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天炎道子
杨戬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
天穹坠落，大地焚燃，无数生灵在这场灾难中消逝，飞天遁地的身影也难逃那些乱飞的神通。
一口钟，在那不断下坠的‘陆地’上破空而出，霎时间，数不清有多少只大手罩向这口钟，数不清有多少身影现身疯狂追逐……
可这口自行飞出的大钟只是一声嗡鸣，整个天地都静止了一瞬；也正是这一瞬，大钟自行撕开了一道裂缝，钻入其中直接消失不见。
画面一直锁定在那口钟上。
大钟在裂缝中直接遁入了混沌海，又在混沌之中浮浮沉沉，似乎是寻找着什么。
直到，大钟前方出现了一只大手，将这口钟捞了起来，轻轻一抖，两道身影落在了大手的手心。
那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少年跪在地上，横抱着那具极美的女尸，对着画面之外不断哭诉……
但这些只是画面，听不到那少年在喊什么。
哭求的结果似乎并不理想，这少年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甘；他将女尸放在地上，开始对着‘画面’不断磕头，十个、百个、千个……他就这么一直叩了下去。
直到，一声叹息入画，那少年猛地抬头，破开的额头留下了一行行鲜血，跪坐在那痛苦的长嚎。
山顶，对坐的蒲团。
少年手掌一挥，这幅画卷缓缓消散。
杨戬坐在那静默不语，依然在回味，混沌钟飞出即将坠落的上古妖庭时，那一道道红了眼的身影穷追不舍的一幕。
“你是个重孝的孝子，理应和这只小金乌有所共鸣才对。”
“但若为了一个孝字，就要用旁人性命为自己娘亲续命，这般的人物，却也是太过自私自利了些。”
“修士，哪个不是自私自利之人？”
‘少年’天炎道子与杨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说两句，自是在说用两只小凤凰的性命换回羲和性命之事。
少年叹道：“凤凰涅槃，由死而生。能让羲和活过来的，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只是我也不知，用此法活过来的羲和，到底是当年的妖后，还是换了一具驱壳的小凤凰。”
有风在山头吹过，杨戬注视着水晶棺中的女尸，沉吟少许，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前辈既已说过放我离开，我本不该这般不自量力的阻挠前辈之事，”杨戬道，“前辈可否言明，若用此法救治这位妖后，有几分把握？”
“六分，或者七分。”少年摊了下手，“我的本领也就这般，起死回生之事虽常有，但羲和死前乃是心先死，魂破灭，真灵溃散。有了凤凰涅槃之神通，却还需为她唤来真魂，这是最难的一步。”
“多谢前辈告知此事。”
杨戬拱拱手，他能感觉到这少年对自己的莫名好感；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其实就在这少年的一念之间。
身处混沌钟之内，杨戬连反手的机会都无。
而这少年‘口无遮拦’透露的许多事，杨戬不敢多想，唯恐扰乱自己的道心，于修行无益。
少年又问：“你说，杀哪个凤凰比较好？我觉得杀那年纪大些的不错。”
“前辈！”
“嗯？”少年顿时笑眯了眼，眼神中带着些促狭，学着凤芜的口吻说了句：“真君可是舍不得了？”
杨戬苦笑不已，道：“凤芜有恩于我，我不忍见她赴死。而凤芜视她小妹更甚于自己，若她小妹有什么三长两短，凤芜怕也难以独活。”
“就是说，所以杀凤芜就好了，反正那凤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死了姐姐过个几年就忘却了。”
少年说的轻巧，杨戬却也无法辩驳，那小凤女的脾性当真如此。
“前辈，凤族也有诸多高手……”
“你觉得，他们能寻的到这口钟的踪迹吗？”
杨戬顿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持着混沌钟的大能，已是这天地间最顶尖的那几道身影之一，甚至比之圣人也不遑多让。
更吓人的是，混沌钟可穿梭时空，若要一心隐遁，天道都不可寻到半分踪迹；圣人还被天道所制约，而混沌钟这件至宝，隐隐竟有超脱天道之意。
洪荒之中最珍贵的，果然还是这些先天至宝。
得一件，便可纵横于天下啊。
凤芜、凤珊……
杨戬缩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攥起拳，却又缓缓松开；眼前的少年依然含笑看着，将杀哪只凤凰的选择权，交到了杨戬手中。
