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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奶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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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堵着满肚子气,骑着自行车到镇上找工作。

  首先声明,我并非没有工作。

  毕竟大学刚毕业,即便只是二本中的三流院校,在这个萧索的山村里,也算是祖坟冒青烟的造化。

  那么昨天晚上之前,我还是村委会的实习治保主任,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顺利转正了。这就代表我可以拿国家工资,每月2000元,虽然不多,但是这个铁饭碗用来补充家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一直期待着那天的到来,奶奶不用唉声叹气了,妈妈无须起早贪黑了,妹妹想吃辣条儿时我也不会站在小卖部里捏着兜儿里仅剩的一元纸币左右盘算了。那么我再努力节省一些,等攒够了钱,就带爸爸去医院把腿病治好。

  因为爸爸在几年前突如其来的腿病,生活的重担就全都压在妈妈一个人肩上,虽然那个坚韧的女人从不埋怨,但是我经常看到爸爸在晚饭后乘着轮椅去果树园儿里发呆。

  我懂,我什么都懂,这个腿病夺走了爸爸的自由,爸爸的尊严,并时刻折磨着他的心智。

  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原谅他对待任何问题都能保持忍气吞声的态度。

  尤其是最近半个月的事儿。

  对,就是最近半个月,慈祥了一辈子的奶奶就像更年期大爆发一样,每天都会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没出息,“人家虎子跟你一般儿大,初中没毕业,现在在城里照样儿混得风生水起,你再看看你,怎么就这么不求上进,天天窝在这个村儿里能有什么出息,城里哪条流浪狗不比你强,老祖宗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她不针对别人,唯独针对我。

  我问过我爸我妈是不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事儿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毕竟奶奶以前从未像最近这样对待过我。

  妈妈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就算绞尽脑汁也毫无头绪;而爸爸就坐在轮椅上看着屋角泛黄的墙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本以为奶奶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好,随便拿我撒撒气而已,骂就骂吧,谁让我是她孙子呢,我就不信您老能坚持一整年见我就骂。

  可今天早上,我必须承认我太天真了。

  她老人家在鸡叫前就去厢房里翻出了一捆儿麻绳儿,在院子的门梁上搭了一圈儿,脚下踏着榆木板凳儿,然后便是一顿鬼哭狼嚎:“小明砸!你给我出来!你今天必须去城里找个工作!在城里要饭也行!不然我就吊死给你看!我丢不起这人!”

  妈妈最先起床的,她连头发都来不及理一下就冲大门口儿跑去:“妈,你这是干啥呀!”

  爸爸不说话,只是缓慢地套上外套儿,费劲力气将身体从温暖的炕上挪向轮椅。他的这些动作平时都是在我和妈妈的帮助下完成的,可此时的我咬咬牙并没有出手。

  我恨奶奶,我恨爸爸。我恨奶奶的无理取闹,我恨爸爸的唯唯诺诺。

  恨是我从未触及过的情感,可现在我尝到了它的滋味。

  我故作镇定地穿戴停当,跨上院子里的二八自行车,车座儿上结着露水也无所谓,低着头连妈妈都不去看一眼,就这样从门梁下的奶奶身旁经过。

  我没有搀扶奶奶走下那个板凳儿,因为当时我的心情,的的确确希望她最好快些死掉。

  等我骑着自行车上了村里的主干路,我听到身后的路口处,是妹妹穿着凉拖儿的奔跑声与放肆的嚎啕声,还有轮椅碾压路面的嘎吱声,然后又被一个沉重憨厚的声音掩盖掉,“明子,你等等。”

  等什么等,最近我平白无故地挨骂,你替我说过一句话么?

  我抹一把脸,没有回头,拼尽全力加快了速度。

  清早的风在脸旁与眼角划过,谈不上刻骨铭心,但足够让人清醒。

  怎么样都可以活,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的鄙视和谩骂中苟且?

