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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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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太后被新帝这样当面挑衅,心中燃烧着最为强烈的憎恨,愤怒到了极点,绷硬得像块石头,全身骨节吱吱作响。

  新帝笑得愈发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崔太后傲慢惯了,但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暂时隐忍,“琮儿,承恩侯也是你舅舅,舅甥之间有话好说,不必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新帝微笑,“是,承恩侯不过是想废了我另立安王之孙而已,这又是什么大事了?”

  崔太后被新帝讥讽,只作不知,亲切的道:“你舅舅这个人性子直,喝多了爱胡闹。什么另立小皇帝之类的话不过是说着玩儿。琮儿不会和你舅舅较真的,对不对?”

  新帝凝视崔太后良久,方道:“朕自然不会。”

  崔太后心情稍微安定了些。

  被朱琮这小子挑衅也好,颜面大伤也好,最重要的是她弟弟平安无事,崔家平安无事。

  崔太后憋着一口气,和颜悦色的赏了新帝一个笑脸。

  这对于崔太后来说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崔太后内心之中感到深深的屈辱,决定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之后,一定要狠狠还击,让新帝知道知道她慈明太后崔氏的厉害。赵氏进宫向崔太后哭诉,“太后娘娘,侯爷他是冤枉的。我全打听清楚了,这全怪定国公府那个杨氏,是她诱侯爷出去,也是她诱使侯爷写下那封信,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张劼拿着去安王府的。结果还没到安

  王府就没人给截了,害苦了咱们崔家!”

  崔太后想到这一切全因杨氏而起,五脏犹如遇到烈火的干柴一般呼呼呼地烧起来了,厉声喝道:“拿了这个杨氏,立即前来见我!”宫人不敢抗命,忙出宫至定国公府,宣定国公的妾侍杨氏到延寿宫。定国公府是张午的妻子韩氏管家,见延寿宫有人到来,不敢怠慢,一边款待宫中使者,一边到后宅催促杨氏。杨氏正惶惶不可终日,听

  到崔太后宣召,三魂不见了七魄。

  “不,我不能到延寿宫去,崔太后饶不了我。”杨氏倒也不笨,知道一旦去了延寿宫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吓得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杨氏想不去,但此时此地,哪里由得了她?韩氏差来的人催着杨氏马上就走,杨氏心里更慌。偏偏她的女儿张洢这会儿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杨氏忙叫过小丫头杨桃,命她急急到定国公面前送个信儿。杨桃年龄不大,人也不机灵,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定国公,“国公爷这会子应该上朝去了。便是不上朝,也要四处走动,不会在府里。”自从张劼摊上这么桩谋逆大案,定国公是吃不好睡不好坐卧不宁,从早

  到晚的在外奔走,想把张劼从牢里给救出来。现在去找定国公,哪儿找去?不知道他上哪了啊。

  杨氏急得跺脚,“你去外院给添禄送个信儿啊,添禄是国公爷的小厮,亲近之人。你见不着国公爷,还见不着添禄么?给添禄送过信儿,你赶紧找姑娘,让姑娘拿主意。”

  “是,奴婢明白了。”杨桃这才知道应该怎么做。

  韩氏差来的是个三十多年爽快麻利的管事媳妇,早等的不耐烦了,伸手拉了杨氏,“快走!宫里来人你也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存心找不痛快。”不由分说拉着杨氏便往外走。

  杨氏面红脖子粗,用力想打掉管事媳妇的手,“我是你能胡乱拉扯的人么?你不过是个管事媳妇,认清自己的身份!”

  那管事媳妇冷笑,“我是管事媳妇,你又是什么金贵人了?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国公夫人么,一个姨娘罢了,和我一样都是奴才,冲着我你摆不起架子!”

  杨氏被这管事媳妇气得不断地喘气,浑身发抖,两眼亮闪闪的,像忿怒的猫眼睛一样。

  她可是做过十几年超品国公夫人的人啊,现在连个管事媳妇都敢当面奚落她了!

