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妖丹
“还有遗物？！”
莫念吃了一惊。
“二十年啦，我都好好的保存着……”张杜氏颤颤巍巍的站着，欲往房内走，莫念赶忙上去搀扶。
颤颤巍巍的张杜氏缓缓走进房内，在家徒四壁的室内，在一个土墙角，让莫念将浮土拨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里面，一个，是你母亲的玉扳指，一个，是你父亲的那枚妖丹，一个是你母亲的那首诗。”张杜氏拄着竹竿，看着莫念挖东西，一边说道。
“玉扳指和妖丹是你母亲在喝毒药前，自知必死，送给我当礼物的，我本想在换了毒药之后，还给她带上，结果未料周围一直有人，我没有机会，等出了尉迟家再想起的时候，又因为惊慌匆忙已经遗留在房内了，便一直留着。”
莫念将小匣子打开，果然看到一个碧玉扳指，精巧美丽，一张压在扳指下的泛黄的纸叶，还有一枚枣子大小的圆珠子，通体黑紫，发出幽幽的紫光。
莫念知道修为极高的妖怪才有妖丹，妖丹因为功效好，因而十分珍贵，尤其是这么纯净高品质的妖丹，价值连城，张杜氏风烛残年，又一个人寡居，竟然没有卖掉它换钱，真是可敬可佩。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妖丹。
这是父亲的本命妖丹啊！
莫念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妖丹上散发出来，径直沿着手掌经脉，流进了自己的身躯。
体内的妖灵之气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他感觉到一丝十分亲切，十分深邃，就像来自远古的呼唤在内心深处响起。
这是父亲的召唤……
莫念体内的妖灵之气按耐不住，蠢蠢欲动，开始就像困兽一样乱窜，莫念看到自己胸前的《九珠菩萨化妖图》隐隐发光，说明两者在体内又开始斗了。
而这一次，妖灵之气无比英勇，无畏，不断的斗着。
莫念知道《九珠菩萨化妖图》已经快镇不住了，怕吓坏张杜氏，他一跃从房子内跑了出去，立刻解除了佛法的镇压，瞬间，浑身鳞片如唰的冒了出来，碧绿泛黑，坚硬无比，而且体内开始散出隐隐的有毒的紫气。
和他的父亲一样。
莫念看着手上的妖丹，一个念头直冲心头，再也忍不住，一口就将妖丹吞下了去。
霎时，莫念感觉到自己吞下了一团火焰。
就在他打算忍受剧痛的时候，那团火焰却化作一团暖流，十分温柔的在他体内流动，就像是有智慧般，不想伤害自己的骨肉血脉。
暖流所到之处，每一个细胞都震颤了，莫念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族力量在体内流转，充沛，强大，生生不息，愈来愈强，如滚滚雷霆，将体内的佛法压制的死死的，甚至到了碾压的地步。
无形的强大妖族气息包裹着他，令人震惊，若尉迟家高手此时看到，仅这强悍无比的气息，都能吓坏他们。
莫念下意识的捏紧双拳，感受着，一种醍醐灌顶般的美妙感觉，似乎是一个蜷缩在牢笼的凤凰，忽然打破了牢笼，一下子舒展开双臂，在天空自由翱翔，生长。
自由，舒畅，强大，震撼！
莫念觉得，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一大截，虽然佛法修为被压制，但仅凭自己强大的妖灵之气，他放手去战斗，绝对可以和尊者一战，如果再碰到尉迟昭明，他绝对可以和其大战百余回合，实力至少提升了五倍有余，而且，体内那妖丹还是缓慢的散逸妖灵之气，假以时日，恐怕能更强。
这是，质的飞跃！
这，是父亲能给他的，唯一的礼物了，用生命换来他的生命，再用生命，送他一程。
以前莫念总是沉浸于没有母爱父爱的痛苦中，现在，这一刻，他不再痛苦，他以后也永远不会再痛苦，他感觉到，自己和父亲融为一体了，父亲，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了。握着玉扳指，他感觉到母亲也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多少年，从未有这种感觉。
