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之癌

  朗斯汉斯沉默了，他开始踏出一步，继续驼行向阿东萨。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初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又或者，干脆就让这一切在黑暗与冰冷中渐渐结束吧。”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似乎连自己都感到了迷茫。

  “对不起，我老了，记不清很多事情了。不如你来说说当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吧。”

  朗斯汉斯竟然把问题又抛回给了阿东萨。

  但阿东萨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它说：“阴暗冰冷的世界，不断流逝的星光，衰弱的星球磁场，不断堆积的宇宙尘埃，这些现象，都说明这个世界失去了太阳。对一颗有生命的星球来说，太阳的存在是无法替代的。不管是光热、还是引力束缚带来的稳定，对生命的诞生都极为重要。而太阳的消失对于一个还不能离开母星的文明而言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朗斯汉斯留下一串巨人般的宽大脚印，熊猫老铁小心地用爪子盖了上去，发现竟然差不了多少，不由得吐了吐粉红的舌头。

  朗斯汉斯仿佛也陷入了沉思。

  “是的，那是极为平常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法师塔进行星象的观测，然后眼前闪过极为炽烈的光芒，无与伦比的能量波动席卷了整个世界，全世界的魔法道具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反应，大部分都直接损毁了。”

  阿东萨说：“不是席卷了全世界，而是席卷了整个星系，虽然不知道太阳是如何消失的，但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电磁辐射足以瘫痪所有电磁设备。我比较意外的是原来魔法驱动的设备也会受电磁波干扰吗？总之太阳的失踪让光热和引力也随之消失，你们在失去了能量来源的同时，也被迫成为宇宙中流浪的孤儿，以三十千米每秒的速度在宇宙中直线前进，直到今天。”

  朗斯汉斯说：“那一天，世界再也没有迎来过日初。天空怒号，大地震动，海水倒流，古老宗教中的末日预言一个个都实现了。”

  阿东萨说：“预言这种东西，大家只会关注对的，而不会去在意更多错的东西。太阳引力的消失让整个星系的行星轨迹都发生了崩溃式的脱轨，一个个都沿着原来的方向横冲直撞。你们的星球也不例外，并且因为上面渺小得生物存在，任何一点因为引力潮汐而产生的震动都会让你们小题大做。气压变化引起的飓风还好说，地震产生的大空洞却会将所有水分都吸入极深的地底。不过反正没了太阳能源的补充，你们星球的生态循环本来就已经崩溃了，失去水分只不过让崩溃来得更快一些而已。”

  朗斯汉斯苦笑道：“是的，你的分析完全正确。这些东西，我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想清楚。”

  阿东萨说：“是你们的偏科太严重了，天文、地理、生态……竟然一无所知。算了，这不能怪你们，我们的侧重点不同。”

  两人一问一答，一答一问间，朗斯汉斯突然之间竟然直接跨越了一半的距离，好像缩地成尺一般。

  安格洛拉看着朗斯汉斯突兀在身前消失，叹了口气，拍打着熊猫老铁赶快掉头狂奔，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老铁突然嗅了嗅，兴奋地朝一个地方冲去。

  安格洛拉也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罗杰！”

  朗斯汉斯说：“在一连串的灾难后，一切安静了下来，甚至太安静了。大地不再震动，风暴不再呼啸，海水不再流动，甚至连鸟兽都不再出没，树木也逐渐枯萎坏死。很快，就是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无声寒冬。”

  阿东萨说：“很正常。经过了最初的震动后所有行星都已经各奔东西，不会再互相影响。你们真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正面撞上什么星球，不然神也救不了你们。没有阳光的照射形成冷热气流，连基本的空气流动都不会发生。动物们大概是以为冬天提前到来了，等他们都受不了饥饿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暂时热闹一阵子。”

  阿东萨遥远的视野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般的高大身影。

  朗斯汉斯说：“是的，在最初的恐惧过后，短缺的物资和秩序的崩坏，末日的恐慌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仰之心，整个世界立刻迎来了大骚乱。”

  阿东萨皱眉道：“你们的魔法师呢？如果有魔法的存在，这个星球起码还能再苟延残喘一千年吧。”

  朗斯汉斯自嘲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计算的，但这一定需要极为统一的组织以及很多我们并没有发展的知识。实际上，有人推测我们只能坚持一百年，然后这个世界的人口就将会减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只有最幸运的凡人和最强大的魔法师才能活下来。”

  阿东萨说：“我想尊敬的朗斯汉斯大法师一定不喜欢这样的未来。”

  朗斯汉斯的声音中突然带着一丝怒气：“是的，我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那群愚蠢的魔法师和贵族，他们的鼠目寸光连神都会震怒。在这样的末日面前，他们却只懂囤积多到用不完的粮食，把自己关在狭窄的法师塔和洞穴中，还以为这真的是神话故事，等到寒冬退去，他们又能重新繁衍后代，统治世界！”

  阿东萨说：“按照我所还原的古人类数据来说，就算这次真的只是短暂的冰河时代，也必须要有超过两百人的种群数量才能保证在三代之内不发生太大范围的基因疾病。一旦低于这个标准，畸形儿和痴呆会直接毁掉这个避难所。”

  朗斯汉斯叹气道：“这又是异世界的知识？即使我并不精通，也知道这种封闭自我的做法绝对是错的。长夜漫漫，凛冬已至。只有我知道，这次的寒冬将持续到永远。”

  阿东萨赞到：“虽然你的知识很贫乏，不过直觉很准确。”

  作为一个曾经享誉世界的传奇法师，朗斯汉斯面对这样的夸奖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坦然笑纳。

  朗斯汉斯继续说：“我们的世界无可挽回地冲向无边黑暗的星界深处，甚至让所有的异世界都失去了联系。现有的空间坐标也都作废了，而我们又根本没有办法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进行定位，不然保留一部分火种逃亡到异世界也是一种办法。”

  阿东萨问：“然后呢？”

  朗斯汉斯有些痛苦地说：“我只是，向我们的神明许了一个愿，一个简单的愿望。”

  阿东萨说：“我好像猜到是什么愿望了。”

  “‘让人类生存下去’，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

  “嗯，很淳朴，也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