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节草芥之怒
怎么办?
有愣头青直接喊了:“还能怎么办?狗官们直接杀人,明显是硬扣咱们村是贼寇。不想束手被杀,当然是抡刀子反了。把这些不知死活敢来咱们庄上行凶的狗东西全宰了,反抢了他们。”
轰然一声,顿时有不少汉子挥舞刀枪叫嚷着响应。但也有不少的皱眉顾虑重重。
满村男女老少数千口子人呢。光棍一条好说。这拖家带口的,想反,哪那么容易?
这节骨眼上就得看领导了。
孔明红着眼厉声喝道:“官府想要咱们的命,官逼民反,只能反了。咱们庄老少一大群拖累也不怕。白虎山最近又聚起一寨人马,据说有一两千好汉,为首的是九个头领,行侠仗义,不欺百姓,专杀贪官污吏和害民豪强。咱们村就在白虎山前,离山寨不是太远,紧急去投山寨,县上奈何不得,自可得暂时安全。他们诬陷咱们是二龙山贼寇,那咱们就真做了,去请二龙山相助,接咱们去二龙山入伙。”
有汉子说:“大爷说的对。我听说那二龙山寨主晁天王是最爱百姓的英雄,最体谅无辜蒙冤者。咱们去求他。他肯定会出手相助。二龙山势力又大,青州官兵都只能干瞪眼。咱们去了自有安全。”
这么一说,反正刀架脖子上了,别无出路,大家就都同意反了,立即紧急行动起来。
聚在孔家的成人汉子都准备开始迎战。孩子们则散回家去,赶紧通知家人做保家的厮杀准备。
带着人马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先扑杀而来的两县都头,万万没想到轻松来铲除孔太公一家发财立功受奖,实际却是要和满村有上千红着眼要保命保家的汉子的一场殊死搏斗。
他们一路急赶,沿路没看到一个村民,到得孔家,看到大门虚掩,声息全无,也是不见半个人影。他们稍有疑惑,但也未真放在心上。
因为此时已时值过午,他们这帮人急着杀良冒功发财,一刻不耽误工夫,一口气从颂仙村赶来,空前勤奋和不辞劳苦,顾不得吃午饭和天气炎热,而村民在夏忙之前的短暂时节却是最懒散悠闲的,此时已经吃过午饭,通常都躲在家中避暑午睡。中午进村看不到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孔家这情况,说不定孔家老小正在家中睡得香甜,正做着好梦。
正都头盯着虚掩的大门狞笑一声,对副手轻声说:“看来,合该孔家庄贼寇死绝。”
副都头笑应一声,吩咐手下:“悄悄推开大门杀进去。此地贼寇一个不留。”
立马有十几个捕快为抢功奋勇当先扑向大门口。
大门被轻轻向里推开,放眼望去一目了然,院中仍然无人。
看来孔家确实正午休呢。
前来的二百左右捕手们的心顿时更轻松,有便宜可沾,立马又是几十个人奋勇抢先扑去。后面的紧跟而上。最前面的蜂拥而上,迈门槛急摸向院中。
不料,院墙上突然现出数十个汉子,大门后也闪出十几个汉子,俱都持猎弓,对着冲来的捕手就是一通暴射。
村民打猎用的弓自然比不得官兵用的制式弓精良,弓力小,射不远。制式弓的有效杀伤范围一般的也能射到五六十米外的目标。而猎弓通常射程不过二三十米。但即使是这样,对就在眼皮子底下或跟前的一群人,那也是一射一个准。
当先冲在大门的那十几个捕快被夹击,射死做一堆,无一个透过,想争表现抢功却先去阎王殿报到争鬼位了。
后面的数十捕手在乱箭下也是死伤惨重,脚快冲在最前面的更是死得惨而干净。
侥幸逃过此劫的前部惊骇大叫着仓皇回逃,只留下一地死尸和受伤倒地逃不动只能抱着伤处凄惨绝望惊嚎,后面猎弓够不到的捕手也跟着仓皇后退,心里则暗呼侥幸。幸亏自己胆小些、脑子反应慢些,腿脚不够快。