  ……

  我的家距离县城儿比较近,骑着车子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个时间的城市街道依然冷清,来往车辆中,打着“空车”字样的出租车占了百分之九十。

  仔细想想,奶奶说的话的确没错。

  我同一届的学生中,高中以下学历的居大多数,可他们此时已经成功地融入了眼前这座介于生机与沉滞之间的县城里。

  我在大学期间一度看不起乡镇与县城,我曾坚定地相信一线城市才是我的最终归属。

  可毕业的我,想要在老家的农村生活下去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没有资格说什么生活不公命途多舛,因为我在学校的确什么都没学会。

  所以我不能再继续沉沦颓废,我要打心里“感谢”奶奶敲响的警钟,我要从这个县城起步,哪怕像一条狗一样,也要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于是我进入一家还算热闹的早餐店,里面多数是早起健身的中老年人。我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临近到柜台前,“您好,请问您这里招临时工么?”

  柜台前的服务员年纪不大,她抬头递给我一副暖心的笑脸,可就在下一秒,我们都僵住了。

  “王明?”女生有隐约的兴奋,“你是王明吧!”

  “难道你是……吴萍儿?”在女生把白色的厨师帽摘掉后我才完全认出来,这TM是我高中时代的女神啊!

  女生很高兴,对着我使劲儿地点点头,“恩,是我!”然后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四年没见了哈,你还是没变样儿。”

  “你也一样,哦不,你比原来更好看了,比原来那个女神还要女神。”这个吴萍是高中时期公认的校花儿,追随者从教室门口能一直排到操场中央,正是由于这些因素,胆小的我当时很少和她搭话。而今天看到她,还是那么清美丽硕,我的心脏就快要从嗓子眼儿钻出来了。

  “你是来?……应……聘?”她不确定地问了问。

  所以刚才还高涨的气氛此时一下子尴尬到谷底,怎么这么巧就到老同学这里来应聘了呢,你让我这张帅气的脸往哪儿放,我为什么不在门口儿看清楚再进来呢?“恩,我……我刚毕业,寻思出来找找工作。”

  她好像也意识到什么,“哦,这样啊~~,你还真别说,我这店最近正忙着招人呢,如果你肯来帮忙的话,我还真是感激不尽呢,工资方面,我这毕竟是小店,3800元一个月,每天早上五点半上班,下午两点下班。”

  帮忙、感激———这还真是一串给足了我面子的词语。这个女生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敏锐,善良,察言观色,通情达理。她明明长着一张女神脸,却从来不摆女神架子。

  还有那个3800元的工资,真是完虐村委会治保主任啊!

  可我现在不能想太多,一想起奶奶一个小时前的折腾,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笑着对她说:“那您看,今天能不能……?”

  “如果您能今天就上岗那再好不过啦!”她字里行间都顾全着我的尊严,好像这次应聘是她求我来而不是我主动送上门的一样,“陈姨!”,她朝内厨喊了一声。

  不一刻,一个中年妇人蹒跚而出,想必这就是那位陈姨吧。

  “陈姨,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叫做王明,是今天来应聘的新员工,麻烦你今天带他一下。”她说话时始终把手放在那位陈姨的背上,言语间充满关切,而让我有些兴奋的是,她竟然称我为“帅哥”。

  “滴滴滴”———店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SUV,独特的车头设计,流畅而霸气的车身,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它的价格不菲。

  “我老公来接我了。”这样说的李萍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那我有事儿先走了,这位陈明就麻烦您啦陈姨~~”

  “好嘞好嘞,放心吧。”这位陈姨乐呵呵的显得格外殷切。

  而我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冲动,一把拦住即将出门的女神,“谢谢你。”

  她顿一顿,然后又朝我展开甜美的笑,“谢啥谢啊,那么外道呢?”

