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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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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小二的三十七件冤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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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学士让家人请董大学士进来,自己走到滴水檐下准备迎接,下意识把衣裳整理几下,好似外表就此坚不可摧。

  几十年同朝为官,在今天以前,两位大学士不曾交恶过。但这一回,张大学士遗憾的想,董大学士你循私,你做事有违旧规。

  抱着这样的心思,董大学士进来,左右刚一无人,张大学士就严肃地道:“你错了!”

  “你不私心?”董大学士似他肚子里虫,这就反问一句,噎的张大学士嗓子一干,董大学士再道:“我不是来跟你论对错的,我要对你说的是,你不收敛,我帮着常棋!”

  张大学士身子晃一晃,在这句威力强大的话下面败下阵来。

  在从黄跃手里掌握到常棋暗中独霸家事,叫来忠勇王摊牌时,张大学士也是类似董大学士这句的威胁。

  “要么,世子给我女婿,要么,常棋这辈子就不要出来了!”

  张大学士是让常棋的卑鄙举动气狠了,深知他的女婿斯文一脉,不然张大学士也不会相中他。

  但相女婿和家宅斗相比,斯文女婿不是卑鄙弟弟对手,斯文有时候让自己拘住,在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眼里,哪怕他自己做尽坏事,也敢拿斯文把别人拘住。卑鄙就简单的多,脸皮不撕也什么都行。

  张大学士这算是正式跟常棋撕破脸,先不说常棋那性子,好好的还要算计兄长。如果救他的人是董大学士,张大学士不怕常棋报复自己,但得为自己外孙常玟着想。

  大学士答应忠勇王会把常棋救出来,叔侄以后还有几十年相对,跟一个卑鄙的人在一起,有一句话叫防不胜防,或者换一句不得不防。

  这几十年里可就累死了。

  张大学士听得懂,就让董大学士这句话拿的死死的。又恼火又没办法的张大学士对董大学士痛心疾首:“老董,圣人规矩…。”

  “我们拼的不是规矩,”董大学士冷笑:“你以为我几十年为人是白活的?”

  张大学士惊疑不定:“那你的意思是?”

  “情意!”董大学士怒眸圆睁:“你我都是男人,都一把年纪,难道不知道男人要贪色,一把子捕头也看不住。我还没有笨到太子殿下爱风流,我前去阻挡。我要的,是太子殿下有情意,你不许强迫!”

  “什么规矩,规矩是人定的!迂腐前面总会有个老字,难道不是人一老就迂腐,你呀你,你一只手伸到王府里去,另一只手还敢伸到太子府上!亏你有这么足的精力。”董大学士不客气的指住张大学士鼻头骂着。

  片刻后,董大学士让小子送出去,张大学士跌坐在椅子上抚着额头寻不出对策。

  让他答应董大学士,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尽到老臣责任。但董大学士说拼的太子和加寿的青梅竹马情意,张大学士又觉得在情在理。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男人真心想风流,谁也挡不住。

  而不想风流的男人为什么会学风流去,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作祟。吃玩和努力,吃玩败家相对更容易。

  董大学士不是年青的少女心,一抹子粉红塞住自己眼睛,会以为加寿绝色出身好比太子年纪小就能系住太子的心。

  另外还有周围的人没有引诱——因为人在没有一定品德观念下,大多经不起引诱。给女人珠宝,也可以打倒一片,女人是人,亦是如此——杜绝一切诱惑,让加寿和太子感情日深,是董大学士、南安老侯和小二等人商议了又商议,得出大家都接受的结论。

  这位大学士就敢在金殿上对上此家的大学士,下朝后又直奔他家而来,拿这句话压得张大学士动不得,让张大学士不得不想到另一个观点。

  反过来说,太子殿下要是不想有的话,强给这事情,从此得罪袁加寿。

  直到月色上来,张大学士还在皱眉头。

  ……

  “柳兄请,”

  月色让北风吹得一片澄净,早开的梅香随风无处不在,让人闻之沁鼻是香。

  柳至轻袭缓带,走在靖远侯府种满梅花的长廊中,小二殷勤的陪着他。

  “你兄长呢?”