  “好你个没有上下尊卑的东西……”杨氏嘴唇罗嗦。

  管事媳妇蛮横的拉过她,“到延寿宫去和太后娘娘讲上下尊卑吧。”

  杨氏听到延寿宫三个字,从头到脚皆是冰冷。崔太后在延寿宫等着她呢,这回她把承恩侯给坑了,崔太后绝不能轻饶了她。

  杨氏不寒而栗。

  “快给国公爷送信儿,快……”杨氏被管事媳妇强拉着往外走,挣扎着回头交待杨桃。

  “放心吧,忘不了。”杨桃连连点头。

  杨氏被强拉走了,杨桃忙也跑出小院子,一溜烟儿到外院找定国公的小厮添禄去了。

  杨氏被拉到外头,宫里的使者早等得不耐烦了。杨氏一出来,那使者冷笑一声,“带上杨氏,走!”杨氏听到这阴恻恻的一声,口中发干,身子发软,几欲晕去。

  眼看着杨氏就要倒下,那使者抬眼大喝,“无耻贱人,你迷惑了承恩侯,还想再迷惑谁?”杨氏一个激灵,站起身子,神色惶恐,“我没有,我没有!”使者目光阴寒毒辣,杨氏魂飞魄散。

  杨氏被迫跟着崔太后的人往外走,一双腿似有千斤重量,每抬起一回都费尽力气。

  等待着她的一定不是好事,一定是场狂风暴雨……

  杨氏跌跌撞撞被带到大门前,门前停着辆精致的香车,张勆正扶唐梦芙下来。

  唐梦芙踩了红木脚踏拾阶而下,不过是从马车到路面这短短的几步,竟也被她走得曼妙生姿。

  果然是位天生丽质的美人。

  唐梦芙携了张勆的手,笑盈盈站在车畔。

  崔太后的使者虽然骄横,见了张勆、唐梦芙夫妇也皮笑肉不笑的行礼问好。

  阳光耀眼,杨氏眼中全是张勆和唐梦芙那讥讽的笑容,一声大叫,神情狂乱,“你们是来我的笑话的,对不对?我就要倒霉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

  张勆神色冷冽,唐梦芙笑着对那使者说道:“这疯婆子在说什么?我怎地全然听不懂。”继而面带忧色,“使者是带她到延寿宫去的么?到了太后娘娘面前,她若是再这般发疯,惊了太后娘娘,如何是好。”

  使者很是傲慢,这时却眼皮跳了跳,深深一揖,“多谢唐夫人提醒。”是了,这杨氏眼神、神情都不对,到了延寿宫可得把这个人看好了,不能让她惊着太后娘娘。

  “你说我是疯婆子……”杨氏罗罗嗦嗦。

  “你不是疯婆子,难道真是风韵犹存能迷惑得承恩侯写下那种书信的半老徐娘?”唐梦芙调侃的道。

  杨氏又是气愤,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绝望的叫道:“你污蔑我!”

  什么风韵犹存能迷惑得承恩侯写下那种书信的半老徐娘,崔太后最护着的就是她的娘家人了,如果确定承恩侯真是因为她倒霉的,崔太后焉能轻轻放过她?

  杨氏态度很差,唐梦芙也不跟她计较,心情很好的道:“杨氏,你本事很大啊。承恩侯因为你已经入狱了,你知道么?”

  “你说什么?”杨氏怛然失色。

  唐梦芙甜甜一笑,“杨氏,你自求多福吧。”

  张勆冷冰而厌恶的扫了杨氏一眼。

  杨氏脸色陡然变为灰黄,死了似的。

  张勆身上有股子凛然正气,更有股自内而外的杀气,他腰间佩剑,杨氏却恍惚之间觉得那柄利剑是悬在她头顶的,就要冲着她一剑劈下了……

  “你要杀我,是么?”杨氏身子颤了颤,面无人色。

  张勆神色冷漠,并不开口,唐梦芙清脆的道:“你不配死在他的剑下。杀你只会污了他的剑。你的荣光始自延寿宫,美梦破灭也在延寿宫,你快随这位使者走吧,延寿宫才是你的归宿。”