  “那你能告诉我,这三个字母的意思么?”我仅仅出于好奇,指着她T恤衫胸前三个醒目的字母问道。

  她低头看了看,然后眯起笑眼,“哈,是这样,我老公喜欢旅游,所以专门设计定制了只属于我俩的情侣旅游装,这三个字母NTR,他说是naturaltravel的缩写,翻译成中文就是自然之旅的意思啦。”

  吴萍儿轻快地踏上那台霸气侧漏的SUV,然后便消失在清早依稀的人流中。

  在高中时期我很少与其搭话,激烈的竞争力其实只是一方面因素,那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地位。

  地位,是一个能够轻易将人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的东西。

  她的父母在军区工作,这在城里人看来也是上上位的存在,毕业后我也从同学QQ群里了解过一些,她嫁人了,她的丈夫为她开了个店,而这个店所在的整个小区都是他丈夫的财产,我陈明今天误打误撞地闯进来,也见识了一番什么才叫强强联合。

  至于我自己,则是个红三代,听起来是不是快要高潮了,只是与各类媒体关于红三代的报道渲染稍有出入,我从来就没有享受到这个头衔带来的余荫,如今靠几亩庄稼地勉强度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算悠然自得。

  不过对于吴萍儿来说,人家富有富的道理,作为一个军区家庭的千金大小姐,仍然能起个大早亲力亲为地经营事业。而这种“比你优秀的人还要比你努力”的行为,果真让我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奈的紧迫感。

  这种相同的紧迫感,我记得在高中时所有的期中期末考试结束后都曾露过面,每次都会持续个三两天之久,而我自然会充分利用好这三两天来过一把优等生的瘾。

  “王亮啊,你先把这个菜单儿上的价目表全都记下来吧。”这位陈姨相貌平和,但就是记性不大好。

  “陈姨啊,”我用无名指使劲儿指着我自己这张帅气的脸,“我叫王明,不叫王亮。”

  陈姨心广体胖,“哈哈哈,都一样啦都一样~~”

  一样个鸟啊!要不是看你快要告别人世了我还真要跟你好好较较真儿。

  然后我从她手中接过这个皮质封面的菜单儿,天啦噜,一个早餐店竟然有这么多种产品,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啊,关键我真得不擅长背诵有关数字的内容,在学期间就一直这样,现在能好到哪去。

  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头昏脑涨之后,我刚要提着菜单儿让王姨检查我的劳动成果,裤兜儿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心情小小低落了一下,是妈妈。本来今天早上发生的种种已经快要被我抛在脑后,可这个来电显示让我把那鲜活的一幕幕再一次提到眼前。

  “喂,妈。”

  “喂,明砸,你在哪儿呢现在?”妈妈的语气有些焦急。

  “我?还能在哪儿?来城里找工作呗。”我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很顺利,在汽车站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那,明子,你先别干了,家里有急事儿现在。”

  这我TMD就不乐意了,“让我出来找工作是你们,现在让我辞职还是你们,啥都依你们,到底啥意思啊?!”

  我从来没有这样顶撞过我妈,因为她是这个家里最勤劳无私的女人,爸爸腿残需要钱,我和妹妹上学需要钱,家庭生活开支也需要钱,可她从来不曾埋怨什么,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农田与家之间这两点一线的劳作。

  而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赶我出来找工作的人是奶奶,而并非我的妈妈,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胡乱拿人撒气呢?

  所以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后悔万分,心脏想被卡住一样纠结地疼痛起来。

  而妈妈在听到我这样的咆哮后也停顿了一瞬,那是让我相当难捱的一瞬,然后她继续道:“明子,你奶奶她……走了……”

  “你说什么?我奶奶她……走了?!”顾不上店里来往的客人向我投来的目光,此时我多么希望妈妈所说的这句“走了”是因为奶奶跟我这个不求上进的孙子怄气而离家出走,但是妈妈这个女人对于语言的把握还是很精准的,这句“走了”究竟代表什么简直显而易见。

  “妈,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我努力用着坚定的语气让妈妈安定一些,同时也想弥补一下刚才我对她的无礼。

  妈妈平复了声音,“明子,你先别回来,这边有大家帮忙不缺人,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在城里找一家儿殡葬店,买点儿殡葬用品,像金银箔啦熏香啦鞭炮啦什么的,棺材和石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你就不用管了。”

  “哎,好,你放心吧妈。”我放下了电话,可我的心情究竟该怎样放下,我的奶奶,刚才还活灵活现的,我现在开始怀疑,推着自行车在门梁下从她身旁经过的我,当时真得希望她快点儿去死么?

