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记

  祝艺菲没有回答，只是不满的将头扭过去，她现在不想与任何麒麟宗的人言语，若不是腰求其门派庇佑而结丹，现在早已不头也不回的离开。

  “还挺倔强”男子见她如此模样，万年不动的冰脸居然绽放出一丝僵硬的笑来。他都百十年没有笑过了，自从断了手臂之后，更是许久没有如此开怀。

  “你的形貌化的不错，天上地下都是绝色”男子毫不吝惜的夸赞道。

  “恩”祝艺菲低垂着头，望着那猫钻狗刨似的洞府，敷衍了应了一声。

  “门下弟子应是将你当做狐妖了，住这样的洞府实在委屈了些，你先跟我来”男子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祝艺菲踌躇了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走出破败之地，那男子抬手一招，一条雪白的鱼自云雾之中国游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条八角的小麋鹿，长睫微颤，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屈膝跪了下来。

  “我本妖物，为何骑妖”祝艺菲扶起那头妖鹿，抬手摘下碧钗，化作飞剑，御于足下，便开始沉默着。

  “心性不错，广博慈爱，是个好苗子”男子言罢，笑着将那八角麋鹿遣了回去，便骑上白鱼，对着她笑道：“我独居在清河谷，离麒麟山并不算远，那有处玉石洞，恰适合你”

  “你能看到我的真身？”祝艺菲终于有了些反应，诧异道。

  “我这双凡眼是瞎的，可法眼却可通天，就是比我道行高上数十倍的仙神，也能瞧透本相”男子顿了顿，便又道：“这临仙界，三清门派，唯有我是不低看妖的，你与我去，必不会难为你”

  “你为何要帮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祝艺菲冷叹一声，道。

  “莫如你说，我这条命便是石所救，只是她也因此香消玉殒了”男子神色哀怅，语气中满是思念。

  “你爱上了石妖？”祝艺菲听说过，修仙之人在凡世要度情劫，修成正果之后若是稍有心动，前尘的孽缘便会重蹈今身，致使心生逆瘴，堕为魔仙。

  “也许吧，只是这段记忆亘在心头，抹不去，也忘不掉”男子面色沉寂，声音似悲似叹道。

  祝艺菲不敢再问，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些或多或少的伤心事，有些流了泪，滴了血，痊愈后只会成为可笑的经验可记忆，可有些确实永生永世都不愿被揭开的伤疤。

  想必这个所谓的二师兄，便是如此吧。

  “临仙界，这北域便是临仙界吗？”祝艺菲转移话题道，她初来此地，总要多掌握一些消息和规则，总比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要好。

  “临仙界说白了不过是超脱凡间，临界于仙凡之间的所在，共分为五个域”

  “不是四个域吗？”祝艺菲疑惑道。

  “四个域只是他们眼中的罢了，我的法眼是不会骗人的”男子言罢，继续道：“五域之中，北域是属于玉清派，有麒麟宗，悟道宗和德胜门，麒麟宗为最大，居于悬陆，悟道宗居于地陆，德胜门居于海底；

  东域则为上清派，只有一个八玄门一个宗派，也是地处悬陆之上，南域则是太清派，也是只有一个鄱阳门一个宗派，人少地广，常年萧条，只有七八个弟子吧，大多已经飞升仙界；

  还有西域，则就是妖仙的地盘，像你目前这种修为的小妖还是不要涉足的好”

  “为什么？”

  “那里大多都是万年以上道行的老妖，胜者为王之地，尤是内斗的厉害，常有的就是蟒家，蛇家，狐家，鹰家，几大家族，像你这种玉石精没有家族庇佑，去了，便是送命”

  “妖，也杀妖吗？”祝艺菲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白痴。

  “为了成为至尊，杀戮都是在所难免的，到了，前方就是我的洞府”男子说着按落白鱼，纵身一跃飞，踏入浮陆之上，祝艺菲也而紧随其后收了剑，四下一瞧，果然是一处深林峡谷，成片的翠竹兰草，掩映着几处宝光石洞，蝴蝶花开化蝶舞，萤火飞蛾影流灯，这一处倒是幽深静谧，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山上绿水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铺着厚厚的紫青色凋零的竹叶，踩在上边，发出极为好听的低沉的闷响，更是自足底处溢出清新之气，缭绕在腿畔，引得无数怪兔幼鸟争相竟扑。

  祝艺菲怕伤了他们，便缓和了步子，小心的走着。

  行了不久，便出了竹林，来到一处空旷之地，一间优雅别致的草庐坐落碧莹青葱之间，草庐是桁架在一方湖泊之上，有两条窄小的石桥连接，雕刻装饰并不精美，可踏上桥头之后，才感觉足下生温，丝丝灵气蔓延四肢百骸，令本就压抑这修为的她险些控制不住，那真气的躁动。

  “我这里与别处不同，你先暂住吧，去那麒麟山，会被欺负的”男子转头，面无表情的道。

  “多谢你了，那个，二师叔.......”

