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都想撒网,下
人治王朝执法者总爱含混打着“上锋有令”、‘朝廷’之类的大旗号,或者干脆打着皇权名义行凶谋私违法,甚至谋逆。
越是非法勾当,越是阴险罪恶,越是喜欢扯高大上旗帜。
数千年实践证明非常有效,形成了传统技巧和习惯。
小小托词说法巧妙却是不少,至少非法勾当显得正大光明,坏事干起来阻力小,能更理直气壮张狂耍公权暴力达到目的。
和背靠公权专业玩权的比,受冤的无知没门路没势力的草民能有什么见识,能知道什么?
觉得冤,有本事,你去找有关部门喊冤去。
玩不死你也耗死你。
因此有恃无恐,甚至肆无忌惮。
所谓有关部门其实很冤枉,被强拉上罪责,几千年来总是背罪责黑锅,却不得不主动捂盖子,甚至代违法乱纪者抗住在非法勾当中招惹到的没事先了解预料到的啃不动的背景硬角色的报复打击,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说冤枉也不冤枉,这至少是种监管缺位。
当然,这还是统治秩序比较正常条件下的恶劣现象。
更可怕的是独裁或混乱国度。那些仗着官皮军皮的想干什么罪恶勾当,直接嚣张干就行了,根本不用扯什么大旗号掩护。
这也是社会慢慢由人治走向法治要经历的漫长历程,要付出的沉重代价。
这其间遭殃的不止是弱势草民。一代代王朝其实就是因此不断倒台。骄横的统治者早晚要遭到历史的虐杀。
船老大眼前的这位军官正是在借朝廷名义玩非法勾当。
军队强征民船攻打梁山,自然根本不可能是来自朝廷的命令。
无论是皇帝还是那些权臣大奸没一个是智商有问题的,都明白眼下缺不得赵公廉镇守沧北,找借口变相削权欺负一下赵公廉可以,但再想玩死在民间威望太高的沧赵家族,也不会在冒着亡国的危急形势下由朝廷干出触及赵公廉底线的事。
以强盗灭掉梁山,官府再出面灭掉强盗,这种把戏想糊弄政治奇才赵公廉,那除非是太阳西升东降。
但只要不是朝廷主持的,皇帝和朝廷就有借口安抚赵公廉,否则就是明逼着沧赵家族造反。
沧赵家族此次主要人员几乎全部丧失在辽寇和海盗之手,沧州基业尽毁,赵公廉已经愤怒悲痛到极点,只是为国家为大义才勉强忍耐不发作,若知道仅剩的弟弟和梁山基业被朝廷玩死了,不用想也知道赵公廉会如何愤怒、能干出什么事来。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朝廷灭梁山要虐杀沧赵家族,赵公廉既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有胆量能力和号召力,不一怒果断扯旗声讨朝廷而反才怪了。
梁山周围官府放任强盗浩浩荡荡从青州穿过数州府顺利无比来从容毁梁山,这种事只能做,不能报朝廷,得让朝廷不知道此事至少要朝廷能合理装不知情,否则,朝廷为安抚住赵公廉只能下旨严令这些官府汇兵剿灭强盗护住梁山。待铲除了沧赵家族在大宋剩下的这最后一个根基据点,“悄悄”形成既成事实,再编造事实报告朝廷,那才是皇帝和权奸们都满意的大功。
那军官听到质疑,立即明白这船老大不是能糊弄吓唬住的,没失望,反而眼里的狡诈窃喜凶芒更盛了。
他判断这船里乘坐的人应该是梁山人,极可能沧赵家那个宝贝赵岳就在船上。
而他奉命带上百官兵越境来运河强征船只进梁山泊只是一方面。
这个不急。
桃花山强盗占据了梁山又不会跑掉。什么时候打都可以自由掌握。沧赵梁山灭了,梁山周围的官府就可以名正言顺打着剿灭强盗并为赵侯爷报仇雪恨的旗号,由朝廷出面调来大量船只进攻梁山泊。赵公廉不能恨朝廷还得感激。
劫杀掉赵岳才是主要目标。
眼下局势混乱,到处是流民,更有叛逃的官兵和趁机行凶做恶的各种坏蛋,只要能悄悄干掉赵岳,谁能知道是谁干的?