  早已心焦的使者听不得这句话,命下属拽了杨氏便走,“世子爷,世子夫人,小的改天再向贤伉俪请安。”话音才落,已逼着杨氏到了宫车前。

  杨氏拼命挣扎着回头望,只见张勆和唐梦芙携手站在那里,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是张勆和唐梦芙害我的。”杨氏热泪滚落,“一定是他俩害我的。没有他俩,我落不到这个田地。他俩挖了陷阱等着我和劼儿往下跳,用心险恶,毫无亲情。”

  使者拉她上了车,重重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少废话!张世子和世子夫人让你勾引承恩侯的?张世子和世子夫人让你自作主张命令张劼到安王府送信的?坏事的是你,休想拉他人下水!”

  使者一阵拳脚脚踢,杨氏狼狈的伸手护着头脸,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

  一个约十七八岁、身材瘦削的女子神色慌张的出来了,“我娘呢?我娘呢?快把我娘拦住,她不能进宫,她一定不能进宫!”

  这女子年纪不大,满脸戾气,看面相便知道定是自私偏激狭隘之人。

  这人自然是张洢了。张洢追出大门,杨氏已被延寿宫的人带走了,急得直跺脚。杨桃陪笑脸献殷勤的提醒,“姑娘,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来了,要不求求他们吧。奴婢早就听说过,世子爷本事可大了,世子夫人又是姊归长公主的

  小姑子、陛下的亲戚,他俩一定有办法救人……”

  张洢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抽在杨桃脸上,“我用得着求他们!”

  杨桃人虽不聪明,说这话却是一番好心。无端挨了这一巴掌,伸手捂着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不敢流下来,可怜之极。

  “这个张洢。”唐梦芙不由的摇头。

  太没涵养了。国公府的姑娘动辄责打丫头,像什么样子。丫头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交给管事嬷嬷教训,管事嬷嬷自会按家规家法责罚,姑娘家亲自动手,那不是责罚是泄愤了,成何体统。

  张勆和唐梦芙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光可鉴人,张洢却是脸色灰败,三人站在一起,张洢更是被衬得灰扑扑的,一丝光彩也无。

  张洢心中不忿,叉腰怒骂,“都是一家人,我娘我哥哥落难,你俩干看着不肯伸出援手,真是铁石心肠!”

  杨沅匆匆忙忙从府里出来,脸上一层薄汗,“阿洢,表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快莫要如此。”

  张洢正在气头上,怒目瞪着杨沅,“你心里就只有你的表哥!你是我嫂嫂啊,我哥哥被关在牢里,你有脸为别的男人说话?”

  杨沅嫁的是张劼,想的是张勆,这件事定国公府人人心里明白。但这是第一回有人当着杨沅的面毫不留情的说出这种话,杨沅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侯府千金,被张洢这么一说,登时羞红满面,又气又急。

  “张洢你不要欺人太甚。”杨沅颤声道。

  张洢呸了一口,“呸,是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才对。”心中怒火愈盛,对张勆和唐梦芙道:“你俩还有脸回来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娘被延寿宫带走,我哥哥还关在牢里,你俩没事人一样!”

  张洢气愤之极,只顾泄愤,也没注意到有几匹骏马疾驰而至。

  “阿洢,住口!”定国公满脸大汗的下了马,大声训斥,“你是怎么跟你六哥六嫂说话的?不懂事,没规矩!”

  “爹。”张洢看到定国公,像看到了救星,跑到定国公面前哭诉,“娘被延寿宫的人带走了!您快救救她啊!还有哥哥,他被关在牢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吃苦受刑……”张洢哭得跟什么似的,定国公又是心疼,又气她没眼色不识大体。现在张劼被关在牢里救不出来,杨氏又被延寿宫带走,正是用得着张勆和唐梦芙的时候,张洢不和他们修好,反倒当面质问,还指望张勆

  和唐梦芙帮忙么?傻啊。张勆和唐梦芙面上挂着淡而讽刺的笑容,叫了声父亲,便不再说话了。定国公满脸是汗,惶恐不安,小声的向张洢道:“为父这些天到处奔走,也救不出劼儿。你在这儿闹什么?你六哥是大将军,你六嫂是

  姊归长公主的小姑子,慈圣太后面前的红人,他们若肯出面说个话,咱们也就不必愁得睡不着觉了。阿洢你怎么连这个也想不到。”

  张洢还在委屈的哭,“都是一家人,还得我巴结着六哥六嫂,他们才出面救人啊?”