  前面是一处正房,跟阮家兄弟都不错的柳至认出来这是小二的正房,猜出来阮梁明应该不在家,随口问着。

  小二笑嘻嘻:“尚书脑袋上有个代字,我家兄长是起五更睡三更,恨不能睡在衙门里。这不,梁山王大捷,武将不归吏部管。但边城等军需一线上却是文官不少,他算犒赏忙的焦头烂额,我临时起意请柳兄来吃酒,咱们不打扰他了吧?”

  柳至说也好,正房院门外,小二的妻子赵氏带着儿子阮睕拜倒,问过柳夫人和云若安好,请柳至房中安坐,赵氏亲自安排酒菜。

  没有一会儿,阮梁明的夫人也过来相见,笑道:“可巧,公公也不在家里,只得二叔招待,咱们是通家好,不要见怪才是。”又把儿子阮瑛打发过来拜见,小二留他下来,跟自己儿子一起,在隔壁看着烫酒。

  “这阵势已摆下,为兄我满面荣光,但为什么请我,你现在总要说了吧?”柳至来以前就猜到七、八分,这就明知故问。

  房中一对梅瓶上,有一对盘螭虬枝的梅花,半人多高,带的这里完全不用薰香,清盈阵阵扑面入怀。

  小二手一指:“请兄长看花啊,好花不请你赏,还有谁可以赏?”柳至揭他的短儿:“你却不请你的袁兄来赏?”

  “袁兄的纸已到手,再殷勤就多余。”小二打个哈哈。

  柳至挑挑眉头:“那你对我殷勤,你相中我家的什么?”

  小二手一指:“请你赏花啊,相中你的好眼力。”

  柳至莞尔:“你又转回来了,好吧,好花得有酒,有酒要有诗。今儿白天金殿上龙争虎斗,晚上跟你小二吟诗唱和,这一天日子精彩。拿酒来吧。”

  他有意先提出来,小二却不接金殿上这一句话,只对隔壁叫着:“好侄儿好儿子,让人送酒来啊。”

  酒过三巡,小二徐徐地道:“柳兄,你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吗?”柳至笑道:“初次?你生下来头一天,母亲带我来看你,是指这个吗?”

  “是在太上皇手里,我哥哥头一年下科场那一年,”小二说得眸光闪闪,像是一大把情意在里面。

  柳至大笑:“敲你的狗头,看你说的什么话!难道在此以前,你我都是京里长大,你不认得我?”

  “以前虽然认得你柳兄,却是个白认识。”小二摇头晃脑。

  柳至忍住笑,装出怒容来:“你把这句话解释明白。”

  小二面上动容,嗓音抑扬顿挫,好一副声情并茂:“那一年,你柳兄秋闱的名次比我兄长高,我才知道,你柳兄的柳字,是碧玉妆成一树高的柳,不是那寻花问柳的柳。”

  “后来你更佩服你的袁兄,你就一直寻花问袁。”柳至回敬他。

  “啪!”,小二把桌子一拍:“咱们今天不说他,他家里现在暂时没有让我入眼的好东西。”

  柳至双手踞案,怀疑地把酒菜看过来看过去,展颜一笑:“小二你就如实说吧,你拿好酒好菜给我,到底相中我的什么?”

  “你给吗?”小二反问。

  柳至撇嘴:“我得先听听是什么。”

  小二笑容兮兮:“那就请兄长不要打断我,听我慢慢道来。”

  给自己倒一杯酒,柳至意兴阑珊:“你别要的太过分啊。”

  “又一年,你柳兄擒拿京中大盗那个谁,让兄弟我敬你爱你。又一年,我哥哥请知己们来月下对诗,你柳兄一句什么什么让兄弟甘拜下风……你柳兄的风采啊,你柳兄的为人啊,你柳兄的……你柳兄在兄弟我心里样样都好,想来兄弟的小小要求,你不会拒绝。”小二足有小半个时辰口沫纷飞,才切入到正题。

  柳至松一口气:“最后这一句最痛快,你就直说吧。”

  “兄应该听过,天不绝,情难绝。兄应该听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兄应该听过,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兄…。”

  柳至毫不掩饰的打着哈欠,丢个耳朵给小二,慢吞吞地喝酒吃菜。

  又是一刻钟过去,小二念情意诗把自己念的心满意足,轻叹一声:“你柳兄一定会答应小弟,不往太子府上送人。小弟我对你不薄,小弟我拿好酒好菜招待你,小弟我……咦,柳兄为什么盯着小弟我看,小弟我脸上难道长的有花草?”