赵公廉再心痛弟弟,找不到仇恨朝廷的根据也只能认栽强吞苦果。
这厮掩饰着窃喜阴险,故意一瞪眼呵斥试探道:“你这刁奴还挺横,居然敢质问军队的公事?”
“你仗的谁的势?船上莫非有你觉得能依仗的大人物?”
船老大仍是从容淡定,呵呵几声不答反问:“听你口音,你是濮州的军官吧?”
扫了船头近十个凶横官兵一眼,又笑道:“这些兵是沧北口音,是沧北边军裁撤下来的吧?”
被人一口道破身份,那军官眼睛一立。
他原是濮州本地低级军官,沧北军过来后,因拍新将主曾世雄都监的马屁拍得好,飞快晋升为提辖。
别看赵岳主持梁山这么久,水泊周围的人,无论是官是民,见过赵岳真面目的还真不多。
这军官刚好认识赵岳,才被特意派来执行这个秘密任务。
因为梁山周围官府没水军没船,民船和人全叫梁山弄走任用了,这位船老大有比较大的船,还熟悉梁山周围州府和沧州那边的口音,这位提辖此刻也进一步确认堵住的必是梁山泊的船。赵岳在船上的可能性更大了。
他越发窃喜,眼见特意选的这处荒僻地四下无人,立即暗暗向部下发个约定好的信号。
他身边的官兵立即暗暗准备厮杀。
掩藏在船舱里的二十左右个官兵则得到舱外传来的暗号,立即起身悄悄举弓搭箭或端起精巧的三连弩准备随时冲出来射击。
以弓弩发乱箭在水上射杀,这才是这伙官兵的杀手锏。
其它两条船上的官兵也做好准备。
这些人也是曾世雄精心挑选出来的武艺不错的可靠精锐人手,万不得以近战也是很有战斗力的。
这位提辖官因此对劫杀赵岳很有信心。别碰上,碰上就有把握。
做好了谋杀准备,这厮却转瞬收起凶横换了一副笑脸,温声道:“船老大,本官也是奉命行事。请你船上主人出来亮亮身份吧?本官放你们走也好有理由对上面有个交待。”
船中的赵岳听着对话,冷笑:巧言把我家当强盗对待,强征我家的船去打我家的梁山?大宋文武玩内斗的水平真是高!害能臣和同族同胞的能力真是举世无双!这本事和心思用在对民族外敌上,能有一半也行啊。
在赵雕龙从船舱百叶窗悄悄查看了官兵情况用手语表达后,赵岳不禁大怒。
他明显感应到堵在左右后三船上侵来的森森杀机,也猜到这伙官兵越境来运河的真正目的。
濮州官府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这江山动荡的危急形势下,狗官们也不忘算计沧赵家族,不但想一石两鸟,处心积虑还敢直接派兵在此截杀我?
连和梁山不接壤的小小濮州也疯狂参与,再想想皇帝和朝廷所为,看来大宋官场上下是个人都想撒网啊。
真是不逼反我家就不罢休,纯是急着宋朝早亡,狗官们一齐找死想早死。
他挂念着梁山战事,没时间在此多耽误。
你想见我杀我?
