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记忆（4）
施云闻言不仅没放松分毫反而越发紧张起来，整个人不停冒冷汗。
屋内虽有月光但视线并不好，施寻只能看清施云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面貌表情，所以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好了，我不说了，省得你又说我啰嗦，我回屋了，你快休息。”施寻说着就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待她拉开屋门准备出去时，沉默着的施云忽然开口乞求道。
“姐姐……你今晚跟我睡好不好？”语音如薄脆的蝉翼，轻轻一戳便会碎掉一般。
施寻闻言心中一疼，回身将门轻轻关好走回床边哄道:“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接着脱下鞋袜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施寻则抱住施云香软的身体，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她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整个人也慢慢放松，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禁足的三天，施灵前所未有的听话，不仅没威胁丫鬟要出去玩，更是连大门都没出过一次，整天都关在屋子里。
每次送进饭菜之后都会挥退丫鬟，等丫鬟听到吩咐进去时，那饭菜已被吃了个干净。
丞相夫人听着丫鬟的禀报，心中十分欣慰，想着这不着调的丫头总算是规矩了些。
等吃了早饭之后，便由丫鬟扶着去了施灵院子。
此时的施灵正坐在窗边软榻上，一脸落寞的看着屋外。
今日天气十分好，阳光不会太辣也不会太小，总之是温度刚刚好，均匀的铺撒在院里那颗银杏树上，黄色的叶子被照得格外璀璨。
若是以前，施灵绝对会让丫鬟把软榻搬到银杏树下，然后再端点零嘴糕点，她则慵懒的躺上去，一边吃东西一边发懒。
这该是多么的惬意自在啊！
可是现在……
她收回视线，轻轻探出食指放到阳光下，瞬间感到一阵灼热，似被蜡烛烧到一般的疼，她连忙缩回手指，就见指尖通红，很快红色消退，一个大大的水泡浮了起来。
这时丞相夫人已踏进院来，径直走进屋子一眼看到了软榻上的施灵，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这样才像个大家小姐。”
丞相夫人说着已走到施灵身旁，慈爱的看着她，“嗯？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没一点血气，是不是来月事了？要不要吃点蜜枣？”
蜜枣是施灵最爱的零嘴。
施灵勉强露出一个笑，摇头道:“不用，我没来月事。”
听她如此说，丞相夫人也放下这个话题，看了看外头暖乎乎的天气，兴致盎然的道:“今天天气好，园里茶花开的艳，我们去看看。”
茶花也是施灵最爱的花之一。
“……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没精神，您和姨娘们去看吧。”她心底又怎会不想去，只是她不敢去……
丞相夫人闻言便细细打量她脸色，发现她眼眶微带青色，“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你休息休息，我自个看看去，回来给你带两朵。”
“嗯~~”施灵抬起小脸笑得十分甜。
丞相夫人亲昵的点点她鼻尖，笑骂道:“小懒虫！”说完扶着丫鬟出了院子。
施灵看着阳光下娘亲优雅的身姿，心头如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虽然她已不需要喘气）。
待到晌午十分，丞相夫人赏花回来，顺便给施灵摘了两朵艳红的茶花。
“府里还有事处理，我先回去，晚饭你是自己吃还是去和我们一起吃？”
施灵连忙摇头道:“我自己在屋里吃，你们不用管我。”
丞相夫人有些诧异，平时这丫头每天都要赖在正院吃饭，她爹爹觉得她年纪也大了，该学着独立独立，等以后去了娘家也能自主一些，便会态度强硬的拒绝。
丞相夫人诧异之余还有些欣喜，看来这丫头终于是要懂事了。
“好好好，看你没精打采的，晚上给你蒸排骨，你最爱吃的。”
“……好。”
丞相夫人一走，施灵立刻挥退丫鬟，关上屋门窝进软榻中。
此刻谁能懂她心里的苦，面对自己最亲近的爹爹娘亲，她却不敢告诉他们自己的变化，只能将之缩成一个秘密，如发霉的豆子埋到角落，害怕曝光，害怕质变豆子的臭味被人嗅出……
由于害怕阳光的缘故，施灵白天根本不敢出门，而晚上又进不去赵姨娘院子，所以这报仇大计是毫无进展。
一连数十日过去，她时机没能等来，却等来了出外念书的大哥，施丞相的嫡长子，施皓。
施皓长施灵五岁，为人谦逊，头脑聪明，施丞相对他是哪儿哪儿都满意。
当丫鬟阿莲进来禀报说施皓回府了，浑浑噩噩的施灵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每逢中秋节，丞相夫人都会办上一场宴会，表面赏月，实则暗地里进行的勾当又有谁知道呢。
施灵想到这中秋宴会，心头一喜。
她这脑子，真是被摔坏了，这段时间她天天苦思冥想的，怎么就把这中秋宴会给忘了。
施皓来找她时，已是黄昏时分，丫鬟们正张罗着给她摆晚饭。
施皓昂首阔步的踏进门来，毫不客气的往桌边一坐，挑眉看着软榻上的施灵，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爽。
“今日我回府，你竟都不去看看我，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施灵闻言“咯咯”的笑，声音脆如银铃。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呀~~”
施皓无奈一笑，“所以那梁记桂花糕……就送给小云算啦。”
施皓这话纯属玩笑，以往他每次归家都或多或少，或贵或便宜的带些东西回来，并且都是分好了的，不仅施灵这个亲妹妹有，其他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也都有，有时甚至连丫鬟婆子们也能分到一些零嘴。
但施灵听后却是浑身一僵，压在心底的愤恨如喷发的火山瞬间爆起，但还好，她的理智还在，失态仅仅半息便恢复正常。
但施皓却还是瞧了个清楚。
对施灵的脾性，施皓这个当哥哥的是了如指掌，平时被宠坏了，十分任性还有些不讲理，但心底却十分善良单纯。
而她刚刚的神情……竟让他背心一凉，有些毛骨悚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