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节急转直下
赵公廉这些年虽然人不在京城,但身为宠臣和大宋最有前途的官员,仕途十几年也在朝中结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只是这股势力是哑铃形的,一头是高官,一头是低品京官,中层实权官很少,主要被蔡京等的人把持着职位。
如今皇帝恶了赵公廉,梁师成、童贯等高层权力盟友果断弃沧赵而去,准备在必要时会狠狠帮皇帝咬沧赵几口,把沧赵重重踩进地狱。宿元景,宿太尉等朝中一些一向支持赵公廉的比较正直的官员,看变态皇帝心思已定,为赵公廉申辩也白费话,还要恶了皇帝祸及自身,也识趣地闭了嘴,任群贼疯咬沧赵。这等于赵公廉在朝中高层的势力没了。
剩下的中低品官员多为年轻少壮派,拥护追随赵公廉,无非分两种:
一种是真心实意的。
有志气,在读书时就深深敬佩学习赵公廉志向、能力、节操,想和赵公廉一起踏踏实实做实事,干出成绩,扭转大宋的墓气腐化,帮大宋抓住金起辽变的难得机遇收复燕云十六州,从此改变大宋北方无有利防御地形抵抗北蛮的局促尴尬被动局面,完善大宋江山统治,自身利益上也能抱着赵公廉这个未来不久的宰相的大腿,前程光明远大,做千古名臣。
另一种就是政治投机者。
他们可能也深为佩服赵公廉,有雄心壮志,把政治目光放长远,不急求飞黄腾达,或太年轻位卑,想投靠蔡京等,人家也瞧不上,得不到快速攀升,索性耐心熬资历跟着未来宰相混,图的是几年后的美好前程。
现在,风云突变,赵公廉现在强势,也能继续强势一段时间,但已是官场秋后的蚂蚱。
考验人心的时刻到了。人心却不经考。
一时间,京城中追随赵公廉的官员小弟纷纷忙着撇清和沧赵的关系,到处乱窜紧急巴结蔡系等官员保住仕途前程。东京文成侯府转眼由访客络绎不绝变得门可罗雀。
但儒家教育还是教出了些有骨气有大志的真君子。就是太少了。
有资格上朝听政的前拥廉派中,绝大多数都缩头背叛了,有几位官员却不顾风向,力挺赵公廉,和群/奸争得激烈。
事实上,单从奏折字面确实找不出赵公廉的不是。
皇帝你不喜欢人家,有那么多官员厌恶人家,人家识趣不干了,请辞回家孝敬长辈,满足了你们的心愿,这有什么罪过?人家不想干了,不碍你们事了,你们还要人家死?
这特么还有天理公道?
还有王朝该有的秩序法则吗?
吃苦受罪的大功臣就这下场?
贪官污吏奸佞小人嘴炮庸才反倒有功有前途,得势?
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赵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但皇帝永远无错。
江山是我的江山,一切我说了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千古君王法则,权力至高法则。
你再有功,再有能力,若是不顺我的意,让我不快,那也白费。你就得受到惩罚。
赵佶本身不是个汉武帝之类的锋芒毕露的皇帝,行事总体风格是艺术政客的文雅、耳根子软、优柔寡断,但现在心理变态,和以往就不同了,彻底变成了阴柔狠毒霸道。
他还需要赵公廉为他卖命,一时奈何不得沧赵,心中的怒气却要出。
于是,这几个坚定挺赵公廉、不长眼的朝官就成了出气筒。
不过,不是降职、削职、问罪。
那样针对赵公廉的意图也太明显了,极可能惹得赵公廉更加灰心直接不干了,也容易惹起天下百姓公议不愤。天下广大官员也会寒心,变得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混日子安全第一。
大宋官员人数臃肿、工作拖沓慵懒现象已经极其严重了,情况再坏下去。朝廷可受不了。
赵佶玩的是历代皇帝整治骨干名臣的最有效手段——明升实贬,在心领神会的蔡京等权臣默契配合提供建议下,把这几位升职调往西北、蜀中、东西两广路或福建路担任知州知府。