  定国公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面色严厉,“不许再哭了。去向你六哥六嫂陪不是!”张洢被定国公威逼着,不情不愿的福了福,“六哥,六嫂,方才是我不对,我给六哥六嫂陪不是了。我方才那样,也是因为咱们本是一家人,没和六哥六嫂见外。六哥,六嫂,你俩本事大,快想法子把我娘

  我哥哥救出来,爹爹便高兴了,祖母也开心,合家团聚,岂不是皆大欢喜?”

  “是啊,阿勆你想想法子。”定国公眼巴巴的看着张勆。

  唐梦芙肚中暗笑,叫过含笑耳语两句,含笑会意,悄悄的抽身走了。

  定国公府门前慢慢聚集了不少闲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瞧见没有?定国公那个被逐出族的儿子犯了事,进了监狱,现在定国公让张大将军救他出来,正在威逼利诱呢。”

  定国公浑然不觉,还在给张勆说好话,“阿勆,劼儿是你亲哥哥,你不能置之不理。”

  张勆容色冷淡,“张劼早已被张氏宗族除名,他涉入谋逆案,不只我不会管他,整个张氏宗族也没人肯管他的。你早就求过伯祖父了吧?伯祖父只会骂你,不会肯帮你。”

  定国公脸上一红。

  他确实去求过齐国公,齐国公大骂一通把他给打出来了。

  张劼已被驱逐出族,齐国公不会出现保他,张氏宗族不会出面保他。定国公不甘心,低声下气的道:“阿勆,劼儿是你亲哥哥,虽说被张家除名了,你还是要救救他。杨氏虽不是你亲娘,却也是咱们张家的人,你也不能见死不救。阿勆,爹知道你本事大,你替爹救出杨氏和

  劼儿,爹一辈子感激你。阿勆,咱们是一家人啊。”张勆虽然对定国公的为人处事早已经习惯了,这时心中还是一片悲凉,“我七岁离京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是一家人?我在边关辛苦征战十三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是一家人?父亲,在你心目当中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当然是啊。阿勆,爹当然当你是亲生儿子了。”定国公脸上发烧,心里发慌。

  唐梦芙忍不住为张勆说话,“你当他是你亲生儿子,还让他去救杨氏?就是杨氏害得他小小年纪离家出走,远赴塞外,现在你让他救杨氏?”定国公脸皮也是真厚,“唉,这个不怪杨氏,是我糊涂。我当时年轻,确实许诺过杨氏,要以嫡礼相待。我也知道委屈阿勆了,可我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对不对?阿勆,芙儿,你们要怪就怪我,莫怪杨氏

  ,这都是我的错。”

  张勆气极反笑,“甚好。都是你的错,那后果自然由你来承担。杨氏被延寿宫的人带走,莫说是我了,连陛下也没有办法。你等着给杨氏收尸吧。”

  “你说什么?给杨氏收尸?”定国公惊骇之极,失声大叫。他是受惊吓太过,不过远远的围观那些闲人就传开了,“看见没?张大将军不肯救他那个已被张家除名的异母哥哥,定国公就冲张大将军发火了。你们说说,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两个都是儿子,一个是原

  配嫡出,又有出息,一个是妾侍所出,顽劣到被逐族,现在还牵涉到谋逆重案里了。这当爹的就是不疼那个有出息的,一心向着那个没又本事又爱惹事的,这算啥?”

