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个人吃完饭，程易杭瞧了瞧手表，问：“去看电影吗？”
季岚却瞅瞅林然。
林然：瞅我干嘛？？？这是你俩在相亲呐！
念起年少时那青涩又揪心的暗恋，尽管学长不再是学长，成了不苟言笑的“老干部”，季岚仍是说了“好”。
然后拉拉林然，朝程易杭说：“她也去。”
三个人相亲吃个饭也就算了，待会儿还要三个人一起去看电影？
林然还没那么不知趣，但看看季岚一脸不想她走的样子，便说：“我让顾衍一起吧。”
说完，就去给顾衍打电话。
而此时，顾家一众老小正围着一束玫瑰看得高兴，手指着，头点着，还不停交流交流，像在鉴赏什么名画古董一样。
刚刚，顾家的门被敲响了，正巧这一大家子今天又凑在一块儿吃吃喝喝，门一开，是个手捧玫瑰花的年轻人，哦，穿着员工服，应该是替人送花的。
大伙儿瞧见那娇艳欲滴还沾着水的红玫瑰，暧昧的目光立刻在顾家的几个年轻小姑娘身上游移，谁知下一刻，送花的却问：“请问顾衍顾先生在吗？”
顾家人：“？？？”
顾衍似是也没料到这花会是自己的，上去道：“我是顾衍。”
“您好，我是朝露花店的员工，这是您的花，请您在这里签个字。”
顾衍签了字，送走送花的，又关好门，刚拿着花回到桌上，这群看热闹的就纷纷调侃了起来。
顾衍他那常年流连于花丛男女通吃的二堂哥先开了口：“哟，阿衍你这是招惹了哪个男的，还给你送花儿了。”
二堂哥他爸一巴掌招呼在他头顶：“胡说什么！”
然后，姑姑家的小表妹哼了哼：“谁说一定是男的送的，现在女孩子也经常给男生送花的，你们不知道了吧？”
“小柯，看你这么懂，是不是也给哪个男孩儿送过花，来，跟表哥说说。”
小表妹羞恼：“我才没有呢！”
这叽叽喳喳很快闹开了，顾衍无语，都还没看是谁送的，怎么一个个脑洞这么大？
唯有顾母在花束当中找着了那张卡片，一看，顿时笑了：“你们都别瞎猜了，这花呀是然然送的。”
一片噫声。
这结了婚的有了男女朋友的还好，顾家的几个小年轻单身狗崽子纷纷朝顾衍吐了吐舌头，随后跑到顾母面前，要抢卡片，最后卡片成功到了弹跳力最好的小表妹手里。
小表妹将卡片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看完又哈哈大笑起来，顾衍也无奈，卡片写的什么他自己都没看。
“小柯，把卡片给我。”
“不给不给。”小表妹笑嘻嘻说，“大年初三就虐狗，然然姐太坏了。”
“小柯，上面写的什么，念出来听听。”
“对啊，小柯你快念。”
小柯就是先前找家教的小姑娘，之后是张乐乐教了她半年，小姑娘跟林然关系很亲近，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想捉弄一回顾衍，便大声将卡片上的字念了出来：“顾先生，我已仰慕你很久，哈哈哈……”
刚念了一句，就不禁笑了，顾衍趁着机会把卡片抢了回来，瞄了瞄接着脸不红心不跳地默默塞进了口袋里：“别闹了，赶紧吃饭。”
小柯眨了眨眼，问：“噫，表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顾衍淡淡瞥了小柯一眼，小柯就怂了，滚回了自己的座位：“哼，吃饭就吃饭。”
这时候，顾衍手机响了，瞬间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表达：“谁打来的？是不是林然？开个扬声吧，我们也想听。”
顾衍被这么多人盯着，想淡定也淡定不了了，默默地去了客厅接电话。
身后，顾家人眼神交流，看吧，就是林然。
等顾衍接完电话回来，没等大伙儿先问，顾衍就一句话堵住了他们的嘴：“我先出去一趟。”
然后，大衣一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已经脱离了以家庭聚餐为目的、而逐渐往八卦逼婚画风转变的地方。
关上门的那一刻，顾衍还能听见他妈在背后叮嘱：“记得让然然明天过来吃饭啊！”
顾衍，男，过了年二十七，有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女朋友，每次过年总会沦为七大姑八大姨堂哥表妹们调侃捉弄的对象，顾老板表示他也很想早日把女朋友娶回家，结束这种生活。
开了车去了林然说的那家电影院，顾衍在门口就瞧见了等着自己低头玩手机的林然。
停好车，顾衍穿上大衣朝林然走去，林然抬头看见，一笑，等顾衍一走近，就把微凉的手往顾衍脖子上一贴：“嘻嘻。”
“小坏蛋。”顾衍任由林然贴着，直到林然暖了点儿把手拿了出去，他才动了动脖子，问，“怎么不在里面等？”
“季岚跟他相亲对象在里面呢。”林然把今天的事儿同顾衍说了一遍。
听到“程易杭”这名字时，顾衍搭了一句：“程易杭我认识。”
“你俩很熟？”
“见过几次，他人还算不错。”
两人一同往里面走了，找到季岚跟程易杭，另林然欣慰的是，这俩坐在椅子上，已经有话说了，程易杭的冷硬脸看着像是柔和了不少，而季岚的紧张感似乎也不见了。
程易杭跟顾衍打了招呼，然后去选片子，程易杭还知道问：“想看什么？”
季岚矜持说：“随便。”
程易杭就自己选了，最后选了一部刚上映的青春爱情片儿，讲的是高中暗恋明恋早恋的那些事。
四张票两张两张分开，林然跟顾衍坐在了后一排，电影还没开始的时候，林然想起了上午自己送的那束玫瑰，忙问：“那花你收到了吗？”
“嗯。”顾衍笑笑，“花送到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呢。”
林然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有多少人？”
“大伯二伯一家，小姑一家。”
“他们都看到啦？”
“嗯，卡片也被他们看见了。”顾衍伸手捏了捏林然的脸，缓缓念道，“顾先生，我已仰慕你很久，今日特送红玫瑰一束，希望顾先生能答应同我交往，求爱的林小姐。”
林然捂脸，想象着那场景，脸又红又烫，觉得丢人得不行，以后她还怎么面对顾家那群长辈小孩儿？
影院里昏暗无光，顾衍拿下林然的手，凑到她嘴角亲一口：“我答应你。”
“……”林然还在后悔一时心血来潮送了花，没想到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轻轻推了推顾衍的脑袋，说，“别闹。”
