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生死未卜
苏瑾携着无双从府门外回来,路经花园荷池,却发现安绍芸正拿着剪子将一盆好端端的盆栽,剪了个七零八落。不觉一怔,这是……上午还听人说安绍芸打扮得很清素,要去洛府,这是怎么了?
“小姐莫要多管闲事,我们自己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她呀!走吧小姐!”无双忙拉住苏瑾,安绍芸这么生气,现在过去不是自己找死吗?
想想也对,苏瑾带着无双转身就走。
“站住!”安绍芸一声暴喝,“为何见到我便要走,你当我是吃人的妖怪吗?”
不远处,花颜正巧看到这一幕,忙不迭快步走过来,“哟,表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又惹表姐生气了?真是的,自从嫁到侯府,没一天安生!你非要闹得侯府鸡飞狗跳才罢休吗?”
苏瑾是躺着也中枪,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无理的。冷哼一声,苏瑾嘴角噙笑,“敢问表小姐,谁是鸡谁是狗?这所谓的鸡飞狗跳又暗指何人?”
一语既出,花颜顿时傻了眼,仿佛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乍见安绍芸投来的杀人目光,花颜的脸都绿了,忙解释道,“表姐表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有说你暗指安家大小姐吗?”苏瑾岂是好对付,她现在惯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留情。她都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有什么好怕的。
“表姐我……”
“你给我闭嘴!”
安绍芸愤怒,剪刀几乎要戳在花颜的脸上,吓得花颜抱头退出甚远。
“苏瑾,我问你,你跟洛谦到底什么关系?”安绍芸有些语无伦次。
苏瑾一怔,果然是为了谦哥哥。不觉冷笑,“安大小姐觉得是什么,那便是什么。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信不信全在于你。若是你心底已经认定了我与谦哥哥关系不清,即便我极力分辨,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强词夺理。不是吗?”
一番话,让安绍芸无言以对,狠狠的将剪子丢在地上,安绍芸冷道,“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你对洛谦还有没有……”
“没有。”苏瑾斩钉截铁,“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花颜见安绍芸的面色缓和不少,剪子也丢在了地上,便壮着胆子上前起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爹尚且能藏身那么久,江洋大盗的女儿,说话岂可相信。表姐你别相信她,她惯用的就是说一套做一套。”
“我家小姐才不是这样的人。”无双愤愤不平,怎容得她诋毁苏瑾。
“哼,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蛇鼠一窝,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压根就干不出好事来。”花颜字字带刺,句句带棍,“是你自己不要洛谦在先,现在还死乞白赖的粘着人家。苏瑾啊苏瑾,你可真不要脸!”
目光陡然下沉,苏瑾一步上前,忽然狠狠给了花颜一记耳光,直接将花颜打翻在地。一把抓起地上的剪子,锐利的口子就抵在花颜的脖颈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才是侯府夫人,而你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如果你再敢对我不敬,我就让你下半辈子没有好日子过。”
“表姐救命啊……”花颜不知死活,厉声尖叫。
安绍芸正要上前,谁知苏瑾的手一用力,剪子的端口已经有一小部分刺进了花颜的脖颈。那一刻别说花颜,就连安绍芸都不敢再上前,到底,谁也不想出人命。
“你再喊一声试试。”要知道,苏信对苏瑾,从小是当男儿培养的。她只是不喜欢父亲狠辣的作风,所以才不屑对任何人动手。但是花颜一次次拿她的父亲侮辱,几乎挑战了苏瑾的底线,苏瑾又岂能容她。
“小姐?”无双一惊,忙走上去。若是在苏家倒也罢了,现在是在侯府,境况不同。
苏瑾恨恨的将剪子丢进水里,发出扑通一声。起身,苏瑾冷眼看着惊恐异常的花颜,“人知荣辱而有心,人若无耻而无颜。花颜,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我可不会保证,你的脸上会不会多几道疤。”
花颜惊悚的摸着自己的脸,还好脸没破。只是脖颈上一阵濡湿,伸手一抹,竟是满手嫣红的鲜血。一刹那,花颜整个人都瑟瑟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丫鬟们忙不迭将她搀起来,苏瑾漠然转身,连安绍芸都看得一愣一愣。她不知道,苏瑾还会有这样凌厉的一面,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瞬间,安绍芸觉得有些心底发寒,尤其对上苏瑾飒冷的脸,不由打了个冷战。
她算是刁蛮任性,但苏瑾却是比她更狠。
只是苏瑾不屑,独独喜欢安静的感觉。
众目睽睽,花颜反受其辱,不知是活该还是可悲。
不远处,安绍卿冷然站立。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苏瑾愤怒而发狠的模样,这种姿态,他从未见过。至少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从未有人如此霸道的凌厉。就算安绍芸,也不过一般的胡闹耍性子,而苏瑾,却是真的狂傲。那种低眉间的傲气,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
心,有种异样的错觉。仿佛她的隐忍,只为了他一人,虽然为了苏信,但她是真的只对安绍卿隐忍。
如此做作,不知是虚伪还是低声下气呢?
