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谁的浮生,不若梦

报错
关灯
护眼
225 宝贝,不哭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微尘沉入梦境,却不能得到安宁。大脑中纷乱的思绪绞在一起。

  一会儿是死去的陆泽阳、一会儿是狞笑的贺兰夜、一会儿是可怜的梁泡泡被人摁在手术台上、一会儿是贺兰夫人坐在沙发上编织帽子。

  贺兰夫人低着头织得飞快,脚边横七竖八躺着倒下的尸体。白色的毛线球滚在地上的血泊中,被渐渐染得血红。贺兰夜和贺兰景站在她的身后,每个人头上都戴着滴血的红帽……

  “啊——”她呼吸急促地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喘着粗气,肚子里的孩子在疯狂地动来动去。

  她赶紧躺下去,一边深呼吸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别怕,宝宝!别怕。妈妈在这,妈妈会保护你。”

  一会儿后,胎动渐渐平缓。微尘看看时间,凌晨五点,身边的空床上空空如也。

  他一整晚又没回来。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她忙蜷起身体把自己用被子包裹起来,装出酣睡的均匀呼吸。

  陆西法轻手轻脚进来,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他没有马上钻进被窝,而是坐在床边凝望着微尘的睡颜。

  感受到他留恋的目光和不舍的情愫,深深沉沉,她的心绵绵像有无数的小针在扎。

  她痛苦万分,轻动一下,伪装着从梦中醒过来。

  他忙跳起来,快速地钻入被中,把眼睛闭上。

  微尘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他的侧颜,伸手把他抱住。

  他们都在佯装,佯装没有灾难,佯装岁月静好。

  “洛阳,快醒醒,宝宝在踢我了!”

  她已许久没喊过他“洛阳”,久违的名字像冬日的温泉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没错,骨子里他还是桀骜不驯、不服管束的莽撞少年。美酒、西服、雪茄、豪车只是装点他的外表。内心的少年依旧要和世界对抗,和所有的不平对抗。

  微尘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腹上,涨紧的肚皮下,生命在掌心跃动。

  孩子像感受到父爱,用力地朝着他的手掌踢了一下。

  “他、他动了!”他欣喜地嚷道,为新生命感到喜悦。

  “为他取个名字吧。”她渴望用孩子来绑住他,束缚住他的双手双脚。

  “嗯……”他沉思,为人父母不求子女大富大贵,只希望他以后平平安安。“就叫安安,怎么样?”

  “好啊!安安,这两个字给人一种安宁和温和的感觉。他一定像你体贴又温柔。”

  两人三个紧紧拥着,贴合温暖。

  “洛阳,亲亲我。”

  他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辗转轻吻,像舔舐一块上好的蜂蜜。

  火焰的温度渐扬而升,吻渐渐不够。

  他们合二为一,依着人类最原始的节拍律动。她坐在他的身上,长发飞扬,身体像一架发光体,四肢依旧纤瘦,唯有肚子膨隆出来。

  他的掌从她的胸滑到肚,想到他们这样对孩子胎教不好,但又忍不住不去碰触。

  “微尘,我爱你。”他坐起来,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把控制权夺回到自己身上。

  他的进攻温柔细腻,像微风吹过山岗,像海浪冲击礁石。她在大海中颠簸又像徜徉小溪。

  她在颤抖中抽、搐,不禁流下眼泪。

  上帝既然予他们巨大幸福,为何又要降临巨大危险?

  难道神真是一半爱人、一半爱他人的魔鬼?

  回归平静,他们仍如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怕打破这份美好、怕未知的世界将他们分离。

  不管如何祈祷黎明慢些,白日的光还是穿透低压的寒冷云雾射穿而来,房间慢慢亮堂,光落在地板,照在他们的身上。

  他靠在她的身后,轻吻发丝,“我安排好了飞机,等一会你起床,你收拾收拾东西,先回江城。“

  “我先回江城?”微尘惊讶地说:“我们的婚礼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在越郡草草结婚。我应该给你一个盛大又终身难忘的婚礼。”

  “不,我不要盛大的婚礼!”微尘尖叫,“我只要你,洛阳!我不要回江城!我讨厌江城!”

  “乖。我把这一切都处理完,就来接你。”

  微尘的心难受得一紧一缩,知道他是她推开去做危险之事。

  她扑在他的怀中抽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很快,最多一个星期。”

  微尘呜呜哭着,他拼命哄着。

  恍惚一刻,她恨起了屈未然,也恨起了梁泡泡。多令人讨厌的两个人,他们如果不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西法身体微动,似要翻身起床。

  她连忙拉住了他,重新霸占他的胸膛,“你看过《泰坦尼克》吗?”

  他不懂这个时候,她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起电影。“看过。是不是要我再陪你看一遍?”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电影中,我记忆最深刻就是最后泰坦尼克撞上冰山就要沉没的时候,海水冲破窗户,有一对老夫妇在床上相拥着接受死亡的洗礼。你还记得吗?”

  陆西法点点头,“记得。”

  “这对夫妇是有原型的,他们就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百货公司梅西百货的创始人斯特劳斯夫妇。当时,斯特劳斯是世界上的第二首富,登船之前怕船上的服务生不够用,自己带了十几个侍从和服务生。可想而知,他们的富有和气派。当泰坦尼克下沉时,救生员请67岁的斯特劳斯先生上救生艇。被他坚定地拒绝,他说,他绝不会在别的男人之前上救生艇。其后,他的夫人一只脚已踏上救生艇后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和丈夫一起留下。她说,多少年来,你去哪我去哪,我现在去你去的地方!她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她的女佣,并把毛皮大衣脱下来送给她:我用不到它了。然后,这对老夫妇手挽着手,蹒跚走到甲板上的藤椅上安详得等待最后的时刻。”

  微尘边说边哭,脸颊像潮湿的海藻,湿漉漉的。

  “人们为了纪念他们,在斯特劳斯夫妇的纪念碑上刻着这样的文字:再多再多的海水也不能淹没的爱。洛阳,我不是斯特劳斯夫人,没有她那么伟大的灵魂。只求求你不要以卵击石。我们走吧,我们一起回江城,或是回西林,或是隐姓埋名生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死。”

  他的心翻腾着,酸楚着,努力隐忍克制。

  他爱她,恨不得能答应她所有的事。可人生不是爱一个人就够了,生命还有许多事等待他去完成。

  他从底层而来,从小看得最多的是冷眼和嘲笑,知道有许多人努力也得不到结果,有许多事在没有发生之前就已经被人安排。

  寒风中被人蹂躏、糟蹋是什么滋味,哭诉无门是什么滋味?

  只有体会过不平等的人才会真的懂得公平与正义意味着什么?

  “微尘,无论我是陈洛阳还是陆西法,这件事我都会去做,不是因为有结果,而因为它是对的。我庆幸我是一枚磕磕碰碰的鸡蛋。鸡蛋有生命,有希望,要么粉碎、要么孵化新生。而石头永远都是石头,不变不化,不老不死。你不是一直我鼓励我做自己,去定义自己的意义吗?你看,斯特劳斯先生并没有因为他的财富被人深记,被人缅怀的是他高尚的情操,就是一个人的意义啊!去做一个好人!”

  “洛阳,不……不……”

  “别哭了,快起床收拾收拾东西吧。”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