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将将捞到苏雀的手,姚朵想的是把她拉进来坐下再说。这么高的一个人挡在店门口,既不进来又不干什么,店主看到不白白招人嫌嘛!要让别人评论苏雀,她不乐意。
苏雀手臂一扬,整个人挂到她身上,“我浑身难受,力气都使不出来,你让我靠会儿就好了。”
“浑身难受,手臂的劲可没含糊。”姚朵那本来牵着苏雀的手改移到腰上。
得寸进尺地调动所以能碰到对方的手、脑袋、肩膀、小腿、胸膛。跟多动症似的,从头皮到脚趾没一处不动的,姚朵欲盖弥彰,笑了笑道:“这人家店里,有摄像头啊。你冷静点。”
“我就喜欢在摄像头底下摸你。你刚才顶到我的大腿肉,痛的眼泪都下来了。”苏雀被姚朵按到凳子上,独屁股老实了。
苏雀的膝盖贴过去,微缩肩膀望着她,嘴角漾着一抹笑。
老板端着两只盛满的白瓷碗摆好,看了眼苏雀,心道:这人怎么长得这么黑,还带个白口罩。作怪。
这肚子里的话除了自个儿没人听得到,就像姚朵不知道苏雀在想什么——她今天有点奇怪,但自己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搅拌均匀铺洒的香菜段,另一碗推到苏雀面前,姚朵不着痕迹地错开桌底的膝盖,“就让这碗牛肉粉丝代我赔罪,你受不受。”
苏雀拔出一套木筷,受了。
这顿粉吃的平淡,期间没再出什么*举动。
只因为食物的美味和更加绮丽的友人。
饱餐一顿,四肢五骸暖洋洋的。姚朵与苏雀亲昵地手牵手,却是打算回房间睡懒觉。街道的喧闹叫人没那么舒坦;自然,房间里的床和被褥不够柔软,可宁静的舒服。
等着姚朵脱下外套,苏雀把两件衣服挂在门背的小勾子上头,随即□□数声说了句‘我来咯'钻到被窝里,紧紧环着对方。
化思菱等在镜头外,她看着姚朵饰演局中人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背台词时用力的模样。偶尔视线看向这边,化思菱会下意识地朝对方笑,哪怕真的是偶然。
有人搭话:“你和姚朵是怎么回事?怎么专门来这儿等她,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啊。”
“也没看起来那么好,正好没事就来看看。你怎么知道我专门等姚朵?陆庆和我也是好朋友。”化思菱看了眼搭话的人,细鼻红唇,挺秀气的一瘦女人。
“那是来等陆庆啊?眼睛就没移开过姚朵,我还以为你等的是她。不好意思。”瘦女人嘴上讪讪,面皮子倒是沉稳。
化思菱乐了:“就这么明显吗?”
“你该照照镜子的,她做了什么动作,你都有反应,脸上明明白白的写了我在等姚朵。要是你说等陆庆我心里是不信的。”
“人脸上哪里会有字。”化思菱看着姚朵跑动,腹诽道:那么明显,为什么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活活成了尊望夫石。盼着望着如意郎君能回头再看一眼。
耐心是很好的品德。
如意郎君盼不到,心悦的佳人给盼来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就不能来嘛。”化思菱挑一边细眉打趣。
姚朵笑着否认,实则纳闷她的举动。
“我明天该回京都完成派下来的工作了,离别之前想跟你说一下。”她期待对方能说些好听的。
“算算也是时候了——那么这样吧,上次说请你吃饭,你有什么事先去办好,等我拍好联系你,可不能拒绝啊。”话音刚落,场记就来催着上镜了。
化思菱的眼神骤地精神了:“我就在这等你,本来就是找你玩的,能有什么事?”
“那你好歹找个椅子坐会,我帮你喊——”
“正好我腿站麻了。”目送着对方走开,化思菱心里的大石头终是落下。
她抿唇压抑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知缘由的,她不愿叫别人发现。
暖色灯光晕染木色的日式装修风格,名为梅的包厢里面对面跪坐了两位女人,她们年龄相仿,神情中透着种善意。偶尔讲句话,说点无关紧要的事维持和谐,就像是友人之间常有的情形。
“这几天你忙死了,到底有什么事这么麻烦。要是自己不能解决,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麻烦。”化思菱往前倾了倾身体,那是蠢蠢欲动的意思。
姚朵瞥了一眼化思菱的手,抬手拍了一下,要她规矩些。
两人不是没有过逾矩的行为,只是这会儿化思菱的举动令她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化思菱,化思菱也看着她,看了会儿,她便笑了。
“当我是什么豺狼虎豹吗?”她半举起手来,想要顺一顺姚朵垂下来的发丝,被姚朵躲了过去,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门外有人经过。
姚朵瞧见了化思灵带了红晕的脸颊,见她的嘴唇稍微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只是声音有些轻巧,如羽毛拂了耳侧,转瞬即逝。
“——你同意吗?”头顶的灯光闪了下,姚朵便听见了这句问话。
是化思菱抛出的问题。
至于同意什么,她一概无知。于是她让化思菱再说一遍,化思菱涨红了脸,瞧向姚朵的眼睛水光潋滟,仿佛喝足了百斤白酒,已然散发出了阵阵酣香。
姚朵想到了曾经有人说过的话。
当一个人在你面前脸红,有很多种原因:愤怒、羞涩、尴尬、醉酒、发烧......