  柳至瞪着他一动不动:“花草是没有,却有小袁的人一个。”

  “这事情袁兄不知道,咱们别提他。提他小弟心里添堵,小气鬼儿一箱子纸一年出去才肯给我,小弟我说到他就来气,咱们还是来说说太子殿下,”小二装聋作哑。

  柳至微微一笑:“小二啊,要我答应是不难的,不过,”眼睛在四面博古架上扫一扫,落到一个碧绿色的瓷瓶上面。

  小二打个寒噤:“这个是宫里新得的,”柳至的眼睛又放到另一个青铜鼎上,自语道:“这个像是周鼎。”小二嗓子发抖:“这是亲戚府上抢来的。”柳至的眼睛又放到另一个上面……

  随着他的眼睛瞄来瞄去,甚至起身过去亲手摸一摸挂的书画,验真伪似的。小二跟在后面,也不再装哆嗦,一个接一个介绍:“前朝的牛,前朝的梅,前朝的蛤蟆,哦不,到你柳兄手里,就是前朝的青蛙……”

  鼓打二更的时候,柳至吃饱拿足,马上多出两个褡裢,大盒子小匣子塞的满满的,跟明显肉疼的小二道别,柳侍郎春风满面:“呵呵,天冷不要送了。”

  小二目送着他直到看不到,气呼呼回房,阮瑛阮琬相对还在噘嘴,小二进来就骂:“一对小笨蛋,我让你们俩个在这里,就是防他要太多的东西走,结果半点用也没起。”

  阮琬惨兮兮地回话:“父亲,柳伯父拿走三十七件好东西。”小二怪叫一声,跟中箭兔子似的一跳多高,嘴里凉气抽个不停,眉头拧着:“嘶,三十七个?嘶,我房里摆的,个个是我的心头肉,”

  赵氏在里间铺床,听到动静出来轻笑着劝丈夫:“他肯答应,三十七件又算什么?比不上加寿的一个指甲。”

  小二勉强的安生下来,侄子阮瑛才敢对他说出来:“二叔,你没发现今天不对吗?柳伯父从没有这么脸皮厚过,我和弟弟越说这一件不能拿,他借酒装疯,越要拿走。”

  阮瑛摸脑袋:“他也没喝太多酒啊,上一回父亲请柳伯父来家说话,也是我看着烫的酒,喝了好一大坛子金华酒,也没见摇也没见晃。”

  小二深思:“难道我上了当?不会啊。加寿的事情他柳兄是个外人。难道他看在袁兄的面上,早就有心做成太子府上。也不会啊,我要是柳兄,正好借着这事情跟袁兄谈谈条件,上有太后在,前有柳丞相的那一出子事,柳家总是活得夹尾巴做人。难道?”

  小二越想越不可能:“柳兄跟袁兄事先谈过了?”随即,他就否定自己的心思,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袁兄是不赞成我们这样做,哪怕他心里愿意,嘴里也从没答应过。他总是凡事随其自然,他出手拿住丁前和黄跃,已经出我意料,而且那晚大家喝多了酒……袁兄跟柳兄要是谈过这事情,不会不告诉我,”

  赵氏再出来的时候,见两个孩子对着丈夫眼巴巴,丈夫嘴里还在念叨:“柳兄这是怎么了?我给他吃的是酒,不是吃错药不是。”

  赵氏笑着:“睡吧,别想了,横竖他肯答应就好。孩子们也要睡了。”打发两个孩子去睡,把丈夫送进房里。

  ……

  柳夫人大吃一惊,对刚进门的柳至道:“你,哪里收这些东西,小心御史们对你不客气。”

  柳至懒洋洋:“遇到一傻子,他一定要送我,我不收他今天晚上睡不着。”柳至嘻嘻。

  “这么好的傻子怎么让你遇到?”柳夫人打开一个匣子,又吃一惊:“这个是字帖?”

