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涌动
“就连索芙娅殿下这么完美的人居然也出遭遇这样的悲剧...”
“明天,猎脏者的大名估计将那些贵族吓得够呛吧。”
“不过,这下格雷斯家族的荣耀会随着索芙娅殿下的离去而凋零吧。”
“是啊,这位莱尔公爵或许在艺术方面有惊人之才,但是作为八英雄的后裔,没有足够的武力,家族没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虽然米娅很快就阻止了手下的讨论,但是有一些话语依然能和雨声滴进莱尔的心头。
卫队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之中,只有寒入骨髓的雨滴依旧沥沥不断,像一首悲痛欲绝的悼歌。
“生者如斯么?”
站在窗边的莱尔喃喃着将手中顶起的帘布放下,转过头对着侍女长说道:
“等下,你们也离开吧,这座府邸以后也不需要人了。”
“大人...”
莱尔扬起手打断了侍女长的话,只从莱尔记事而来,这位侍女长一直为家族鞠躬尽瘁,无以回报的莱尔只能对着她深深一鞠。
“瑞克夫人,我代家族感谢你一直来的付出,只是现在我很累了,库房后的钱你们随意拿,这是你们应得的。”
说完,莱尔就拖着步伐摇摆地走上了阶梯。
听着楼下侍女们的讨论,莱尔知道,其实她们很聪明,智慧从来不会随着地位而挂钩,她们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颤抖的手打开那道熟悉的门,冰冷的门把上传递着阵阵温暖,因为莱尔的手更冷。
里面的水晶吊灯并没有被侍女们点亮,估计大家都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扰乱了心神。
唯一的亮光是来自卧室内银桌上的烛台,九根蜡烛分层而立并列其中,而银桌边就是那张横列的长椅...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擦除,仅剩的只有依旧弥漫在空中淡淡的血腥味,与房间内的少女幽香混在一起,搅成一种妖艳的异香。
而遗体则被安放至床边的水晶棺里,透明的盖层让莱尔清晰得看到索芙娅的遗容,化过妆的索芙娅脸上苍白不再,而是恢复以往的玉容,侍女甚至为她换上一件蓝色的礼服。
莱尔走到长椅上靠了下来,烛火的残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摇曳着,与静静躺在水晶棺里的索芙娅相比,此刻或许他更像是死人。
房间内,除了莱尔微弱的呼吸声只有窗外的沥沥雨声,良久,随着一阵零零星星的脚步声传到莱尔耳中。
“看来她们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
随着侍女们的离去,莱尔抓起烛台向水晶棺走去,打开透明的盖板,索芙娅安详得躺在里面,苍白的双手轻轻搭在圣银剑郝伦斯上面。
“姐姐...”
莱尔喃喃着抚摸了一下索芙娅的脸,随即一咬牙关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将圣银剑从里面扒了出来,莱尔小心翼翼得掀开索芙娅身上的礼服,露出半胸上的伤口,就此检查了起来。
长菱形的伤口让莱尔第一时间联想到骑士剑,每一把剑造成的伤口都是不一样的,不单单是剑刃的尺寸大小,不同的血槽和刻印都能造成不同的伤口。
伤口就像是一把生命之锁,而凶器就是开锁的钥匙,只有匹配的钥匙才能百分百吻合。
“这是?”
莱尔发现了一丝不妥,苍白的皮肤和暗红色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伤口的内侧有一些漆黑的纹理。
指间轻轻抵开伤口,里面的焦纹让莱尔心态一颤。
“这是圣痕...”
莱尔很对圣痕十分了解,因为索芙娅使用圣银剑郝伦斯时就能附加圣痕,在剑锋上形成锐利耀眼的寸芒,从而破魔伤敌。
但是这种能力并不是武技而是信仰,只有在古老英雄们弥留下来的武器才可以借助传说之力来附加圣痕,而且这种武器大多都有挑选誓约者的灵智。
圣银剑郝伦斯的誓约者就是索芙娅,所以莱尔即便能使用圣银剑也仅仅是一柄坚韧的利剑而已,更加无法用剑发出圣痕,而圣痕恰恰是武器认主才能发挥出来的能力。
“凶手是传说武器的誓约者么。”
莱尔抬高烛台,让烛火的余光照亮索芙娅的胸前,只有在充足的光线下才能清楚得看清伤口内的血纹。
伤口内的条纹让莱尔感到异样的熟悉,喃喃道:
“嘶...这武器的血槽怎么这么熟悉?”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莱尔慌张得放下烛台,双手拿起圣银剑郝伦斯,拔开圣银剑,骑士剑内的繁文刻印和血槽让他瞬间哑口无言。
莱尔将剑举到鼻子上闻了一下,一阵薰衣草的剑油味扑面而来,其中并没有想象中的血锈味。
“看来姐姐将圣银剑保养的很好啊。”
这么浓郁的剑油味只有经过长时间的擦拭才会出现,而这柄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血了。
莱尔看着眼前的圣银剑陷入了沉思,毫无疑问凶器的外形应该是与圣银剑几乎一模一样的,但是这样的传说武器真的存在么?