“前辈，除却了取她们一个的性命，当真没其他的办法吗？”
一般来说，这少年应当会说出个其他主意，然后用杨戬对凤芜的少许交情，逼杨戬答应几许条件……
这就是很常见的套路了。
可偏偏，杨戬面前坐着的这少年，完全不按套路走，难得露出正色，摇头道：“你觉得，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多起死回生的法门？凤凰与金乌虽同为先天之灵，但却有许多相近之处，故凤族的本命涅槃神通，羲和也可借用。”
“用此时活着的一只凤凰，换早已陨落的妖后……值吗？”杨戬剑眉星目，带着少许的不满。
“值，”少年却淡然回了句，“待日后清算时，诸天神魔回归，生死轮回逆转，能稳住帝俊与太一的，只有羲和。”
杨戬猛地站了起来，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却拈花轻笑，尽显淡雅平和。
清算？回归？
这个一把年纪还这般喜欢装嫩的绝世大能，今天是想语不惊人死不休吗？一个又一个炸弹扔出来，让杨戬措手不及，心神剧震。
而且，他说出来的话语，根本不用多解释，有一种暝暝道音，杨戬下意识就信了。
“常言道，法不传六耳。”杨戬苦笑，“前辈一边说着我本领低微，一边却又将这些我不该知道的事尽数说来，当真……”
“哈哈，这些事你早晚都会知晓，告诉你也无妨，不会干扰到什么。”天炎道子摆摆手，“早些定下谁生谁死，我听你的。或者，我现在便送你离开无辰界，这里的事，你不要多问了。”
杨戬将三尖两刃枪拿出来，横放在膝盖上。
“这把枪，还是热的。”
“那我杀凤珊便是。”
“杀了凤珊，凤芜或许会生不如死。”
少年怫然，看着杨戬，哼了声：“我答应了旁人之事，哪怕那人在我眼里只是一条狗，我也会替他做到。”
杨戬却皱眉道了句：“既然如此……”
“你想和我动手吗？”少年似笑非笑，似乎颇为期待。
杨戬去嘴角抽动，在混沌钟之内和混沌钟的主人动手？更何况，这混沌钟的主人本身必然也是不弱于孔宣的大能……
找死，也不用这么复杂，直接去找块豆腐撞就行了。
“前辈说笑了，我之生死，不都在前辈的一念之间吗？”杨戬叹道，只得退而求其次，“还请前辈将所用之法告知于我，或许，这里面能有些许转机。”
少年哼了声：“我想到的办法，你还能改什么？”
“不试试，我心难安。”
杨戬起身，郑重的做了个道揖；这少年摆摆手，侧身躲让，不受他这一礼。
“罢了，若你撒手不管，还真不是我所知的那个杨戬！”少年似来了兴致，对杨戬调侃了几句；杨戬也就无视了这少年的‘疯言疯语’，只当自己从未听过这些‘套近乎’的言论。
莫非，这少年自未来而来？凭借混沌钟，却也并非不能做到。
当下，少年将用凤凰借命活羲和的设想，一一说给了杨戬听，其中有许多杨戬前所未闻的‘道义’，只觉得十分震撼，细细推敲却又意外的合理。
只是此事，少年一刻不停的说，就说了有两个时辰，当真复杂莫名。
等少年说完，杨戬闭目静思，在蒲团上坐了半日。
半日后，杨戬睁开眼，看着面前这少年，声音有些沙哑的道一句：“先杀凤凰，取其神通，再以另一只凤凰为引，令这只凤凰涅槃……这么做，你有几分的把握？”
少年一愣，嘴一张，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是好。
少顷，少年第三次抚掌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笑声不断。
“行！便按你所言行事！凤族只需有这两只凤凰的血脉去传承便足够了，我确是忘了，取走死了的凤凰神通，只要凤血不冷，却依然还有涅槃的机会！不提令羲和复活之事，我有八分把握留下两只凤凰的性命！”
天炎道子一拍手站起身，似乎立刻就要去动手宰鸟；杨戬见状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帮凤芜过了一劫，也算还上了帮自己铸枪的情分。
刚要抬手，却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你不求我一事吗？”
“哦？”杨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何事是我必须求前辈？”
天炎道子轻声道：“混沌钟，可逆转阴阳、操纵时空，逆行顺流于岁月长河之上，可观古今，可去后世。你若想回去看看，今日可求我一次，我若心情不错，说不定会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