  张劼牵入的是谋逆重案,你定国公让张大将军去救人,保不齐人没被救出来,张大将军自己倒折进去了。到时候你当爹的不心疼?“这位国公爷也是稀奇。若换做是我,我有两个儿子,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已经深陷泥潭了,我一定要保住另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不能让他也陷进去。定国公倒好,他是威逼着另一个儿子也往泥潭里跳。”有

  人叹息道。

  “就是,这位国公爷不明智。”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定国公不近人情。定国公眼泪掉下来了,“你是说杨氏这回保不住性命了么?不,杨氏是我定国公府的人,崔太后就算再跋扈,她也不能杀了我的……”想说“不能杀了我的夫人”,但又想到杨氏这时已不是定国公夫人了,只是

  他的一个妾侍,不由的一阵心痛,说不下去了。

  “你胡说,你胡说!”张洢先是惊得呆住了,继而发出一声声尖叫,“你胡说,我娘不会死,她一定不会死!”

  张洢发了疯似的闹起来了,定国公府门前一片混乱。

  看热闹的人兴奋的踮起脚尖向这边张望,胆大的越聚越近,都想看得清楚些。混乱当中,只见身材颀长醒目的张大将军甩开定国公等人,先是把他一位身姿窈窕动人的年轻女子送上了香车,方才对定国公长长的一揖,朗声道:“孩儿自当孝顺父亲,但父亲命孩儿去营救一个涉入谋逆

  重案的除族之人,孩儿万死亦不敢从命!父亲大人就算打死孩儿,孩儿也是这句话,还请父亲大人见谅!”

  张勆这话异常响亮,围观的人大多听到了,更加亢奋,“听听,张大将军不乐意,定国公就要打死他了。偏心糊涂又狠毒的爹!”

  有一个衣着寒酸的白面书生振臂高呼,“定国公说不定还要告张大将军忤逆不孝呢。诸位,咱们都是亲眼见到亲耳看到的,应该为张大将军做个见证,免他受了不白之冤!”不少人附和,“就是,咱们是有义气的人,没见着就不说了,既亲眼看到,一定要为张大将军做个见证。”更有一人流泪道:“小人原是在北边做皮毛生意的,不幸被胡人掳走,是张大将军率军攻入胡人王庭,把我们一众汉人奴隶全给救出来了。我若不为张大将军说句公道话,还是个人么?”众人本就看热闹看得起劲,这时更是热血沸腾,“做人不能没良心。咱们能在京城安居乐业,还不是张大将军率军击退

  胡虏,令胡人闻风丧胆,才能有这太平盛世么?一定做这个见证!”当下便由那白面书生牵头,到附近一个书铺讨了纸笔,写成见证文书,之后率先签上他的大名。众人一看他写的是国子监监生白连,都道:“人家堂堂监生都不怕仕途受阻,咱们小老百姓怕啥?”各自也把

  名字、住址等写了,不会写字的就按了手印儿,姓名由白面书生代写。

  这见证书写好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顺天府去了,要当面呈交顺天府尹。

  定国公眼睁睁的看着张勆和唐梦芙上车离去,心惊肉跳,“崔太后真会杀了杨氏?不会吧,她不会这么无情这么残忍吧?”

  张洢哭成了泪人儿,“爹,你快想办法救救娘啊。”

  几个大理寺的公差上门了,“奉命捉拿杨氏。快把杨氏叫出来跟我们走。”

  定国公头都大了,“杨氏是我一名妾侍,大理寺为何要拿她?”

  “国公爷,这得问你的好儿子张劼了。”公差笑道。

  定国公心中连连叫苦。

  不用问,这一定是张劼把杨氏给招出来了。

  “我娘已经被延寿宫的人带走了,你们有本事就到延寿宫要人啊。”张洢哭着喊道。

  张洢这声哭喊倒把定国公提醒了,登时精神一振。

  崔太后要了杨氏去,可能会要杨氏的命。但大理寺不一样,大理寺是要审案子,说不定杨氏被交到大理寺去,反倒是个好去处。定国公不顾身份的拉着公差的手说了许多好话,又命小厮偷偷塞了银子过去,让这些公差到延寿宫要人。公差脸色大变,忙不迭的把银子还了,“小的只是个差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家糊口呢,可不敢