这柄圣银剑是由莱尔的先祖,八英雄之一,代代相传下来的,没理由会有第二把,最少莱尔闻所未闻。
莱尔合上圣银剑放回地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将索芙娅的礼服合拢好,这一切实在让莱尔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因为深知索芙娅的实力,莱尔才难以想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将透明的水晶盖板合好,莱尔费力得把边上的大床拉开后,然后一边喘着气一边将烛台上的九根白烛一根根拆下来。
和那些卫队骑士说的一样,莱尔的确长期呆在府邸研究诗画,但是莱尔的目的并不是成为什么艺术大师,而是为了掩盖自己魔法师的身份。
从莱尔小时候一场莫名的大病后,他就发现自己拥有了与元素沟通的能力,在兴趣的使然下也经常偷偷的私购一些魔法禁书,至于他现在到底属于魔法师的哪个阶级,他自己都不清楚,也懒得去弄明白。
但是在这个古老而传统的骑士帝国里,魔法师无异是异端的存在,一旦身份暴露的魔法师将会被送上绞刑台,而莱尔一直的闭门不出也是为了防止被别人察觉出自己身上的魔力波动。
当然莱尔也可以选择叛逃出国,前往邻国布兰帕尔,那里才是自由的魔法之乡,但是这样做家族蒙羞是小事,抹黑索芙娅的荣光之路才是莱尔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件事莱尔从来没有向索芙娅提及过,但是索芙娅可能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经常在莱尔耳边嚷嚷,让他去布兰帕尔游玩一程。
莱尔摇摇头将心中的杂念抛开,把九根白蜡以环形将水晶棺围绕起来,现在莱尔要施展的并不是魔法而是更趋向神术的灵媒术。
“掌管双界的至高神明,
赞美众生平等的公平,
公义的典章存在永远,
请在此彰显您的神力。
...“
随着莱尔的话语,白蜡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忽然一暗随后猛然迸发出耀眼的紫色烈焰,浓厚的熏烟飘扬而上,似乎化成无数锋牙利爪的恶魔虚影在虚空中耀武扬威。
疯狂摇曳的烛火映射在莱尔的脸上,晃动的阴影使莱尔看起来时近时远,似缥缈又似扭曲。
随着莱尔的吟唱,熏烟变得越发浓厚浑浊就像一团团灰色的水银,除了被白烛环绕的内部,房间内部已经全被灰色的水银所充斥。
熏烟还在不断的膨胀,家具已经全部被无形的力量推到墙边,不堪重负的卧室内也不断发出咯咯的酸牙声音。
“咚咚咚”
不断拍打的声音传到莱尔耳边,回瞳一看。
白烛圆阵外的水银熏烟已经化成无数的人脸,他们表情痛苦而扭曲而且一直哀嚎着,不断用手拍打着紫焰上空的不可视之墙,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而且声音还是不断加重,一旦虚空的隔离被打破莱尔大概也会被这群痛苦的亡灵撕成碎片,所以他的时间不多了。
莱尔看着眼前渗人的异象点了点头,毕竟他借助的是冥神的力量,掌管生死之力的神灵,不但被人恐惧而唾弃,连借助力量的代价也相当高昂,那就是自身灵魂的一部分。
莱尔将圣银剑拔出橫在掌心,轻轻一拉再紧握手掌,鲜红的血液从手缝中啪嗒啪啦地滴在索芙娅的盖板上,滴落后松散的血滴顿时仿佛有生命般,全部汇集成一点,随后便如同血丝般蜿蜒伸展。
“我的爱与你同在...”
“姐姐”
莱尔闭紧肿痛的双眼,双手按住闷疼的心脏,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是谁?”
“是...”
血线没有再描绘,而是强烈的抖动起来,甚至连水晶的盖板都震出了丝丝裂痕。
随着哗哐一声,虚空的隔离之墙被亡灵们打出一道道裂缝,无数狰狞的手从裂缝内延伸出来努力得向莱尔抓去。
莱尔看着近在眼前的无尽鬼手,他知道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半跪下去双手抱住索芙娅的水晶棺急吼着。
“姐姐,到底是谁?”
良久,抖动的血线才扭扭曲曲地继续伸展,每一笔都异常沉重,每一笔都透露着憎恨与怨恨。
“最珍贵的东西被夺走了...叛徒...叛徒...”
莱尔看着这鲜红的诅咒,这太不正常了,即便是徘徊在现世的亡灵也不会因为愤怒而无法控制自身,更何况以他姐姐的实力根本不会出现种反常的情况。
闭上眼睛莱尔散发出自己的精神力去感知水晶棺中索芙娅的魂体,很快莱尔就发现怒气填胸的一幕,他姐姐的一部分魂体居然被人剥夺了。
正因如此索芙娅才无法控制自我,而缺失的魂体是无法轮回的,只能在冥界苦苦的煎熬。
莱尔怒火中烧,本就带伤的左手在紧握之下流淌出更多的热流,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怨,掠夺他姐姐的生命后还要她在深暗的冥界受到永恒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