  柳至洋洋得意:“叫云若来,他一直想要的前人字帖,我给他弄来了。”又想了起来:“让他这就写个道谢贴子,免得以后那傻子聪明过来,坐我们家不走重新讨要。”

  “这个不是阮家在收藏?”柳夫人留上心,把别的盒子再打开几个,看出端倪来:“这一个,在阮家二叔处见过。”

  柳至哼着戏文不作回答,施施然负手到房外,叫一个丫头:“打水来我洗洗,今天痛快,明儿有那袁家方家扁家长家短家也来请我那太好不过。”

  睡下来的时候,柳至渐渐后悔,今天不应该答应小二那么痛快,如果今天不肯松口,是不是真的会有董大学士家南安侯府来请自己,大把的珍玩往自己怀里送?

  这两家里也有积累,也是有好东西的。

  ……

  “太子殿下对寿姐儿有情意,”红烛下面,袁训和宝珠倚坐在纱帐里说着话。

  袁训满面欣喜,又不时的欣慰。齐王都看出太子殿下心情不一样,何况是加寿亲爹的忠毅侯。

  宝珠本就在他怀里,伸手臂更揽上一揽。夫妻们之间相守相敬到今天,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有人说情意如丝,有人说情意如金。要让忠毅侯说,情意这东西,就是对方慢慢的变老,日子一天一天的消磨,你看对方也如昔日初见时一般。

  每每这样想的时候,袁训同时祝愿孩子们小夫妻里也是这般一样,日子一天一天的消磨,能没有个你说话我不喜欢,我说话你不想依从的时候。

  但看对方总如昔日初见时,还是那又陌生又新鲜,说出大家都喜欢的话,那算心有灵犀。说出对方不喜欢的话,那是还不熟悉。或者对方还有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如果太子殿下对寿姐儿能有三分这样的心思,袁训都觉得安心。

  而今天,他当然不能看出太子殿下对加寿有这样的心思,这种不在乎岁月消磨,是需要岁月才能展露。但情意如丝,袁训却在太子身上发现。

  还有另外一个人,是齐王。

  这兄弟可以放到一起说,袁训侃侃而谈:“太上皇对太后,那是没有话说。我寻思着,太子身上也必然有此心境。如今齐王殿下也有,可见,”

  宝珠打断他,眸子亮晶晶:“你说,皇上是不是也有这心境?”

  袁训愕然,大笑一声,再就但笑不语的不作回答。宝珠露出俏皮的笑容,也知道背后议论皇上不对,在天子当有御妻数十的时候,背后这算非议,说他一心一意更不对。

  换个话题,宝珠颦起眉头:“说也奇怪,我最不担心的就是殿下,我最担心的倒是柳家。”

  望向丈夫:“你还记得柳家的小姑娘里,有一个眉间胭脂痣,生得绝色天香,柳夫人来看我,我总要特意地问问她,据说直到今天还没有定下亲事。”

  听说是柳家,袁训更不以为然,轻抚一把宝珠肚子面带调笑:“不就是好孩子吗?等你生下孩子来,他柳家就老实了。”侯爷坚信不疑,这一回是女儿。

  宝珠不知是不是孕后笨,或者是另外一个原因,这一句颇有明显之处,她也没有多想,反而推一把袁训,笑声玲珑,找到一个好话题。

  兴致勃勃地道:“是了,你说小七的亲事,许给谁家的好。”娇嗔着丈夫:“你呀,你自己拦下孩子们的亲事,太后还在抱怨,祖母和母亲不曾许过,宝珠也不曾许过。”

  袁训坏笑:“卿卿这指责可就不对,加寿的亲事我都没有下脚的地方,这是太后许的,她老人家还抱怨什么?再说我许什么亲事,祖母和母亲都会喜欢。至于你嘛,”

  对宝珠促狭的打量着,宝珠嘟起嘴儿:“你总有道理,又要说宝珠什么?”

  侯爷唉声叹气:“孩子全是你怀的,十月怀胎你一个人带着,你怎么还敢不满足?”

