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私生子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我困倦地睁开双眼,淡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水味,还能听见隐约的急促脚步声。
这是……在哪?
温和的阳光从窗户映来,带着融融暖意洒在脸颊上。借着光线,我眯起眼睛,稍稍歪过脑袋,想要观察周围的情况。
一名清秀少女坐在椅子上,眉间写满了疲惫。他的双眼微阖着,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抖,头枕着手臂,倦怠地趴在床铺的边缘。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了。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从门口匆匆进入,脚步声却放得极轻。他看见了我的眼睛,顿时微喜,轻声温和道:“你名字是杜怀……嗯,病人,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刚想说话,却觉得口里干渴,接连咳嗽数声。白大褂见此,倒了一杯温水给我。我侧着身子,喝了一口润润喉咙,然后疑惑道:“您是……?”
白大褂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你的负责医生,彻斯特。你是被你身边的那名少女送来医院的。怎么样,你身体有什么地方仍旧不舒服吗?”
医院?我为什么会进医院?心中有着不解,但我明面上只是点了点头,笑道:“谢谢您,我现在感觉特别好。”
彻斯特一边在个人终端上记录着病况,一边交代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你算是很幸运的,遭到那样的车祸,居然只是轻微脑震荡。大概现在你就可以出院了吧?”
车祸?
我疑问道:“什么车祸?”
彻斯特正准备离开。闻言他一愣,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先是有些不解,但随即又恍然大悟道:“噢,这是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嘛。你的记忆可能有点不清楚。具体的话,就问问你旁边的这个孩子吧。”
我沉默了会儿,平静道:“哦……总之,谢谢医生您了。您先去忙吧。”
“啊,那好。你现在可以下床了吧?身体大概也无碍了。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已经能去登记中心那里办理退院手续了。”彻斯特笑着说完,便穿着一袭白大褂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起来。我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少女。因为刚才的说话声,她已经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他打了个哈欠,嘟嚷着极为可爱的语气词:“唔……哥哥醒了吗?”
我感到脑袋稍稍清醒了点。嗯,这是我可爱的妹妹哟。杜轻蕊。
笑着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我轻声说道:“嗯啦,这次多亏了小蕊你呢。要不是你把哥哥送进了医院里,指不定你哥就怎么着了呢。”
拿开我搭在她头发上的手,妹妹露出一幅不满的神情:“老哥你又瞎说,情况根本不重。你不可能会有事的……啊啦,而且我的头发又被你弄乱了。”
气鼓鼓的小脸超级可爱的说!——有个妹妹果然超级赞。我捏了捏她红彤彤的脸颊,嘿嘿笑道:“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哥哥摸你脑袋吗?”
“可那时候你也不会把我头发弄成这么乱啊!”她叉着腰,气势汹汹道。
我装出一幅耷拉着脸的模样,起身下床,故意用垂头丧气的声音说道:“好好好,我以后不摸你的脑袋啦……你哥哥可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
“诶,怎么了?……”杜轻蕊看见我的模样,明显有些慌了,“……真是个变态——想摸我的头随便你啦!”
我一下子转身面对着她,嘿嘿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诶,你骗我!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啥?以为你哥哥真的伤心了所以就安慰哥哥?嗯嗯,果然是我的乖妹妹呢。”
她上来恨恨地揪了一下我的耳朵。而我连忙摆出一幅痛苦的模样,惨叫道:“好痛啊,妹妹要谋杀大病初愈的亲哥啦!”
耳朵处的力道一下子放松了。杜轻蕊嘟着嘴,没好气地拿指关节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夸张又无聊,这么活蹦乱跳的样子,说什么大病初愈呢!”
又闹了几句,我单手压住了妹妹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好了,先去办住院手续吧。我们是学生,虽然有医疗减免……嗯,总之快点离开这里最好。”
妹妹歪着脑袋,狐疑地看向我,问道:“你真的好了?如果是为了担心钱的问题,那完全没有必要。我还有点私钱,可以垫付几天……”
“不是因为这个啦。单纯就是我已经好了而已。”我摆摆手道,“相信我,我没事的。”
她听见这句话,小脸顿时高兴起来:“诶嘿,那就好。赶紧走啦。这地方也是的,我根本待不下去。”
杜轻蕊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门。我看着她小巧的背影,忽然与什么重叠了。一瞬间大脑有些失神,似乎很相像的两个背影在视野中混杂在了一起。
回归了正常。
揉了揉眉心,我想大概可能是轻微脑震荡的幻觉。走出房门,刚巧路过的护士看见了我,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路过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小哥,昨晚那个女孩可是睁着眼睛陪了你通宵哟。直到你醒的不久之前,才撑不住睡着了一会儿。”
我一愣,看着护士走过的背影,抿了抿嘴唇,然后追向了轻蕊。
——
确认没病了吧?确认。确认好了吧?确认。来跟我们检查一遍。好了检查没问题。亲属同意出院了吧?妹妹同意算不?嗯,这里有些手续,你签一下字。好,签了。朋友,祝贺你办完了出院手续,麻烦交一下钱。其中包括人工护理费、住院费等等……另外别走啊,还有手续费呢。百分之十的手续费,你刚刚过了几道手续来着?
办完出院手续后,我不由得感叹联邦惯常的干练作风。拖延办事的干练作风。没办法,一道手续就是一分钱,运气好还能拖几个病人继续住院,那就又是大笔的额外收入。
妈的,真黑。
我被送进医院的原因呢,则是车祸。简而言之,昨晚我和妹妹去公园散步,结果就有一辆车子撞了过来。再之后,我就被妹妹送进了医院。
但是是谁撞的?一定要告那个司机!还我医药费啊!
我和妹妹独自生活在联邦首都,父母失踪,外祖父在我拿到瓦伦安学院的录取书时也去世了。两个人就靠着联邦救济、奖学金以及零工的工钱过日子。这次一到医院,就又费去了一大笔钱。看着账单我都忍不住想哭了。
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揉了揉皱起的眉心。而一旁的妹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不远处的什么地方。晃晃脑袋,我把烦躁甩出脑袋,顺着妹妹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家冰激凌店。
“想吃冰激凌吗?”
杜轻蕊撇撇嘴:“那东西好腻人,谁爱吃啊。”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时不时瞟过去,却又做贼心虚一样赶紧收回眼神的模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说谎。”
她气鼓鼓道:“没有!”
“如果是因为嫌太贵了的话,完全没有这回事。”我拍拍胸脯,“老哥替你付钱。”
她似乎还有些犹豫,想过去,却又赶紧微微摇了摇头:“不啦不啦,我是说真的,不喜欢吃。”
我直接抓起她的小手,穿过街上的人流,走向那座装潢温馨的冰激凌店,同时轻声道:“我不是说过嘛……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啦。”
她的脸颊有些微红,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春天的风很温暖,即使是刚被车子撞了,心情在这种带着清香的风里也会变得好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但那是似曾相识的风。我似乎在哪里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春风,可那时却一点也不温柔,只有悲伤与难过。
我微微怔住,眼前的某些景象再度和不知名的碎片重叠。妹妹一愣,问道:“怎么了?”
“啊,不小心走神了。”我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走,买冰激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