几十米外在马上指挥若定的两都头看到此变,不禁大吃一惊,心说:“孔家果然是敢杀官造反的贼寇。”
正都头急怒喝骂:“该死的贼寇,天兵到此,还敢耍诈逞凶反抗?今日不杀光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刁民,老子这捕凶拿贼的都头就白做了。”
副都头则忙着喝止溃退的捕手,“都不要慌。刁民凶顽,但一群村夫哪会厮杀?不要怕。冲上去近战。他们的破弓就没用了,只有被屠杀的份。”
正都头拔刀补充道:“奋勇杀贼。立功受奖,升官发财。”
这两家伙却是不知,孔家村汉子们尽管已经准备迎接这突兀而至的灾难要反抗官府屠杀了,实际上不少人并没有那么坚定不移,做好了准备却还想看看官府来到底是不是想屠村冒功。若不是,那还有两说。却是两都头的对话,诸如“孔家庄贼寇”而不是孔家贼;“一个不留”让孔家庄村汉们认定了官府是真想屠村。先入为主已判断官府歹意,满村人命包括自家满门老小生死存亡之时,在愤怒惊慌与紧张中,粗陋无识的村民哪有那个脑子去仔细分辨或想着质问清楚,无论内心愿意不愿意杀官当反贼也没有退路了,这才一个个都横了心暴起杀机直接下了狠手,先杀对手个措手不及抢占优势。
两都头视草民如草芥惯了,自不知自己猖狂凶残轻挑下所说的语病召至怎样的的凶险,不知死知地又叫嚷’杀光刁民升官发财’,却是进一步让孔家庄汉子们认定了官府屠村冒功的恶毒之念,反抗心越发坚定强硬暴戾。
孔明孔亮兄弟也不知其中关窍。
他们被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完全激红了眼,看到本庄汉子奋勇决绝表现,只当是自家往日对村民不薄赢得人心坚定支持和追随,欣慰之余眼见得官府的人死伤一片余者惊慌失措,大叫一声:“狗贼敢杀我父亲。纳命来。”
怒吼中,哥俩双双持步战的长杆大刀踏着大门口的尸体堆,疯狂冲杀出去。
院中那些平常和孔家兄弟最亲近的汉子也大吼着横刀持猎叉枪棒杀出。有他们奋勇当先起带头作用,院墙上的弓手在紧张亢奋发蒙冲动中纷纷跳下墙也跑出院子抵近官府的人,发挥打猎和孔家兄弟平日教练出来的远战优势,继续射击。
官府的人,捕快们职能所定,都是拿惯了强盗歹徒的,有厮杀经验,也有一定战斗力;而宋家庄的打手们都是帮宋家走私犯险的亡命之徒,自然都敢打敢杀不乏战斗力。剩下的所谓县城来的拥官积极分子也不过是些地痞流氓,平常交好捕快衙役,在县城厮混得便利,惯常为非作歹也是行凶惯了的,也都有些欺负良善的三脚猫功夫。
这么一个群体,若按总体战斗力自然在孔家庄村民之上。可惜,他们此行最大的缺点是没有弓箭。
宋发贵、高知县和县都头等人把孔家定为私通二龙山的贼寇,实际执行捉拿和屠杀却还是按收拾百姓那样对待,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此次只是个诬良为盗的阴谋,孔家只是有些武力的平民百姓,自然也没有真的把孔家当成有强盗实力的硬对手,动用的是捕快民壮而不是县城官兵,职能所限,本身就没有弓箭。
大宋对弓弩等远程杀伤性武器控制很严。到了北宋末世,法纪日趋崩溃,社会日益混乱,盗贼凶徒四起,官府对民间私藏弓弩已经控制无力,但体制内仍然按规则惯例执行。负责打仗的官兵才配备着弓箭盾牌。
结果这伙人吃大亏了,拿着刀枪铁链、水火棍,武器质量是比孔家庄人的精良很多,却既无法抵挡弓箭,也无法远程还击压制,又被杀怕了胆子杀乱了阵角,被疯狂如下山猛虎的孔明孔亮一通乱砍杀死数个,轻易冲破敌群。