  宝珠瞪着他,袁训瞪着她,半晌,“扑哧”,宝珠没忍住,先乐了出来。低头看向自己肚腹,宝珠念叨着:“小七乖乖,爹爹为你跟母亲吃醋呢,爹爹想要怀你呢。”

  “我倒怀得起来。”袁训自己的话,自己怎么想怎么好笑。

  宝珠打趣他:“你既然不能,这次亲事你就别插手了。”袁训摊开双手,尚有一脸的无辜:“我怎么插手?太后今天挑五家,明天推倒说不好。后天挑七家,又说等生下小七再定不迟。”

  侯爷的眸子在烛光下闪呀闪的,眸底全是笑意:“这一次的亲事跟执瑜执璞二妹加福小六的亲事一样,还给太后定吧。”

  宝珠刚才没有怀疑上柳家,就是太后天天把满京的官宦挑过来挑过去还嫌不趁心,这几天又挂念上外省的大员。小七的亲事,从安老太太到袁夫人再到宝珠,都以为这一回又是太后当家。

  柳老丞相把太后彻底得罪,太后怎么会选他家?再说太子的两家外戚联姻,御史们可就忙活。

  但此时袁训的话,宝珠听出古怪,纳闷的问:“要是跟儿子女儿一样,那不还是你定下的,由太后降旨意?”

  袁训打个哈哈:“你又呆了,我就是这样说。当然,真的我挑的更好,依着我也没有什么。”

  怕宝珠再说下去,袁训换个话题:“再说说别人家吧?要我说,念姐儿这个好孩子,把我心疼的不行。上金殿的事情虽然好,但皇上也让气的不行,齐王也好,太子府上,以皇上的性子会强压人下来。你看进太子府上的,会是哪几家?”

  宝珠张张嘴,其实还想说说柳家,但袁训表示过他不在乎柳家,并且这几年里为加寿跟柳至没少生气,打到柳至大门上的事情也干过,宝珠深信他,丈夫说话从来说到做到。就是不深信他,内心保持深信本也应该,为了长女加寿也要深信到底,宝珠就说说别人家。

  “……除了这几家,还有,你一定要拿礼部黄侍郎的丑,我想你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提醒我打听他家,却原来也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姑娘,”

  袁训一听,嘿嘿地笑了。他的心思不由自主的回到那天拿住黄跃的那个晚上。黄大人,有人已经盯上他。

  拿住黄跃是凌晨,几个时辰前是前一天,鲁豫凑上来吃酒,进门就要说话,袁训不肯听。

  从袁训的角度上,他深知皇帝性子,侯爷是没有十足的底气插手太子府中。但侯爷又相信是个人你就有情意,哪怕你仇人遍布,杀戮满天下,也总有一个人是你心头的弱点。

  杀戮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

  袁训是先打着一次又一次试探的主意,念姐儿出来他没有想到,引起皇上震怒,却在袁训意料之中,侯爷本以为这当事人会是他。

  所以董大学士去找张大学士也好,不是袁训的主意。小二去找柳至,这更与袁训无关。

  董大学士、南安老侯和小二,都精明过人,知道分头行事,不跟袁训私下说过,皇帝一旦怪罪下来,彼此间也没有牵连。

  鲁驸马却想不到这一点,他那天跑上门来是有话要说。头天晚上袁训不肯听,第二天凌晨拿过黄跃以后,大家分开回家,鲁豫叫住袁训,月夜无人,悄悄地道:“你知道黄家跟忠勇王府的事情吗?”后面嗓音就放大了,还伴着远去的马蹄声:“哎,我没有说完呢,你走什么?哎,你这个人……”

  远去的马蹄声,是袁训的。

  鲁驸马估计很生气,到今天也没有再给过袁训只言片语。但袁训能猜出来黄跃有什么落到这刑部侍郎的眼睛里。

  前一阵子忠毅侯倒背运,京都护卫、刑部、顺天府更忙个不停。忙着寻奸细,在官员中间寻找内奸,黄跃如果见的人不对,鲁豫知道不在话下。

  袁训心中有数,自然不肯听鲁豫的话。听过,就是侯爷跟鲁驸马约好了似的,好似侯爷从私交上请鲁豫动手。而且袁训为加寿什么事都肯做,却不肯轻易带累任何人。

  他有太后他能扛下来,别的人可没这好背景。

  宝珠这会儿很随意的说起别人家,把黄家带出来,袁训就把鲁豫想了起来。

  鲁驸马一生是个执拗性子,他一旦认定的事情,九头牛拉不回来。他不但是对自己有了情意,而且手里一定有了证据。

  袁训会去提醒鲁豫收手吗?他原本也就没有让鲁豫做什么不是。

  在宝珠随意的话里,袁训眯眯眼,觉得自己等着看也就很好。

  他没有对宝珠说,因为侯爷是用猜的,再说宝珠的语气远不如说到柳家的姑娘热烈。

  宝珠边说,脑海里边出现她曾见过的,太子和加寿的种种场景。

  太子拔高个头儿的时候,飘逸之态出来。加寿胖胖墩墩,还是肥乎乎的可爱。但一对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和谐。