一种深入骨髓的感动。
莫念深吸一口气，放空自己。
他意念一动，全身的鳞片忽然在皮肤内消失了，这让莫念有些惊奇。
其实莫念不知道，这妖丹他炼化之后，等于达到了妖门修行中的形修境界，可以消去外表的特异，而凭借意念使外形和人类一样。
妖怪修炼，从低到高，分为，体修，意修，形修，法修，神修。
体修就是身体出现某些特异，比如会吐火的青蛙，全身燃起寒气的鹿，或者拥有神力的大龙虾等等，是身体上的变化，叫体修。但体修的妖怪，还脱离不了动物的思维，只是较强的动物，属于低层次妖怪，莫念之前在临海国抓的，大都是这一类。
意修，则是妖怪意念的修炼，这一层的妖怪，灵智初开，思维能和普通人类齐平，有些天赋异禀的妖怪，如灵狐，灵蛇等甚至比人更聪明狡猾，这一类妖怪，已经不好对付，可以祸乱一城。
意修下一层，就是形修，可以化作人形，这是一个飞跃，能达到这个阶段的妖怪，少之又少，基本都是厉害角色。
而法修，在这个阶段，妖怪的法力大增，很多无法施展的神通，都能在这时候施展出来，这个阶段的妖怪更少，每每出现，都是引发一方震荡的大妖。至于神修，那是通天彻地的大妖怪才能达到的，基本到了这一阶段，堪称法力无边了。
莫念之前接触的妖精，都是底层的小妖，基本都是体修的，意修的都很少，更别说哪一个能修炼到形修的，其父乃是妖中贵族，天赋极好，基本到成年就自然而然到形修境界，可化成人形了。
从某种角度说，莫念通过妖丹，继承了父亲的一小部分修为，成为了一只达到了形修境界的妖。
“再也不需要《九珠菩萨化妖图》来隐匿身形了。”莫念微微放松，《九珠菩萨化妖图》的存在，以前是帮莫念修炼佛门功法，压制妖灵之气，但现在看来，莫念佛门功法大幅倒退，妖门却大为精进，此时再用它来压制，已经不合时宜。
莫念不愿意放弃，也不愿轻视，父亲赋予它的这层身份——妖，蛟妖。
他重新回到房内的时候，那张杜氏安静的坐着，拄着竹竿，等他，安静慈祥，并未被他的举动吓到。
人老了，都会波澜不惊吧。
莫念对她倍感亲切。
他拿起匣子中泛黄的纸页，这是母亲的诗。他难以平复心境，缓缓打开，一时间，有一种穿越了时空和母亲对话的感动。二十年来，第一次，他看到了母亲的手迹，是一种娟秀雅致的字体。可见书写者定然也蕙质兰心，才思横溢。
上面写着一首，无题的诗。
“云来枝上理红妆，月宿棂前贴花黄。”
“君在云头我在轿，不见当年白衣郎。”
莫念不太懂诗词，他默念着，却能感觉到思念之情在字里行间流溢。
“你父亲，叫佑日骄，君在云头，指的是‘日’字。”张杜氏听着莫念口中诵念诗词，便提醒道。“那白衣郎，也是指他，他当年总是一袭白衣，潇洒倜傥，真是，少有的翩翩才俊美少年。”
“佑日骄……”莫念喃喃。“佑日骄……”
“雪小姐写这首诗，是在结婚前一日，你父亲看到这首诗后，便再也按捺不住，拼了命也要劫亲……唉……”张杜氏叹了口气：“小姐回到家族，后来说，最不该就是写这首诗，但她却不后悔写这首诗。”
这是一个莫念无法理解的逻辑。
但他依然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
莫念细心的将纸存起来，这是她母亲留给他最宝贝的东西。任何能追忆母亲的东西，莫念都珍爱如生命。
“现在还有一件事。”莫念期待的看着张杜氏，声音颤抖：“您，知道，我母亲，埋在，哪里吗……”
张杜氏摇了摇头。“当年把雪小姐的‘尸体’送出伏龙山，匆忙之下，我把她藏在一片灌木丛里，本想着天亮以后再来找她，但没想到，我再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这么些年，我也曾试图找过，可我年老力衰，又不敢叫人帮我，因而毫无线索……”
莫念猛然想起，云池老和尚说他母亲是他救的，而且埋在溪边野梅花树下。
云池苍老不已，腿脚不便，自然走不了多远，一定住在那附近。
“您，还记得当年把我母亲放在哪了吗？我想，我应该能找到她的坟墓。”莫念道。
张杜氏有些惊讶，便说了地方。
“若能找到，务必带我去，我死之前，要给雪小姐，上一炷香……”张杜氏满怀真诚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