  到延寿宫冒险。小的这便回禀上官,接下来怎么办,听上官的吩咐,不敢自作主张。”飞一般的逃了。

  “这帮没血性没胆色的小人。”张洢气得直骂人。定国公心乱如麻,“崔太后果然厉害,公差听到延寿宫三个字就吓跑了。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有了,我找大伯母想法子去。劼儿说是被张家除名了,大伯父不管;杨氏还是我张家的人,大伯母得替她做

  主。”

  张洢还在拉着定国公哭诉,定国公无心理会,推开她上了马,到齐国公府求见齐国公夫人,“大伯母,崔太后定要为难杨氏,求您老人家救救她。”

  齐国公夫人大怒,“张克你得了失了疯不成?我堂堂齐国公夫人,你让我到延寿宫保一个小妾?你的小妾算个什么东西,也用得着我老人家亲自出面了?”

  定国公央求,“大伯母,不是侄儿看不起您,可杨氏她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啊。您老人家慈悲为怀,救救她吧。”

  齐国公夫人冷笑,“我慈悲为怀,那我救救阿勆好不好?阿勆多少回险些死在战场上,你这当爹的都不知道吧?是了,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想知道。”

  定国公汗流夹背,“大伯母,不是这样的,我也疼爱阿勆的,只是……只是……人命关天,您救救杨氏……”

  齐国公夫人见他如此执迷不悟,恼怒的吩咐侍女取家法,她要亲自打醒定国公。定国公眼瞅着齐国公夫人和齐国公一样要打他,惊慌的跑了,“大伯母消消气,克儿先走了,改天再来跟您请安。”

  齐国公夫人扔下家法,望着定国公的背影喘粗气,“张克你个偏心糊涂没出息的,真给我们张家丢人!”

  定国公出了齐国公府,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在门前徘徊许久,硬着头皮进宫求见崔太后。

  谁都不肯帮他,他也得去延寿宫救人,不能真让崔太后把杨氏给杀了。

  延寿宫里,崔太后眼中冒火,厉声吩咐两个执着大木杖的内侍,“打,给哀家狠狠的打!”

  跪在下面的杨氏看着内侍手中高高举起的实木大杖,吓得魂飞魄散,“太后娘娘,我冤枉!我冤枉!”

  崔太后冷笑,“哀家不让你做枉死鬼!来人,告诉这个女人,她都做了什么事!”一名内侍应声而出,手里拿着张供状,“承恩侯本不想说,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吐露真情。他之所以写下那封书信,完全是因为杨氏以酒色相诱,他喝得多了,才会开玩笑的依着杨氏的意思写了。那封书信全然不是承恩侯的本意,承恩侯就是为酒色所迷,哄杨氏开心的。承恩侯还拿出了杨氏约他见面的桃花笺,可见全是杨氏的主意。奴婢手中所拿的是张劼供状的副本,张劼自入狱之后,受刑不过

  ,已经原原本本的都招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杨氏和张劼母子二人做的,和承恩侯无关。”

  崔太后命内侍把供状扔到杨氏面前,“杨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氏听到张劼受刑不过招了供,心如刀绞。受刑不过,她的劼儿在狱里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可怜的劼儿。有崔太后的亲弟弟承恩侯作证,杨氏赖不掉,只能承认她确实约了承恩侯在酒楼见面,也确实劝了承恩侯一些话,但杨氏还想垂死挣扎,“太后娘娘,陛下忘恩负义,一旦得意,便会对付崔家的。臣妾以为

  ,您应当先下手为强,废了新帝,另立安王之子,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

  崔太后心中一动。

  她觉得杨氏这话真还有几分道理。她也觉得新帝靠不住,现在敢给她脸色看,将来总有一天会对付崔家。

  但崔太后觉得杨氏的话有道理,不代理她就会放过杨氏,就会觉得杨氏不该死。

  崔太后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想花言巧语欺骗哀家,妄图逃脱。你这贱人方才的话语是公然挑拨哀家和皇帝,其心可诛。”悍然吩咐内侍,“打!打死这个贱人!”