顾衍不听，直接霸道地含住林然的唇，一记热吻结束后，电影也开始了。
顾衍这时才想起来说：“这电影是我公司出品的。”
林然一瞧，正巧大屏幕上出现了唐蕊演的女主，又听顾衍补上一句：“这结局是悲剧。”
？？？
青春校园爱情片儿，悲剧结尾，这他妈季岚看了，还能跟程易杭处下去吗？
而此刻，前排的季岚看见电影里女主将情书偷偷塞进了男生的书包，想起来当年，程易杭毕业时，她也这么做了，结果当然不是跟女主一样，得到了男生的回信。
她的情书从此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瞥了一眼程易杭，正专心盯着屏幕看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真看，男生应该没几个喜欢看这种青春片儿吧。
季岚收回视线，望向屏幕，思绪却飘了很远。
程易杭算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但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种暗恋的朦胧心动早就找不回来了，她现在面对程易杭除了对自己那逝去的青春有一点儿淡淡的忧伤外，其他没了任何感觉。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谈恋爱，总是长久不了，那种新鲜感逐渐淡化后，就是她提分手的时候，她早就做好了以后遵循家里的安排结婚嫁人的准备。
对于唐熙，她是真喜欢，能坚持那么久她也是激动不已，可惜了，她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却不喜欢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乍然听到电影里一阵伤寒疼痛系音乐，季岚一看，才发现电影结束了，男女主背驰而行，渐行渐远。
原来是悲剧。
“对不起，没想到会这种结局。”从电影院里出来后，程易杭道歉。
季岚一愣，笑了笑说：“没事啊。”
那边，林然跟顾衍已经先走了，程易杭微微抿唇，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季岚便上了车，这次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季岚本想做后面去的，但程易杭先帮她开了车门。
路上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季岚偷偷看程易杭面无表情的脸，心想，以后再别遇到他才好，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相处啊。
瞬间又同情起程易杭以后的妻子。
胡思乱想之间，却听程易杭突然喊她：“季岚。”
“嗯？”
“你以前是喜欢我吧。”
季岚装傻：“呵呵呵。”
程易杭：“我高三，你初三，一段时间放了学你就跟在我后面，一直到跟到我高考结束。”
季岚只是保持微笑，并不接话，表示你说的我都听不懂。
“你还给我写过情书。”程易杭最后又抛出一枚炸弹，“现在还在我那儿。”
季岚终于忍不住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年少往事被这么赤/裸裸地揭穿出来，揭穿自己的还是当年她暗恋的那个人，虽然没有第三人在场，但她羞恼的同时心里莫名窜出来一股火气。
语气便很不好地说道：“你说这些干嘛呢，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想证明你记忆力好还是觉得当年被本小姐暗恋过无比荣耀，以前是我年少无知，写情书也是一时脑抽，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知道不？”
说实话，程易杭的态度还算好，说起过去时，也没有想得意嘲笑的意思，纯粹是在陈述事实，语气平淡没有波澜。
但季岚就是觉得很难堪，在她心里，跟踪写情书这种事就是中二少女才会做的蠢事，什么青春里难忘的回忆，拉倒吧。
再有，程易杭说那封情书还放在他那儿，到底想干嘛，她那会儿也是期待地等了很久，但迟迟没得到回应，最后等程易杭已经进了军校才死了心。
程易杭被季岚这么一冲，脸色未变，淡淡地回了声：“哦。”
转头又问：“真的不喜欢了吗？”
季岚忿忿回答：“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从季岚这个角度，依稀能看见程易杭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她撇了撇嘴，不再看，只是低头玩手机。
又过了会儿，车停下，季岚朝窗外看了看，可以下车了，拉了拉车门，锁着。
“哎，开下车门。”
程易杭没动，看了眼季岚，开口：“等会儿。”
“嗯？”
“一直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季岚猛然听到这么一句，险些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只是去看程易杭，表情严肃认真，疑惑问：“你没开玩笑？”
程易杭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朝季岚扬起唇角：“没有。”
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还算温柔的学长，季岚的心加速跳了两下，却也是两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被多年之前暗恋的男神告白是什么感觉，季岚今天终于体会到了，然而自己已经不喜欢程易杭了，人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这爱情啊，该来的时候不来，错过了再遇到，自己又不需要了。
“好了，下车吧。”程易杭开了锁。
“哦，再见。”
季岚拎着包下了车，往家走，听见身后车启动开走后，忍不住回过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