  “别叫我二师叔，听着显老，我的道号是青竹”

  “青竹，谢谢”祝艺菲有些别扭的叫着，心中有了一丝欣慰和愉悦。

  “这是我日常居住之地，左边那个是我闭关的洞府，在它旁侧，便是玉石洞，说来可笑，我养了许多石妖，却至今没有一个能成形的，还都是未开灵智的小妖，不过很乖巧听话，也不吵闹，你在那住便好”青竹道。

  “这样会不会惹妙倾师叔不高兴？”祝艺菲想到她的模样，内心不是惧怕，实则是觉得有些厌烦。

  “那丫头，不敢过来我这，你放心住便好”青竹言罢，便带着她进去了那玉石洞内，果真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只不过都是未经打磨切割之物，就好像是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直接从毛坯里分离出来的一般，每个都眨动着细长的妖眼，望着她，兴奋的闪过一圈圈五彩斑斓的宝光。

  “它们是在欢迎我？”祝艺菲觉得自己居然能与石头心灵相通，果然是一个族派的同根之物。

  “自然，石能成精者多有不易，更何况是玉石，它们是被我养了数百年，才化出了一点点的灵，见到你自然很高兴”青竹牵动了下唇角，看起来像是在绽放着僵硬的笑容，以表达内心的愉悦。

  “它们太可爱了”祝艺菲伸手抚在一块翡翠的头顶，霎时碧光闪烁，一只虚幻的婴儿小手伸出来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它们也与我一样，孤独了几百年，是该有个人陪伴左右了”青竹道。

  麒麟宗的日落来的尤其迟，祝艺菲在玉石洞内打坐，悟道，等待着紫阳的搜魂符传信，只可惜，月明星稀之时，也未见洞口处有什么省声响。

  收功出定，感觉自己的真气又开始不断的泛滥，便想接着练剑来消耗一些，也好使自己不那么难受。

  青竹不知去到了何处，草庐内没有灯火，整个竹林却荧光烁烁，仔细一看，竟是那些攀缠在竹稍的月兰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枝叶繁茂，花叶巨大，有两瓣，尖端弯曲成兜状，自高处垂落及地，芳香四溢，清静幽雅。

  更有那庐棚草揭之上鲜花烂漫，形态各异，花心艳光四射，竟是用来照明的芙藤子，此花百色百形，附竹而生，育于莲泥，灌以朝露；

  日出而凋落，夜寐而绽放；蕊浮百光，如萤火聚于牧野；高低错落，如星海坠于凡尘。

  她在洞内呆了许久，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夜景，不由得如痴如醉，整个身心似乎都与这天地融在一处。

  “妖女，妖女，你在吗？”竹林外突然传来了小和尚的声音，祝艺菲回过神来，化剑为钗，招手喊道：“我在这，小不点”

  话音刚落，便见小和尚圆滚滚的身子，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过来，身上肉将僧袍撑的紧紧的，那伴随着剧烈动作而不断晃动的小肚子像是怀揣着个皮球一般，仿若随时会坠落在地，看的祝艺菲不忍直视。

  “你怎么找到我的？”紧走两步，祝艺菲蹲下身，掏出手帕给他擦干额上的细汗，有些好笑的问道。

  “找你，还不简单，我能嗅到气味”小和尚抱住祝艺菲的手臂，喘着粗气，那蒜头般的小下巴顶在她的拇指上，撒着娇道。

  “是妖臭吧”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白日里麒麟宗女弟子们的议论，心中有些不适。

  “当然不是，妖女是最香的了”小和尚见她神色有意，突然揽过她的脑袋，撅起小嘴吧唧一下，亲了她一口。

  祝艺菲呆愣了一瞬，这还是小和尚第一次亲她，望着他那水汪汪的清瞳，想起远在现代的不到三岁的小表弟，鼻头突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妖女，不要哭，等我长大了保护你”小和尚见她眼圈红红的，突然慌了神道。

  “去，等你长大了，就要成佛了，还保护我，不收拾我就不错了”祝艺菲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光头道。

  “那我成佛后，让你收拾我”小和尚呲着牙胡言乱语道。

  “去去去，你来是找我做什么的？该不会是怕我寂寞，只想单纯的陪陪我吧”祝艺菲翻着白眼道。

  “妖女，那个妙小姐请咱们吃酒，我是来叫你去的”

  “我不想去”

  “去吧，去吧，就当陪我了，再说，你若再不去，紫阳哥哥就要被抢走了”小和尚见她转身背对，急忙绕道身前去抱着大腿，扯袖子。

  “紫阳的事紫阳自有分寸，我不想去是因为怕烦”

  “走吧，我与你一道去”青竹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的祝艺菲一个机灵，对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实是有些接受不来。

  “走吧，妖女，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有些劫难是必须要过的”小和尚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