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如月没有什么胃口,而沈如湘得知沈如月出去没有见到林谦修后,也草草吃完碗里的饭,收拾东西回去了。
该如何委婉的告诉沈如湘,林谦修对她无意?天底下不是只有林谦修一个不纳妾的男子,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总不能重生一遭过得比上一次还惨吧?要是自己不嫁给林谦修,又能嫁给谁?那样她必须得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不介意自己的丈夫有其他女人,和平共处。
但是想想她无法做到像母亲那么心大,或许林谦修骄纵了她,她的丈夫必须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沈如月记得沈如湘前生过世,从井里捞出来时,身上穿得十分讲究,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倒像是寻了短见投了井。
莫不是因为前生沈如湘便倾心林谦修?沈如湘也确实是在自己与林谦修定亲后过世的。
若是因为如此,那她可真是天大的罪过,无形中就害死了一个花季少女。方才沈如月本打算直说的,脑中电光火石闪了一下,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
虽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如何,但万一沈如湘真的如此脆弱可就不好了。
这一年已经到了腊月的尾巴,李氏给各房添置的年货都差不多备齐。过年时兴穿新衣裳,拨了银子每个人都做几身的,下人也都发放了一身新衣裳,就图个喜庆。
沈如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直也没想起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她思考时老是不自觉的抚摸左手尾指,过了半晌灵光一闪,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她一直藏在身上的紫檀木佛珠没在身上。
这串佛珠是李氏给她戴上的,三年前从城外道光寺玄清大师那里求来的,说是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玄清大师名声十分响亮,德高望重且言之必中,就连当今圣上华庆帝都是其信徒。城外那条清澈的玄清河原来叫渡阳河,便是因了这玄清大师,从而被华庆帝改了名叫玄清河。
沈如月是不信佛的,但是她母亲深信不疑,每年都要去寺里祈祷,还愿,来来回回能走好几遭。
这佛珠本来是一对两串,一直戴在李氏的手腕上。去年的时候沈如月差点被一条野狗咬伤,李氏惊魂未定将其中一串戴在了沈如月的左手上。
李氏要将她一半的庇佑分给沈如月,特意嘱咐沈如月,这佛珠不能随意示人,必须戴在左手上,因为只能戴在右手上的是她那串,尽量不要离身。
沈如月虽然不信佛,但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祝福,她手腕上不喜欢佩戴东西,便将其藏在了左边袖口的暗囊中,自李氏交给她就一年多没有离身。
每次换衣裳沈如月都会注意着不弄丢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从那身衣裳里拿过来。
“秋菊,我昨日换下来的衣裳去了哪里?”
秋菊从外面探进了个脑袋:“姑娘是说淡蓝那身吗?我还没来得及送去浣衣房呢,这就去。”
“暂时不用,你把它拿来我看看。”沈如月的衣裳都是李氏做的,习惯在袖口处缝上一个暗藏的口袋,装什么都挺方便,又不影响外形美观,导致沈如月自己做衣裳也跟李氏一样。
奇怪的是,沈如月居然没在这身衣裳里找到自己的佛珠,那它去了哪里?沈如月十分确定,她穿这身淡蓝衣裳的时候佛珠还在里面。
她和母亲缝的暗囊都很稳妥,无论装什么都不曾掉出来,而且她昨日今日都没有出门。
若是掉了,那也在这间屋里,若是没掉,就是被别人拿走了。
千年紫檀打磨的佛珠,价值那自是不用说的,更别说是她母亲从玄清大师那里求来的,于她而言母亲的祝福比前两者都重要。
沈如月脸色有些不好,她没想到自己屋里能出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婆子。她一直宽厚待人,从来不苛刻这些为了生活努力的下人们,前世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可如今这是怎么了?怪不得人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夏荷,把我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这种事情不能有开端而不治,若是看着什么东西好就塞进腰包,谁手头紧都从主子这里顺东西还得了?疏忽犯错能忍,品行不端的人断然留不得。