  这里面有青梅竹马,还有两小无猜。把一切不调和都调到十分融洽。

  只要来的不是柳家的人,不是皇后的母族,太子不得不宠幸的人,黄家张家王家哪家的姑娘宝珠看着都一般。

  他黄家算什么呢?宝珠这样想着,把丈夫的手握得更紧些。袁训为孩子们所做的一切,宝珠都深深感激,并且偏心护短的认为黄家这些人都应该感激。

  前有加寿出身过人,青梅竹马在。按本朝这制度而后面进的人,就是得宠的,也是跟加寿两败俱伤。

  这就是宝珠也不怕太后生气,不拦袁训的原因。她不仅为着女儿夫妻美满,也认为丈夫这举动,别的姑娘们也许可以许个好人家,夫敬妻荣的过上一生。

  是谁自立自强,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当然有人认为这话好可笑,让别人都不要跟自家女儿争的意思,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有谁正经嫁个丈夫,还过得不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会不会有人说忠毅侯夫人你只为自己女儿着想,就不要说得冠冕堂皇,自然是有种人的。宝珠想到这里,淡淡一笑。

  路漫漫兮,但宝珠愿意陪女儿走下去,拦上一天是一天,袁训也是一样。

  ……

  皇帝这一夜都没睡好,让表弟气的。顺着念姐儿上金殿这思路想下去,皇帝觉得离朝纲败坏不远。

  他甚至昨天都没有去往太后宫中请安,让皇后和太子代去请安,说自己很忙,不给念姐儿赔礼的机会。

  知母莫若子,想来太后一定会打起笑容:“呵呵,看看这个孩子不懂事儿,”皇帝不赞成这话,念姐儿不懂事儿,忠毅侯你还是不懂事的年纪?

  太后表面是说念姐儿,只怕把忠毅侯一起说进去。

  大早上怒犹未息,早膳后看奏章,干涉大捷的官员们,本来他们对迷惑奸细有功劳,陆中修等人越是上蹿下跳,忠毅侯处境越难,奸细就越是相信。

  丞相席连讳从来顾大局面,他提出这一点后,又提出凡有私心的官员们,如丁前都知道他为了个女人,这事情已经揭开,席连讳建议革职,黄跃有失国体,什么外国不安,这虽没表现出私心,却表现出本朝的软弱,也建议革职,陆中修是为新老臣之争,这在历朝历代都有,建议罚俸半年。

  革职的官员们要议过再议,因为这几个不是小官员。罚俸半年的官员们名单早拟好,只等皇帝用印。

  此时皇帝心气不顺,把拟好的旨意摔给太监:“重写,罚俸三年!”

  太监吓得一个激灵,捧着就走。

  皇帝叫住他:“再拟旨给宗子府,给太子府上赏赐美人八个!齐王,以后再说。”太子今天在御书房里侍候,刚进来就听到这一句,不敢说什么,小心谢过,反正美人也还没有选好,太子觉得还有功夫想对策。

  兵部不时的来回话,先是送第一批拟好战功的公文,再送物资损耗,再送……

  大捷在四方国家面前长了皇帝脸面,皇帝放在第一位。满意的看过,让太监拟旨意,不满意的重重批上:“给那个人瞧瞧,这个算错了!”

  皇帝负气如此,太子暗暗的好笑,也提醒太子他要想称心如意,岳父是个上好挡箭牌。

  等着皇帝心情稍好,打算为岳父求个情时,外面又进来一道奏章:“回皇上,军中来的。”

  皇帝脱口道:“难道又大捷了,不是说打完了?”但欢欢喜喜打开来看,眉头动一动,喜色不减反而有增加的势头。

  看完,把奏章给太子,皇帝恢复没好气,他又想到表弟身上去,对太子板起脸:“看看,这才是为朕的好臣子,不是那满心为自己的人!”