陕北等西北地区时时面临西夏的兵锋,环境极其艰苦危险不说,西军和赵公廉领导的沧北军是竞争制衡关系,以前赵公廉得宠前途无量,又和西军有恩义与一定交情,西军主将们都巴结大宋未来不久的宰相,双方自然是友好竞争,现在赵公廉要完了,谁还和沧赵系交好,谁不但无益而且有险,市侩官僚们哪会念什么情义交情,双方关系立马就变成了隐形敌对仇视,挺赵公廉的官员去西北,在西军势力范围内当官,处境可想而知,想安稳当官施政只怕是白日做梦,首先窝囊气得受个够。
蜀中号称天府之国,是大宋仅次于江南的赋税基地,说起来是个好地方,但那里地形复杂险恶,夷蛮众多,民风凶悍,强盗山贼狂徒这些年随着统治腐化日益增多,还受到吐番部落和大理国威胁。
大理国现在也比较强盛强势,大理王正是(天龙八部)中那个痴情仔段玉。
此人确实多情多老婆,更多子女,儿子数量以十为单位数,却是位大理国史上难得一见的有为之君,把衰败混乱的大理国重新整治起来,对大宋既友好又强硬,可惜现在他老朽不堪了,有众多儿子却没一个出色的,为王位继承权争斗激烈凶险,大理国处在政治动荡中,却格外对大宋强硬防范以防大宋阴谋政客们趁虚而入搞事,双方边军时有摩擦争斗。
到局势这样复杂的蜀中为官,若是能在成都任职,那自然也是美差,但可惜不是。
赵佶和蔡京等自然是蜀中哪混乱危险难治理,就把挺廉者调哪去。
有本事,你活下来,把那里治理好。没本事,你就死那。不死,这一生没有意外机遇,也休想出蜀。
大宋有才干有前途的官员都不爱去蜀中任职。
想快速升官得重用,你得经常在领导面前露脸表现,让领导熟悉你,习惯你,了解信任你。
这是官场惯例规则,可称为权力定理。只要人类有官权划分在,它就适用。
蜀中远离中央,信息闭塞。
在那当官,不能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把握不住朝局,也就跟不上政治形势,会迅速落伍,离政治权力核心会越来越远,难以成为大宋核心官员,读书人的雄心壮志都会成为泡影。蜀道难,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因此,哪怕是去担任蜀中最高长官,大权在握,在官场意识看来也是被贬斥,前途无亮,仕途基本到顶了,就这样了。表现一个不好,甚至稍有不慎,就极可能仕途断绝,数年奋斗成空。
至于两广和福建路。
首先,那地方远离中央,地理与气候环境复杂险恶,凶悍不遵教化的蛮夷广布,民生困苦凶险,有和蜀中一样的问题。因为有安南猴子小霸威胁着南疆,比蜀中更艰难凶险
其次,如今海盗在东南猖獗,抢人口抢财物,大宋根本无法清剿防范。在哪当官难有政绩不说,性命就悬在刀刃上。
之前,郑居中掌握沧州不利,请旨调整了府城官员,可下面五县阳奉阴违,也摆弄不动,大大不利于郑居中搜刮沧州,更不利于掐死沧赵商务,赵佶挺郑居中暗中执行打压沧赵控制沧州,也是把府城和五县官员以治理沧州有功为名升调到那些地方。
如今,沧州五县从知县、主薄、押司、捕快都头到衙门临时工吏员都是郑居中弄来的人和属从。原来的那些职员,在新知县到来后很快都识趣地纷纷主动有品级的丁忧、无品的辞职了。
三搞五搞,赵公廉在沧州期间建立的政治势力土崩瓦解。沧赵家族对沧州官府的控制影响力没有了。
这正是赵佶和蔡京等最想看到的,猜忌心因此减轻了不少。
但是,由区区有上朝资格却没多少实权的小小京官一跃成为州府长官,这个,谁也不能说不是朝廷升职重用,天下的官员、百姓,不明白的,还以为皇帝仍然宠信文成侯,因而重用追随侯爷的这些实干官员,把最能考验能力,也最能展示和证明才干的地方交给和赵公廉一样有追求的官来治理。
赵佶调动这些官员,给的理由也光明正大、冠冕堂皇:赵公廉不是在奏折中建议要把才华出众有雄心壮志的京官调到边关磨练,成大才,防止久在京城被富贵繁华腐蚀了上进心和斗志?