夏荷不明所以,却匆匆出门去,让仆妇丫头们停下手头的事情,集中在了院子里,包括她自己,连同沈如月的乳母赵嬷嬷。
下人们站得十分整齐,她们都被调|教得很好,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各房各院时不时给下人训话,但是在沈如月院里很少,不知道今日把她们聚集起来所为何事。
沈府下人都知道,大房的三姑娘为人最宽厚,偶尔疏忽犯个小错她都不会深究,不管你是粗使婆子还是头等大丫头皆一视同仁。
有人还美滋滋的想着,大概要过年了,三姑娘要额外给她们发福利和银钱之类的。
沈如月看着底下一众神色各异的下人,清了清嗓子:“心中没鬼的人也许在疑惑我为什么要召集你们,做了亏心事的人肯定知道其中缘由,你现在可以站出来了,因为你不站出来我会让你站出来。”
底下一片沉寂,过了片刻,一个沈如月万万没想到的人跪倒在了地上,赵嬷嬷一脸羞愤:“姑娘,是老奴对不起你,我那不争气的儿,欠了一屁股赌债,我们已经还不上了,明天不还钱他们就会砍了他的手脚,老奴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沈如月沉默半晌:“赵嬷嬷,你是我的乳母,我敬重你信任你,方将院里事务都交与你,但显然你已经不合适继续待在这里。”
“三姑娘千万不要赶老奴走!老奴如何待姑娘,姑娘是清楚的,老奴真的是一时糊涂!”赵嬷嬷眼眶发红,她此时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将赵嬷嬷发配到岐寨沟的庄子上去伺候吧。”沈如月说完进了屋子,她没想到会是赵嬷嬷,本想着借此敲打一下所有的下人,结果却是自己的乳母。
无论赵嬷嬷是不是有心行窃,她都不能继续把赵嬷嬷留在身边,做了就是做了。
“姑娘,这是赵嬷嬷归还的东西。”夏荷拿着一个银制的圆盒子递给沈如月。这盒子原来是装痛风药膏的,赵嬷嬷昨夜拿到佛珠后没地方搁,就把这盒子腾空了,将佛珠装在里面,就算不小心掉出来也没人对药膏起疑心。
还打算明天出府给它找个去处,换成银钱替儿还债。
沈如月接过盒子,打开后把佛珠拿出来,想了想便戴在手上。她应该是习惯了的,时刻戴在手腕上不容易丢,前生母亲过世后她就一直把佛珠戴在手腕上了。
母亲总是无比端庄,很少抱她,她以为感情不是很深厚,在母亲过世后她却感受到了心头钝痛。
沈如月眼角余光扫到她随手放在桌上的那个银制盒子,发现盒底和盒盖都有几点淡淡的黑色,约摸指尖大小的圆点。
她有些奇怪的拿起盒子,在上面摩擦了几下,黑色没有褪去,这表示是这个盒子的本质变黑了,而不是染上去的。
银制的盒子为什么会无故变黑?一些事情在沈如月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总是抓不住重点。
过了片刻沈如月手忙脚乱把左手上的佛珠取了下来,重新又放到盒子里去,按照她取出来之前摆放的位置,慢慢放进去。
一颗颗紫檀木打磨的珠子,刚好放在了那些浅黑色的圆点上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些痕迹,明显是因为这佛珠从昨夜就被装在盒子里,是佛珠将盒子变黑的。
捏着这串佛珠,沈如月的手有些抖,她知道银制品碰到剧毒会变黑,可是为什么这串紫檀木的佛珠也能让银制品变黑?
这串佛珠有毒!
这是沈如月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手一抖不由自主将佛珠甩出去老远。可是这说不通,为什么一串佛珠上面会有毒?谁会无聊到将剧毒下在一串佛珠上?
就算把毒下在佛珠上有用,又是谁?谁会想置自己于死地?她几辈子皆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妨碍过任何人。
难道因为她的重生,这辈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足以让人想要毒死她的事情?
沈如月在脑海中转了千百个念头,都想不通到底是谁会想毒死自己,而且是以这种不见得有效的方式。
说到有效,沈如月无法避免的想起,自从她身上带着这串佛珠,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越来越容易染上风寒。
若这在佛珠到她身上之前,就已经被下了这杀人不见血的剧毒的话,那这个针对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李氏!
思绪及此,沈如月跌跌撞撞朝正房跑去,母亲一定还戴着那串佛珠!佛珠无时无刻在吸食母亲的生命,在那手腕上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