世尚文,天下乱时,折彦冲可以予取众人之身家性命,等天下一太平,谁占上风就难说了,总之咱们就跟在杨应麒后面,不要跟得太近就好,万一出了事情,也好及时转舵!”

  陈显道:“你这么想,林家、赵家恐怕也这么想!”

  陈楚道:“不错,不过我们家还有另外一个他们所沒有的长处!”

  陈显问:“什么长处!”

  “我们家有父亲大人您啊!”陈楚笑道:“若是父亲大人你去帮衬折彦冲,而我去跟随杨应麒,那我们陈家便是同时押了两边的宝,两个灶头一起烧,再不怕出事了!”

  陈显一听,眯起眼睛道:“辅助折彦冲么,现在有韩昉在了,何必我去凑热闹!”

  “万一折、杨起了冲突,单单一个韩昉对付不了杨应麒啊!”陈楚道:“杨朴、陈正汇二人,已与杨应麒同荣共辱,分也分不开了,张浩是傍着杨开远,杨开远又扯着曹广弼,这帮人是劝架的,他们这个圈子最安全,可惜我们进不去,再说这个圈子也太保守了,不过折彦冲若想独制天下,也靠不了这帮人,韩昉也算有本事的,可他的力量最多到达燕云以北,中原、东海这边他就不行了,所以……所以折彦冲其实是很需要父亲大人的,当初他拉拢你,可不完全是为了要收回塘沽之权啊!”

  陈显也不许可,也不否定,只是问:“那你呢?你打算干什么去!”

  “我当然是去做生意!”陈楚道:“如今各路大生意中,垄断得厉害又沒有杨氏影子的,就只有一路,我估计他迟早要把这一路剖开來让大家做,我若能在里面分上三成,也足够成为我们家族的根基之业了!”

  “哦!”陈显问:“是哪一路大生意,是南边的生意么!”

  陈楚笑道:“不错,就是南洋的香料,哈哈,父亲,可惜你不喜欢做生意,要不然一定也是此间好手!”

  陈显凝视着陈楚,看得很深,他看着这个儿子的时候,似乎也在想什么事情。

  陈楚被他父亲看得有些不舒服,问道:“父亲,怎么了?”

  “有一件事情,你得知道!”陈显道:“你能看出许多平常人都看不出來,甚至我也看不出來的事情,那很好,不过,那并不是说只有你看得出來这些,你不觉得你方才有些得意忘形了么!”

  陈楚心头一震,正了正姿态,肃立道:“请父亲训示!”

  陈显见儿子知道收敛,颇为满意,这才继续说道:“天下的事情,沒有绝对的好坏、善恶,亦难说一个人只有公心或只有私心,无论为政为商,唯有执其两端者方能正,唯有知其恒远者方能久,正者,中也,恒者,常也!”

  陈楚低头想了片刻,抬头道:“父亲往昔所思,偏于迂旧,孩儿所思,偏于轻薄!”

  “不错!”陈显欣然道:“你能道出这一点,便是有长进,方才被你一说,我似乎觉得天下果然和过去不同了,但想深一层,又发现天下和过去其实还是一样!”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刚才说了杨应麒的许多话,听起來他似乎市侩异常,其实他是这样的么,不是的,那只是他的一面,是你见到的那一面,我可以告诉你,这人是有他的坚持的,否则陈正汇等人焉能归心于他,曹广弼等人焉肯助力于他,也不能说杨应麒沒有私心,但他参与创建这个汉部,并非完全出于私心,或许折彦冲也是如此,这些年杨应麒的心力,大部分还是都放在公事上的,若他做事完全是出于私心,绝对成就不了这么大的事业,相反,他的许多举措,确实是立心为公,公家之利为先,私家之利继之,汉部取利十分,他得一分,足矣,天下人可不都是傻瓜,若那杨应麒这些年完全以私利为初衷,断不能家资敌国而天下不匮,取利东海而士民不怨恨!”

  陈楚想了想道:“因其能公,故能成其私!”

  “不错!”陈显道:“你要学他也可以,不过若想富得长远,便需从这好处学习,不可沦为旁门左道,欧阳适为何一败再败,不是他才智不足,而是他私心过重,将來国事若定,杨应麒和折彦冲或许少不了冲突,不过……不过那也未必全是私心所致,而或在于他们两人抱负不同!”

  “抱负!”陈楚道:“他们两人的抱负,不就是平定天下么!”

  “平定天下,这一点是相同的!”陈显道:“可是平定天下之后呢?”

  “平定天下之后……”陈楚喃喃道:“那……”

  “那时就是君相之争了!”陈显道:“其实现在杨应麒所为所图,已颇有点虚君实相的味道,所以我才会对将來的局面忧心!”

  陈楚道:“那么孩儿所想的香料之争,不知是否行得!”

  陈显想了想道:“行得,陈林两家之大富,都有借力欧、杨之契机,当初林家那女人和杨应麒最好之时,也只是巧借其风而已,且林家知道谦下的道理,在风头最盛之时也不忘和赵、刘、李、黄诸家分利,所以林家得利虽多,而锋芒不显,借力虽巧,而无恃宠之讥,如今陈奉山欧阳济却是借欧阳适之势,毫无遮掩地垄断南洋,塘沽、山东、江南之商人凡欲走南洋者无不含怨,你若能借杨应麒之力以破其势,分其利与众人,则天下人必当额手称庆,此所谓破人之家而不落恶名,灭人之国而得美誉……”

  陈楚接口道:“商业国事,均是如此!”

  陈显微笑道:“孺子可教,杨应麒行事,动手之前向來先伏八百里的草蛇灰线,我料他若是要天下大定后对付欧阳,现在就会动手布局,你若要借他的东风,现在就得入局了,若他最近有什么大事要交托给你,可得小心了,他交托的事情,绝不会简单!”

  陈楚盘算了很久,这才道:“多谢父亲指点,经商的事情,孩儿已经有分寸,至于政略上,不知父亲大人作何打算!”

  “为政之道,譬如北辰在天,群星拱之!”陈显道:“我等名利均已在手,何必再去争夺,只需凡事多为天下生民考虑,则禄在其中矣!”

  陈楚道:“那究竟是拱卫折彦冲,还是杨应麒!”

  陈显道:“我辈根基在于文治,而北辰非折氏莫属!”

  陈楚思虑良久,这才道:“父亲的意思,孩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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