  “这是我的五十元。”一位陌生的大叔从内厨走到我身边,将一张不新不旧的绿色钞票拍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就转身走掉了。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更多的服务员把一张张五十元递到我身边,他们有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而我,还完全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我的手正抑制不住地抖。虽然在我曾梦寐以求的大城市里,五十元够得上是绝对寒酸的数额,可恰恰在这个俯仰生息的小县城中,五十元则代表着他们每天早晨都要比正常人早起两个多小时用血汗换来的重量。所以我赶紧把钱送回到内厨,无法保持声音的稳定,“真得谢谢大家,真得谢谢,可是我们刚认识,这钱我真得不能收。”

  “王亮啊,”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白事儿的钱,我们既然给你了,就没有再往回收的道理。”陈姨一味地安慰着我,“你就收下吧,毕竟我们也算共同工作一个小时的同事了,快去把家事都处理好,再回来帮大家忙活。”

  被照顾的我连吐槽的资格的都没有,陈姨你上辈子和那个叫王亮的一定有什么秘密吧。

  我手里攥着钱,朝内厨的大家行了个礼,“那我真得谢谢大家了。”我以前也算半个愤青,我一直不认为世界上能有多少好人,可是刚才这短短几分钟,已经强势扭转了我一度愚昧的世界观。

  后来,在顾客的指引下,我在附近找到一家殡葬店,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楼。

  我走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忙着手机斗地主。

  “老板您好,请问有没有殡葬用品?”我上前问道。

  他抬头看了看我,把游戏调成托管状态,“当然有啊,连殡葬用品都没有还叫殡葬店么?”他打趣着,带我进了内屋。

  蜡烛燃烧的味道凝在一起,内屋货架上的各种殡葬用品琳琅满目,只叫我眼花缭乱。我记得小时候也参加过一些葬礼,但那些殡葬品都是由亲属买来彩纸亲手制作的,虽然花式单调,但也是亲人的一番心意。可我想不到,短短几年,殡葬也可以作为一个行业壮大起来。

  但是,更让我佩服的还在后面。

  我认真挑选了几件合眼的,正要准备结账时,老板对我郑重其事地推荐道:“如果在我们店里租一个阴阳先生,这些商品可以打五折。”

  “阴阳先生?……还可以租?”我对这两个不搭调的词语还真得有些好奇,“葬礼一条龙服务呗?”

  在这行业里混久了,这位老板难免油腔滑调,“哼哼哼,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请一个阴阳先生你们怎么收费呢?”问完这句我就立刻在心里暗骂自己嘴欠,所谓阴阳先生明显就是糊弄人的,再者说,我身上这几张票子也不够啊。

  还好这位老板很有耐心,虽然他掺杂了百分之五十的废话,“单是组织葬礼流程这一项服务只需要666元,如果还需要阴阳先生为逝者超度的话,那么总共需要2333元。我们秉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以诚信为本,可以服务后再结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心动不如行动……”

  服务后再结账?那我只要说你服务质量不过关不就可以免费了?还有你家的标价,也太与时俱进了吧。我在心里打着算盘。

  “那我问问家里吧,这事儿我自己做不了主。”于是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号码,虽然我对他抱有相当的偏见,但我记得,今天早晨,是他摇着轮椅一直追我到村口儿。

