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缘儿这么差?
接下来迁徙的第二日和第三日,何咸的脾气明显暴躁了许多。
而整个迁徙队伍当中,上至天子大夫、下至黎民百姓,面上也都布满了阴云。整个迁徙部队的气氛,沉闷阴翳地犹如暴雨来临前的风满楼!
因为,此时他们头顶上真的是一片阴云,厚重地根本看不到一丝阳光。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场阴云的背后,必然是一场真正的倾盆暴雨!
谁都知道,一旦暴雨落了下来,那将是怎样一场滔天劫难!
“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部队停了下来?”正在何咸满心焦虑之时,他却发现前方迁徙部队停了下来。只是这一瞬间,何咸心中陡然便升起一股不祥,以及还有说不出的激愤忿怒。
前方大部队可是天子和士大夫那群人,这群家伙突然停了下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果然,不出何咸意料,黄门侍郎荀攸一脸焦急地纵马赶了过来。不待何咸开口询问,荀攸便不顾礼制大防,直接拉着何咸到一处人少之地,小声言道:“中郎,又出事了”
“又是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士大夫?”一听这话,何咸当即便杀机腾腾。
可荀攸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那些人,在下也不必来此。”说这话的时候,荀攸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鄙夷和厌恶。但见何咸此时焦虑不已,他便快速继续言道:“此番之事,是天子.”
“天子?”何咸的杀气一下被冰封,但心中的愤懑怨怼却是愈加明显:“天子出了何事?”
“天子要在此停留一日,举行祭天大典,祈求苍天莫要降下暴雨。”
何咸一听这个便愣了,随即怒极反笑:“祭天,祈求苍天莫要降雨?呼他为天子,他还真当自己是苍天之子了?就算想要祈求大雨不降,那也得海龙王之子才专业对口”
可荀攸此时却一脸凝肃,陡然小声叱喝何咸道:“何中郎慎言!陛下此举,也是出于爱民护民之本心.”可何咸这会儿却没时间和心情,向荀攸同学普及自然科学知识,不耐烦道:“天气无常,自乃定势,岂是一番祭天祈祷便能自欺欺人的?而且天子此番所为,实为”说到这里,何咸再看向荀攸那双如秋水飞
刀一般的眼神,才忽然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刘协,这是已然对自己有了防范之心!此番迁都大计,不论何咸如何残酷打压士权,还是尽心抚慰百姓,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声望提升至了超越皇权的地步。如今整个迁徙部队当中,人人皆知他何咸何中郎,谁记得这部队
中还有至高无上的天子?
所以,刘协表面上看起来是要祭天祈求,但真正的用意,不过是刷一波存在!无论此番祭天祈求是否成功,皇权最终都是赢家!
若是老天在今后的迁徙途中未下雨,那便说明刘协仁义感天,士族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更会因此认为刘协乃真正的天命所归之人,忠心大增。
若祈求失败,那刘协也能先假惺惺地下一道罪己诏,再将责任推到何咸大逆不道、残杀士人的身上。如此,皇权声望仍旧会蹭蹭上涨,而何咸就会由此成为人人唾骂愤恨的乱臣贼子!
好歹毒的一计!
真是得了政治倾轧的精髓:阴险狠毒无比还杀人不见血!
只是,九岁的刘协,当真是自己想出这一计的吗?
滔天的压力砸下来,让何咸一下有些承受不住。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自己的一颗心狂跳个不停。那种焦虑、担忧还有恐惧混杂起来的情绪,令他几乎下一刻便想发狂发疯!
幸好,有着永久召唤姚广孝带来的静心增益,何咸狠狠深吸了三口气,让艰难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先凝重地看了荀攸一眼,随即在马上抱拳一礼道:“多谢荀侍郎提醒,此恩在下永世不忘。”荀攸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乱世之秋,便更是多事之秋。中郎一肩挑起兴亡大任,在下却只能顾忌身份蝇营狗苟,实在汗颜无比。”说罢这句,荀攸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小声快速地开口道:“此
事,擒贼需先擒王.”
何咸陡然一愣,尚未明白荀攸这话什么意思。可就在准备开口相询的时候,却只看到了荀攸调马转身的背影。
幸好,荀攸走了,姚广孝却自觉地来到了何咸身旁。“主公,天子年幼偏执,然心性尚算纯良。主公责以大义,天子想必也会听进去。此番只要主公擒住中伤使诈之人,以雷霆手段处置,便可挽回局面。只不过,此事之后,主公也别再想与天子有什么情义了
”
道衍和尚解释完了荀攸的未尽之言,令何咸不由茅塞顿开。
可姚广孝随即看到何咸面上已布满疯狂的偏执之色,不由又开口提醒何咸道:“主公,此事还需把握分寸,切不可过犹不及。董卓可欺君罔上,主公却万万不可!”何咸当然明白姚广孝的意思:在中国封建时代,礼制的因袭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自强秦一统天下,至汉室将近四百年,皇权抚率四滨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欺辱皇帝这种恶名,董卓这种上赶着作死的家伙
可明目张胆地乱来,但他何咸日后若还不想与天下人为敌,那就要悠着点。无视皇帝敕令强硬处死王谦、甚至将皇帝的敕令丢在地上,这其实已经有些严重。但这样的举动,最多能到抗旨不遵的地步——然而,真正与刘协明刀明枪地闹决裂,甚至逼迫刘协,那性质便截然不同了
。
“走到今日,已将近山穷水尽地步。迁都之事过后,我等务必尽快将自立一事推上日程。”认清了眼前的形势,何咸又一次提及了‘自立’之事。
现在他真的意识到了,乱世大潮中,没有一块自己的根据地,那便啥都不是。就算他这大半年混得风生水起,那也会被一个浪打回原形。只有得了一片根基,他才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流。
待姚广孝深以为然地点头颔首后,何咸才又微微一招手,将早已等待在一旁的柳媚儿唤了过来,开口问道:“查清楚了吗?”
柳媚儿面色冷厉,只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相国长史,刘艾!”
此言一出,何咸当即杀机再度大作,又忍不住想骂娘:皇帝看我不顺眼,士大夫们想置我于死地也就算了,刘艾你这个董卓假狗腿外加皇亲国戚的家伙也要搞我,是个什么意思?
抬头转头都是敌人,这大汉天下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存身之地?
自己的人缘儿,怎么不知不觉地就混到了这种地步?
可再仔细想想刘艾的为人,以及自己同他的恩怨。何咸忽然觉得,这事儿还真特么合情合理:就刘艾那种小人,这时候不跳出来捅一刀,都不像是他刘艾了。
“好,好,好!”想到这些,也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值蓄满后,何咸不由也冷厉开口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无名,随本公子来!”
看着何咸杀气腾腾地离去,柳媚儿眼中的是担忧和隐藏在深处的坚定。
而姚广孝,则微微叹息了一声后,唤来了朱符吩咐道:“令节,你长于机变,也跟上去罢。主公这段时日艰难,还需我等同舟共济。”
六百石的行军从事却指使吩咐两千石的侍中,这看起来令人不可思议。可朱符只是闭了闭眼,明白姚广孝的担忧后,便拱手道:“从事勿忧,主公会有分寸的。”
然而话音刚落,朱符的脸就先白了。只见何咸带着无名和七百亲卫,犹如疯狗般冲入了前方的队伍中,还大声吼道:“清君侧,诛逆臣!哪个不开眼的又想找死,本中郎手里的大宝剑,早已饥渴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