那我见你杀你好了。
几乎是陪着赵岳长大,太熟悉赵岳的雕龙绣虎二小将,看到赵岳嘴角上勾露出那种笑容,不用吩咐也知道主人是杀机暴起要干什么,立即沾水在桌案上写字,把反截杀行动告诉同船的清真山六蟒准备动手。
此时的马元、皇甫雄等六人参加沧州大战,当然已经清楚了原来强横的海盗正是沧赵家的,当时是既震惊得合不上嘴,又欣喜乐得合不上嘴,另外也难免有些做流寇时怀的梦想和所用的旗号手段却与沧赵碰撞争锋所形成的尴尬。
借海盗号召力,抢海盗霸主沧赵家的船投靠海盗,这得多荒唐才能干出来,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大牙。
这事在沧赵内部成为一桩趣事笑谈,甚至是一段传奇佳话,这让六蟒感觉大好,也就不再把这点糗事耿耿于怀。
此刻,六人和亲随只有满怀信心和斗志。
他们没接受过培训,看不懂手语,但看到桌案上的话,顿时亢奋地点头,无不暴发出凛凛杀机,全迅速行动起来。
赵岳走出船舱,先扫视了一眼运河和周围情况,见往日往来运输繁忙拥挤的运河上受局势动荡凶险影响变得冷冷清清,视野中别处一只船也没有,这一带又是偏僻荒野,此时难见人踪,越发意识到这伙濮州官兵用心之险恶,这才把目光落在军官身上。
这位提辖官终于见到了渴盼已久的目标。
其实他即使不认识赵岳,只根据梁山周围的人熟知的形象传说也能大致判断哪个是赵岳。
珍贵的蜀锦彩绣包头,年纪不大却身躯高大雄健,英姿勃发,不怒自威,只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能让人感觉到上位者和强者汹涌可怕的威势者,天下只有沧赵家族的老二,沧梁小霸王赵岳,别无分号。
即使是大宋皇太子,如果不穿龙袍,没有身边象征地位的威仪证明身份,没有官僚护卫助势,也不及赵岳的威势一分。
皇太子如果悄悄独行穿便衣混人堆里,别说不认识的,就算认识的只怕也会把太子当路人甲那个谁谁,没人注意没谁在乎。
此刻谋杀的对象和眼看到手的大功劳就在眼前,赵岳出现在甲板上,这位本应高兴得发狂的军官却一见那鲜明的彩绣标志和那根传说的长长可怕马鞭,不是暴发出杀机和战斗意志,居然情不自禁地惊退了数步,好悬没一脚踩空掉河里淹死。
沧北来的乌烂边军可不知道沧梁小霸王的强横作派和厉害,见上官如此不堪不禁露出嘲笑。
不就是个仗着文成侯庇护而嚣张横行的混蛋纨绔子弟吗?
穿戴精贵,长得高大英挺点,名声响亮点就能吓住了人了?
切——
至于吗?
内地军官就是没见过大阵式,没胆没用。要杀这个凶横小霸王,还得是咱们边军来的大爷。濮州本地兵屁用不顶。
谁说咱们从沧北边关裁下来的将士都是草包废物?
那是大爷我识时务懂生存之道不肯傻乎乎效死命,是那些当官的糊弄不了没本事用好而已,可不是没本事杀辽寇没战斗力。
就在这些官兵乱纷纷自得起着念头,军痞凶性大发,挺枪横刀要大骂威吓着直接跳船过去砍掉赵岳脑袋抢功时,赵岳手中折握的长鞭突然毒龙出渊如电卷向面色羞窘发紫在蓄势鼓勇气发威的军官,正卷在军官的脖子上,一抖手就轻易把穿着铁甲的这位分量不轻的老几硬生生拽翻过船轰隆一声砸在船头甲板上。
这一下差点儿就把这军官直接勒死,幸亏有头盔上垂肩挡箭铁环护帘垫挡着,否则脖子都可能直接被拉绞断掉。
军官直接昏死过去,肥大死猪一样躺那动也不动,之前的骄横凶威踪影皆无,任人宰杀。
船老大早料到二爷会暴起发难,嘿嘿笑着立即扑过来,也不知从哪摸出个手铐咔嚓一声娴熟地锁了军官,让手下看好了。
官兵惊骇没反应过来之际,赵岳已出海蛟龙般腾空而起越向兵船,人在半空,长鞭纵横抽打,转眼抽得甲板官兵有五六个惨叫倒地或跌入运河,另一手拔出背后巨剑凌空一记横扫,几乎同时又砍掉了三四个脑袋。人落船上,宝剑反手一记,又是三个军匪肚腹切开倒下惨叫,剩下两个官兵吓呆了,被赵岳鞭子卷一个一甩,腿一记狠踢另一个,两人一齐砸破舱门跌入船舱,把舱里正开门举弓弩冲出来的官兵砸倒一片。
赵岳一声不吭,一晃身就冲入了船舱,重重踩在倒下的官兵身上,脚下的不死也重伤丧失反抗力,长鞭抽打船舱深处没撞倒下还举着弓弩的,解除远处威胁,手中宝剑如电纵横,把近前的官兵一片片砍翻。
舱内官兵在颠倒混乱中感觉赵岳快得恍若鬼魅闯进来,是杀神凶魔降临,根本不是人为,在迅猛死伤中毫无反抗之能,只剩下惊恐无意义的杂乱呼叫和惨叫,之前自诩的所谓见大阵式的边关强军好汉连猛虎面前颤抖的羔羊都不如,只有任宰杀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