  太子心想这是怎么了,这是梁山王又弹劾岳父不成?双手捧住看头一句:“臣萧瞻载叩请皇上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恍然大悟,这是陈留郡王来的。但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让父皇喜欢地要贬低岳父?

  认真看下去,太子也动容。

  怎么,儿子大婚也不能回京吗?

  怎么,提倡节俭,让萧衍志萧衍忠一起成亲吗?

  怎么,这大捷之后也不能放松吗?

  太子有不忍之色,打这几年,他对于战场上血肉横飞小有认识,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就是。想想梁山王一退再退,该有多么憋屈。想想陈留郡王一战再战,太子现在知道军需失踪尽数在陈留郡王手中,可见他大捷的并不容易。

  想他只有两个儿子,想他名将不虚,半点儿不肯放松。一边是放弃儿子大婚,一边是严守国门…。太子遥想一下这位郡王,自太子懂事以后还没有见过他,一定是位昂藏大丈夫。

  这折子带给太子一些机会,他先把节俭放在嘴里咀嚼几回,但这会儿先不说。只看后面的说话,双手呈给皇帝,恭敬地道:“陈留郡王想的周到,请父皇应允他所奏请,二位驸马的亲事由陈留郡王府萧瞻峻和忠毅侯代为出面。”

  皇帝脸酸的不行,牙根也是酸的,说出话来也酸溜溜:“朕到明年也不想见他,却处处有他在。”

  太子机灵地道:“父皇把今年当成后年也就是了,也就可以见忠毅侯。”

  “要你多话!”皇帝气呼呼斥责过,内心对陈留郡王的赞许占住上风。他刚送走的圣旨,就有这一条,大捷之后不许放松,提防骄兵必败。还有节俭的话,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下面人说,你们都节俭吧,反正皇帝再俭也不少享受。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抬手拂蚊子似的,皇帝轻描淡写:“宣忠毅侯晋见。”说的有气无力。

  袁训到来,叩头道:“微臣见过皇上,微臣有罪。”皇帝怒目而视,很不想跑题,直接跟他说说公主的亲事就打发他走人,但让这句话还是让带跑题。

  “你有什么罪?”

  袁训回道:“微臣不应该以夫妻情意为重,惊吓住丁尚书,气疯黄侍郎,更没有想到齐王和念姐儿暗生情意,臣万万没有想到。”

  皇帝恨的牙根全是痒的:“说句话你就能扯到太后身上,接下来你想说亲事是太后许的是不是!”

  太子却眼眸一亮,茅塞顿开。笑容满面也跪下来:“父皇容禀,念姐儿胆大包天,这是父皇您的纵容。”

  皇帝沉下脸:“不要什么事最后都怪朕?”

  “父皇您是人人称颂的仁德之主,母后常对儿臣说,父皇您最有情意,天下事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父皇您不能包容的。”太子说得情真意切。

  闻言,皇帝只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一翻,嗓子眼里一酸,有什么马上就要吐出来。

  皇后说的?

  皇帝不知道还有恶心到吐这话,只是认为太子这话文法不对。拿情意说皇帝这修饰他听着不顺耳朵。一般是皇恩浩荡不是。

  喝两口茶压下去,但恶心劲儿还没个完。皇帝没心情跟袁训和太子生气,实在是他听过太子的话中提到皇后,忽然没了力气,再拂袖子,这一回没有精神是真的。

  “忠毅侯去见太后,大婚请太后作主。”

  皇帝以为是让袁训膈应到,赶紧先把表弟撵走。他没有想到的是,袁训刚走,太子笑嘻嘻又回一句:“父皇,天近午时,母后相必在宫中等您用膳,儿臣陪您一同过去如何?”

  皇帝瞠目结舌瞪着他,电光火石般发现,膈应到自己的原来不是忠毅侯,原来是这个小子。

  “母后常说,父皇在御书房用饭,一个人想必吃的孤单。儿臣问还有臣子们陪呢,母后说臣子们只顾谢恩,怎么能知道父皇用膳的饥与寒。母后常说……”

  皇帝端起茶碗,他嗓子眼里那感觉又一次出来,而且比刚才还要强烈。

  对太子的话,只是想呕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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