两都头一看孔家兄弟凶猛,自己又怎么也制止不了溃败整顿不好队伍进行反扑,知道若不赶快杀了孔家兄弟除掉这伙村汉的主心骨,今天这美差只怕不但完成不了任务反而可能栽在这穷山沟里。
他们大吼一声,亲自上阵,一人一个接战孔家兄弟,在马上挥腰刀斗了几合,感觉用腰刀这种短家伙骑马对付在地上灵活乱转的对手不利,就双双翻下马和孔明孔亮步战大杀。
双方恶斗二十几招。两都头这才大吃一惊:孔家这两后生居然不是宋家所说的那种只会些粗浅武艺的的乡野村夫,力量步法这些且不说,单是这刀法就不简单,狠辣犀利多为实用招式,不但不是弱者反而是强悍硬手,别说想轻易几下子就杀掉,斗下去,今日自己能不能不做刀下之鬼也还两说。
二都头不约而同心生怯意。
他们此来只是执行“公务”,不是孔家兄弟那样心怀杀父之仇在拼命,可不想功没捞着、财才没发着却把性命丢这。
狭路相逢,勇者胜。
二都头一胆怯,战斗力大降,这一降也越发胆怯也越发失利,哪里能挡住势如疯虎的孔明孔亮。
正心慌考虑要不要退走,却又不甘心换官兵来剿灭,若大孔家庄的丰厚好处自己捞不到而犹豫不决之际,他们手下的人被射杀得更多,队伍越发混乱,而四周本静悄悄的孔家村突然家家涌出汉子,不是持猎叉、朴刀、木棍、锄头......就是拿着猎弓,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参加战斗,上千汉子一冲,几乎几眨眼间就把官府的人打得死伤一地。
二都头惊骇失色:昵妈的,闹了半天这孔家庄还真是伪装良民潜伏此地的悍匪强盗窝。
二人彻底丧胆,哪还敢再留恋功劳钱财,立即想上马冲出去逃走,却被孔明孔亮瞧见机会。孔明声嘶力竭大吼一声,奋勇上前全力一刀把被吼得一惊愣神的正都头砍翻在地。那副都头惊骇上司同伙惨死,又见对手孔亮两眼血红面目扭曲如嗜血魔鬼,惊得不禁手软,被孔亮迅猛一刀捅死。
两都头的死让官府来的人彻底丧胆崩溃。
无论是捕快衙役,还是打手民壮,个个只想着寻找机会争相逃命,却被四面围堵住去路的上千村民挥舞各种武器一通乱打放翻在地,一个个兴冲冲来杀人发财也一个个被杀在当地去地府当差领工资了,无一人能逃脱村民的愤怒惩罚。
孔明孔亮兄弟却是从求饶想活命的宋家打手、捕快、民壮那得知此次灾难的根源,惊悉阴谋内幕,得知了叔叔一家的悲惨遭遇,也得知此次来孔家庄行凶的还有宋家的老三和一个教头等人因为去村外小酒店杀人灭口而在后面。
他们越发怒发如狂,心痛得极欲吐血,骑了两都头的马追向村外。不杀光来犯者誓不罢休。
而孔家庄村民也彻底怒了。
区区颂仙仙的一个地主想侵吞两庄子,就能勾结县上轻易把两庄上千户人家定为贼寇来屠杀强夺财产?
这大宋还没有天理王法?还有没有草民只求个苟且偷生的活路?
既已杀官,那索性举村都反了吧。
否则,孔家兄弟带着追随者离开了,让颂仙山的豺狼宋家接管了庄子,勾结了官府把留恋不去的村民拿杀了顶剿匪功劳。那此地可就真成了人间冤死地狱。
意识到凶险,也是随大流,村中原本还留有幻想,没有参与战斗的人家也不敢不跟着大伙儿走了。
一些骁勇义气的好汉子紧跟着孔家兄弟奔去截杀宋财贵等漏网之鱼。
宋财贵和那教头一伙迟迟未赶到,却不是因为分路去攻击小酒店耽误了时间的主要原因。
这厮们却是狡诈滑头,吸取此前在颂仙村血战死两教头的教训,暗想让两都头带人先去和孔家兄弟拼命,自己以这边的任务为借口滞留着拖时间,盘算着等那边杀得差不多了,没危险了再及时赶过去现身参与搜刮和点检收获。反正这次的主谋和行动主角是宋家人,自有主管权,去晚了,两都头也不敢把他们排除在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