你看,这不正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不但听了,还把他的上善建议含义延伸扩大了?
谁敢说我这个皇帝不重视不信用赵公廉?
你们这几个官员,有才华,肯实干,既然坚定追随赵公廉,想学习赵公廉吃大苦立大业,我这个皇帝理解你们,也信任你们的能力和忠心,给你们个一展抱负的舞台,都去边疆难地好好锻炼施展吧。
我很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有铁骨,真的任劳任怨忠心为国。
蔡京等奸贼心里兴奋,都默契地和皇帝唱合,把皇帝的阴毒极力美化。
这几位挺廉官员敢在这节骨眼上硬顶着逆皇帝的心意,真就胆大不畏凶险,面对皇帝与蔡京等的险恶用心不含糊,慨然接受任命,并感谢皇帝给这个机会。
对他们来说,精神领袖失势了,他们若不改其志另投奸臣们的门下,那么在京城以后的日子会很可怕,仕途无望还是小事,性命只怕也会随时丧在阴谋诡计下,最起码小鞋就穿不完,得被恶心死,难受死,气死。
如此,不如索性去边远地区当长官,既能远离凶险权力中心,又能把自己的才华和心愿踏踏实实实施下去,尽可能地为百姓做点实事好事,努力扭转当地恶劣局面,让大宋多点良风正气,就算皇帝看不到自己的忠心,也至少无愧于当年的十几年苦读与壮志。相信历史也会留下公正的评判。
他们其实也是赌。
他们不相信精明强干、有远见卓识之极的天才政治家文成侯突然如此冒然得罪皇帝自毁前程会是狂妄年少产生的昏招,都坚信赵公廉如此胡为必有深意,必定对更长远的政治目标有大利。
他们都不是沧赵集团的真正成员。沧赵集团不会对控制不了的中央官员冒险透露实情以招揽住。
他们自然而然也猜不准赵公廉内心的真正打算,只胡乱猜测各种可能。
例如,是不是皇帝赵佶身体垮了,活不几年了,侯爷想摆脱赵佶宠臣的身份,把目光投向了继位者,到时候可以翻身又成为新帝的宠臣,宰相之位能更稳固而长久。
例如,是不是侯爷和皇帝默契地在共同上演一场考验人心的戏?
以侯爷和皇帝的关系,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帝心难测。赵佶确实是个聪明过人的皇帝,如今性格改变,心思更难测。
皇帝对你好,未必是真的好。对你恶,也未必是真的恶。玩弄和考验官员人心,是每个皇帝都必然玩的政治游戏。
无论怎样,这几个官员做出了选择,就不后悔。
处置了这几个官员,赵佶是昏君变态,却也明白能在如此风口浪尖仍铁心追随赵公廉的官员,最起码是有骨气肯实干的,可用。
安排这些人一步高升到州府之长,也是相信用这些人更有利于治理当地,也能用遥远隔断赵公廉的影响力,断掉赵公廉的政治势力。如果这几位官员有能力,也醒脑子懂得转变,也可以考虑调回任用。不转变,就当废物利用好了。
大宋明白人,自然能看出这是皇帝开始摘除赵公廉羽翼,早晚会对赵公廉下毒手。
随后,蔡京等自然随着这股风,就势把京城中不肯转向的沧赵系其他小官员彻底清除掉。
这种小角色自然不劳他们动手,他们一个心思,下面的诸贼就动用权力把这些小官同样丢到那些边荒地区。这下彻底如了他们的意,有利于他们的利益,也满足了皇帝的心意。收获多多。
昏君奸臣相合,一时间皆大欢喜。
唯有权邦彦仍继续留在中央当他的从三品教育大员,仍然不问政事只关心教育,是没有威胁,被人无视,重视教育图功绩虚名的皇帝却喜欢用的实干能干孤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