  实木大杖重重打在杨氏身上,杨氏一声嚎叫。这执杖的内侍是打惯人的,知道轻重,崔太后吩咐的是打死这个贱人,而且崔太后亲自观看行刑,显然是对杨氏恨到了极处。内侍半分力气不敢留,每一杖下去都是实打实的,杨氏这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

  ?连连惨叫,惨绝人寰。

  立在地上的宫女们脸色雪白,有几个胆小的已是吓得动也不会动,魂魄离体。

  崔太后恨杨氏入骨,“打,往死里打!”内侍越加用力,杖杖见血,殿宇之中,血肉横飞,成了人间修罗场。

  一道鲜血溅到一个宫女脸上,那宫女脑中一片空白,呆立片刻,重重倒地。

  旁边的人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吓晕了,还在为她担着心,担心她过后必受重责。谁知有内侍过来拉她,试了试鼻息道:“这人已经吓死了。”其余的宫女兔死狐悲,愈是心胆俱裂。

  杨氏一开始还在惨叫、哀求,后来声音渐渐弱下去,渐渐瘫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杨氏这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成为那些宫女内侍全体的噩梦。

  当时吓死了一个,事发之后又有两个胆小的在夜间发起高烧,过了几天也死了。更有上百人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恶梦,想到杨氏受刑的惨状,人就罗嗦起来了,惊恐莫名。

  这是后话了。

  崔太后高高在上,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杨氏,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胆敢陷害她的弟弟,杨氏必须死!必须这么死!

  “便宜她了。”崔太后恨恨的唾了一口。

  定国公到宫门求见,但一直被拦在宫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夕阳西下,两个内侍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出了延寿宫。

  那看出来是个人形,还能看到那蒙在上面的白布血迹斑斑,可见那人受伤极重。

  出了宫门,内侍把人抬上了一辆黑呼呼的、宽宽大大的装货马车,马车向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这是张劼的生母杨氏。这是杨氏的供状。”内侍把一个盖着鲜红手印的供状交给了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官员嘴角直抽抽。

  这个杨氏看着都已经没气了,这时候把人送过来,大理寺收还是不收?不收,延寿宫那位定然发火;收了吧,犯人一到大理寺就咽了气,算谁的?

  内侍笑得嚣张,“这桩案子全是杨氏和张劼所为,和承恩侯无关,你们明白了吧?”

  大理寺的官员强笑两声,“人犯虽然是关在大理寺的,但有刑部、顺天府会审,更有满朝官员监督,定有公论。”

  内侍鼻孔朝天,大咧咧的道:“犯人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审案吧。”将杨氏丢下,带了小内侍,扬长而去。

  大理寺的官员到底没敢阻拦,忍气吞声的接收了杨氏。

  定国公在宫门前徘徊许久,也不管帮得上忙还是帮不上忙,见了内侍宫女侍卫等人就塞银子说好话。终于有一个内侍看他可怜,小声告诉他,“人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国公爷到大理寺瞧瞧去吧。”

  定国公一迭声的道谢,又塞了块银子给这内侍,上马飞奔,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还是肯卖定国公的颜面的,收了他的重金贿赂,许他和张劼、杨氏见上一面。

  定国公一路随着牢头走过去,两边全是关在铁栏杆里的重囚、死囚,有人狂笑,有人痛苦呻吟,简直是人间地狱。

  定国公想到他的劼儿和杨氏全落到了这种地方,悲痛伤感,如万箭攒心。

  一个面目狰狞的囚犯冲着定国公狞笑,定国公心里突突直跳,闭上了眼睛。

  “到了。”牢头终于停下脚步。

  定国公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幅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间惨状。

  张劼头发散乱,脸上全是伤,身上到处是血迹,狼狈不堪。而地上倒着的那名女子已被折磨得没了人形,蜷缩着身体,气若游丝。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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