  “喂,明子。”爸爸的声音有些复杂。

  那么接下来,我把殡葬店老板的话一五一十地为老爸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我当然知道爸爸需要时间思考,“行,那咱们就给你奶奶请一个阴阳先生!要全套的!”想必爸爸也知道所谓的阴阳先生只是一些江湖骗子而已,但是他作为儿子,肯定希望奶奶这最后一程走得风风光光吧。

  面前的老板明显偷听了我和爸爸的对话,所以我的手机还没挂断呢,他就扯着嗓子朝二楼喊道:“轩申屠先生,请您出山啦~~”

  我滴天惹,为了骗钱都改成复姓了,也是够拼了,我心里暗笑着。

  应着声音,二楼上走下来一位年轻男士,短发笔挺,面容清朗,衣着齐整,履丝曳缟,单从颜值上来讲,也就比我陈明差那么一点点吧。

  “您好,敝人申屠,还请您多多关照。”男士对我说道。

  “您好,我叫王明,我家的事情真地须要麻烦您了。”我没有和他说太多,因为一想到他可能连初中学历都没有就能日入千百,说我不嫉妒应该也没人会相信。

  老板帮我把货品打包,直接放到他的私家车上,那是一辆拉风的酒红色皮卡,一种不太常见的车型。老板对司机嘱咐几句之后,我们便上了路,我坐在副驾驶,申屠先生就在我身后的座位。

  途中我们还经过了吴萍的早餐店,毕竟我的自行车不能一直搁在人家店里啊。

  一路上我们三人风风火火,但也难掩当下的尴尬寂寞,于是我首先找个话题,“申屠先生您好,敢问您师出何山何门啊?”

  这个年轻人在故作镇定方面绝对高我一等,“您好,我师出昆仑山玉清境元始天尊门下。”

  真聪明,你顺口来一个百度地图上查不到的地方,我连取证的必要的都没有了。

  “想必您还对我的身份抱有怀疑吧,那方便提供您的生辰八字么?”想不到他竟然主动送上门了,那我还须要跟他客气么,于是我把我所知的一切信息提供给他,包括星座和血型。

  “您的生辰八字展现的命局很奇特,如果这些信息准确的话,您应该有一个弟弟,而且他已经去世了。”他一字一句对我说着,让我心头爆炸性地一惊,的确,我曾经有一个弟弟,一年前患了不治之症,属于夭折。顺便一提,我的妹妹是领养的,而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些。可是只凭借我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他就能推演出家庭成员的信息,这才是最让我难以理解的地方。

  “您的爷爷也已经去世,最终归宿却不在祖坟。”我回过头惊诧地望着他,背后的衣服被不自觉地浸湿。爷爷的确没有葬在祖坟,莫非他真得货真价实?

  “您的父亲命中必有一难,但最近便会消解。”这回我的手心里全是汗,他说的“一难”,不就是父亲的腿病么,而且既然他说这一难最近便会消解,那绝对是天大的喜事啊,可我必须承认,我此时心中的讶异远远压过了欣喜。

  “您没有母亲。”

  ……呵呵,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难不成刚才那些信息都是瞎蒙的,还说我没有母亲,没有母亲我陈明从哪儿来的,就算是个小学生儿稍微动动脑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看来刚才一直把他像神一样高看起来,我还真是蠢到爆炸啊。

  呵呵,我心里只能呵呵,但是我的表情要忍住,对人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您的奶奶……好奇怪,我竟然什么都看不出。”真聪明,见好就收,虽然您头脑灵活,表面功夫装得也挺像,但是您是否知道自己已经露出马脚了,您是江湖骗子这个事实已经是板板钉钉得事儿了,求求您不要再咋呼了行么。

  所以我再一次转过头,“我说这位申屠先生,您在我面前怎么说都行,但是等会儿到家后当着大家面儿,我劝您还是少说几句吧,您也知道,老一辈人与咱们毕竟不同,他们对这些事儿还是很看重的。”

  而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谢谢您为我想这么多,作为回敬,我想我有义务提醒您,您身上的光,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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