在这里踌躇着,紧张的绷紧了脸上的筋肉,嘴角都不敢松开,死死的盯着姚朵,什么话也不说。
姚朵又要求了一次,化思菱才重复了一番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和我在一起。”
姚朵的瞳孔紧缩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对不起。”
她很快的拒绝了。
化思菱的脸更红,她的眼神变了,从情意绵绵到尴尬羞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姚朵知道她要说什么,可她不会给化思菱机会,于是她拎起自己的包,搁在手腕上,迅速的起了身走了,身后那灼热的眼神和她再无关联。
一脚踏出大门的时候,冷风如同刀剑割来。
这一刀,割断了她和身后这间房的所有关联,也许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为利刃,戳穿了化思菱的爱慕,可这和她无关。
化思菱没有在姚朵的脑中占据过多的空间,姚朵只是随缘的思索了一会儿,便将这一切抛之脑后。
她在路上喊了的士,不假思索地说出那家小旅馆的地址。
她几乎是狂奔着上了楼梯,房间的门大大的开着,不好的预感第二次席卷心头。
窗外的风将桌上的一张纸刮着抖动起来。
姚朵瞧见了,停下了步子,愣了一会儿,径直走到了放着电视机的桌边,将那张收据单拿起来看。
她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字:
我走了,在等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苏雀
苏雀走了。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姚朵看着地上那几包动都没动的袋子,嘴唇动了动,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惨。她不禁想到化思菱,要是两人比起来,谁更惨?
“阿姨,给你们床几个枕头。”过去的保洁少女,如今的医院保洁阿姨,唯一没变的只有那身制服和推车。
年过半百的黑衣婆婆把新枕头小心翼翼地给姚朵垫好,隔壁穿的护工大爷来搭了把手。
黑衣婆婆给了护工大爷一只枕头,之后拿了两只梨递到还在门口等着的保洁手上,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这么一来一回,需要的时候,护工大爷会来搭把手,靠保洁派发的生活用品也比别床多两个。
“那是我的梨。”出声的是病床上睡着的那位,老迈无力,发出的声小的黑衣婆婆附耳才能听清楚。
稀疏的白发,爬满老年斑的脖子,皮肤松弛干瘪。二十年前亮丽的佳人,如今却被机械吊着一条腿,卧床度过晚年。
但真要计较,有黑衣婆婆不分年月的守着,比起没了老伴的那些老人,幸福多了。
“我的梨。”
“是我买的,怎么是你的梨。”黑衣婆婆抚了抚老人干枯的白发,故意逗她说话。
老年姚朵瘪着嘴,眼睛湿了。
“哭了,怎么哭了,心里难受啊?不是你的梨难受。”俗话说:越活越回去。人家腿都瘸了还乐呵呵地损人家,臭不要脸。
黑衣婆婆给她擦掉眼泪,“唉,你这么难受,也只能难受一会。我转个身你就给忘了,呆子。”她话里带刺,刺扎着自己的心。
姚朵神情恍惚,转过头盯着柜子的把手,呆住了。
“下午阿强就来了。就是咱们的干儿子,上次她来你还说他帅,这次来你要是认得就说说话,不然记性会越来越差。连我都不记得了......”黑衣婆婆试着扳回她的脸,结果手被拍开了。
“手上这么有劲,就是不肯多说话,哈哈。”黑衣婆婆笑开了花,只要姚朵还会做出反应,她就觉得有出院的希望。
“要吃梨吗?我给你削一个。”
姚朵没理她。
黑衣婆婆绕过去,脸贴着脸又问了一遍。
姚朵瞪着,愣愣问道:“你是谁?”
“我是苏雀呀,那个能和你领证的苏雀。”黑衣婆婆说。
“哦,我见都见不到苏雀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