如风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光有些暗淡。
无双忽然很想哭,小姐以前就算耍性子,却从未这般凶狠过,仿佛心中憋了好多的怨气,才会忍无可忍。
“小姐?”无双轻轻喊了一声。
苏瑾敛了自己所有的神色,轻叹了一下,“走,我们回去。”
安绍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花颜不断颤抖的身子。极其烦厌的吐出一口气,安绍芸不悦的撇着嘴。花颜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个一草包,偏偏还喜欢当出头鸟,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转身,苏瑾头也不回。
“我跟你拼了!”花颜忽然像疯了一般冲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撞击苏瑾。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一切来得突然,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无双霎时瞪大眼睛,用力推开苏瑾。
只听得扑通一声,无双的身子如飘逝的落叶,一下子坠入荷池。
“糟了!”安绍卿顿叫不好,急忙从远处走来。
“无双?”苏瑾惊住,却见无双只在水面扑腾几下,霎时全部没入水中。
只听得安绍芸略带惋惜道,“荷池是活水,引的是城外护城河的水,一旦掉下去就死定了。可惜了这个小丫头,估计只能去护城河收尸……”
还不待安绍芸说完,苏瑾一头扎进荷池。
“喂!苏瑾?苏瑾?”安绍芸瞪大眼眸,“你疯了?为个丫头值得吗?”
“该死!”安绍卿冲过来,奈何晚了一步,脸色异常难看,“苏瑾?苏瑾?来人,快点下水救人!如果夫人有什么意外,你们谁都别想活!”要知道,如果苏瑾死了,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从苏信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
水面激起阵阵涟漪,唯独不见无双和苏瑾的影子。
侯府擅长水性的男子一个接一个的栓着绳子下水,奈何都扛不住荷池底部的暗流,不是被冲回上来,就是被卷下去大喊救命。
岸上的安绍卿急眼都红了,该死的女人!该死!
狠狠回头瞪着惊呆的花颜,安绍卿的眼神足以杀人,“花颜!如果苏瑾回不来,你就给我下去陪葬!”
这话,狠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是在恐吓,是发自内心的。
那一刻,他的慌乱与揪心,前所未有。
只是他忘了,这种感觉是为了什么?多年后想起了,才发现,明白得太晚了些。如果她上不来,如果她就此消失,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爱恨纠葛,肝肠寸断。
花颜软瘫在地,除了大口的喘息,连哭喊都忘了。
“侯爷,怕是没救了。”如风拉住焦急的安绍卿,不知不觉他已站在荷池边缘,眼看就要掉下去。所幸被如风拽了一把,安绍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估计是被卷进去了。”安绍芸低语安慰,“哥,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大不了……”
“闭嘴!”安绍卿怒色,“给我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见尸!”
荷池很深,因为是引来活水的缘故,有一个进水口和一个出水口。两股水流交汇,导致荷池底部暗流湍急。一般人只要掉下来就会被暗流卷走,不管卷入哪个入口,无论水性多好,都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侯府的荷池都修着高高的栏杆,绝不会有人掉下去。近日因为栏杆陈旧,所以要翻新。旧栏杆拆去,新栏杆还尚未安置到位。谁知,就出了这样的事。
如风回看安绍卿焦灼的模样,宛若看到当年出事那天,他也是这般抓狂。只是如今这般,又是为了什么?眼睑微微垂着,不觉握紧手中的冷剑,只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让他看到当局者迷的凄凉。
水很冷,无双觉得有一股力量让身子不断在水里翻滚。窒息与奔涌进五官的水,让脑子都变得浑浊。意识逐渐丧失,小姐,无双不能伺候你了……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无双忽然觉得自己像一条鱼,在水中急速穿梭。睁开眼睛,漆黑的水底下,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宛若白练柔软而速度极快的带着她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