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硫磺不灭火
这人真是高深莫测,难以捉摸。只是除了锁骨,他还看到了什么?只是想一想,就羞红了脖子根。不,云仙又不是那种人!不过,旧时这种情况下,男的就应该把女的娶回家吧?
苍郁自顾自地想着纠结着,对云仙生出了一层更奇异的亲切感觉来,又像亲人,又像恋人,因为他而凭空编织着粉红色的幻梦。
在食物香气的诱惑下,她的确也感觉到饥肠辘辘,只好调整心情,忍痛爬起来跟出去了。
月光下,坐在心仪已久的男神身边吃着烧烤,本来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可惜没有肉!
哎算了,就算抓住几只野生动物,就算有胆量烤了,可是没有辣椒面儿,没有胡椒面儿,没有孜然粉儿,没有盐,没有油,没有酱油,没有料酒,没有......那也不会好吃的。咽了咽口水。一顿吃素其实还好,真正不能忍的,是没有啤酒......
谁能相信,这个外貌清雅、琴棋书画样样都懂点的姑娘,骨子里其实住着个酒肉刀剑大侠呢?
“‘五花马,千金裘,忽而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嘿嘿,要是有酒就好了。”
越云泽转动着树枝,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吃货正就着新鲜的野果,津津有味啃着烤芦笋和烤蘑菇。尤其是这深山里新摘的蘑菇,加上云仙高明的烧烤手法,味道简直绝了!自然馨香的口味,一点不比烤肉差。难怪现在蘑菇宴那么有市场......
可是越云泽一口没吃,他烤完一串就递给苍郁一串。
“谢谢云仙。”
没有听到回答,他仿佛只是冲自己眨了下眼睛表示回答。大概仙人都是这样清冷和矜持的吧?什么时候听过仙人说“自己人不客气不客气”这样的话?苍郁心里暗暗为越云泽开脱着,反正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都能包容他。在她眼里,他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
“云仙,你不饿?其实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你不用给我留着。”
苍郁心满意足地舔着手指上沾的水果汁液,伤口的痛楚也不那么难熬了。
“我不饿。”
“哦对,你是神仙,不用吃饭,那你用喝水么?”
越云泽顿了顿,答:“偶尔喝茶。”
“哦,那喝了茶用不用刷牙?”
吃货吃得高兴的时候,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这些话在平时若途径大脑,她定是不敢问的。她是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中读过,古人刷牙最开始是用杨柳枝,后来用手指或布蘸着盐来刷牙,还以茯苓等药材煮成“牙膏”。具体要看哪个朝代了。想象一下云仙站在洗手池前对镜刷牙的场景,还是很有意思的,光是挽那袖子就得挽上好半天吧?还有,洗脸是用清水还是洗面奶?头发乱了是自己梳么?睡觉的时候换不换睡衣?几天刮一次胡子?
越云泽的表情做无可奈何状,苍郁却没有注意。既然没有听到回答,就继续问后面一个问题吧:“哦,那云仙你从来不笑么?”
越云泽又瞥了她一眼,想搬出一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道理,又怕小姑娘不懂,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想必他此时心中,有一种对“代沟”深深的无奈。
苍郁嘴里嚼得越来越慢:“我是不是应该食不言,寝不语?”
越云泽看着她点点头。
苍郁脸颊发烧。碰了几次钉子,便不敢再多话。越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考虑得就越多,反而不能好好地做自己。
夜里,为驱赶野兽,火堆的火还留着。越云泽不喜火,所以走到了竹屋另一侧去。
漆黑的夜幕中,他月芽白的袍衣随风飘摇,好似一大片月光倾泻到竹林里来。听风声,观天象,天干地支掐指一算,都能给予他很多信息。再次算到六旬一切都好,天上一切如常,他便放心了,飞身一跃,一片白光闪到树梢上。
那根树枝摇摇欲坠,却终是不坠,晃了三晃,又像完全没有东西压着它一样,挺起来了。若是有风吹过,它照样自由摆动。此时,在上面打坐的越云泽,浑身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冷风“嗖嗖”地穿过小屋。苍郁紧抓着被子,心中混合着激动、害怕、想家、好奇、担忧、忐忑等种种情绪,在床上辗转难眠。干脆爬起来向窗外看,这回却看不到任何人。
这月黑风高的,不知云仙在外面会不会着凉?还是应该让他进到屋子里来才好。关心他,已经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不过,也难怪嘛,在这里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不关心他关心谁呀?
可是这大半夜的,他进屋之后又该如何?
苍郁转了转眼珠。
大不了整夜坐着聊天呗。不过他不怎么说话是真的,到时候又将是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多不好意思。
也不知屠天和心湖怎么样了,他们回到逸尘镇找不到自己,肯定很着急,应该给他们报个平安就对了。
就这样,她一时觉得是在游戏里,一时又觉得不是,因为爱慕和伤痛都那么真实。一时觉得自己说不定是个主角,因为老碰见云仙,一时又觉得,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龙套而已。但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想到云仙,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心中生出一股少有的冲动来——只要能日日看着他,就算穿梭于十方世界、生死无常又如何?!
辗转反侧中,想起云仙曾经让她练习用剑来写“鳯凰”二字,想必应该是繁体。从前那些个言情小说没白看,繁体字知识这会儿算是用上了。
她用手指在空中尝试着划了几遍,顿悟道,若以剑尖为笔触,在空中快速舞出这两个字,花里胡哨的,搞不好是一套厉害的剑法呢,明儿个我得试试。
又翻了几个身,风大天冷,还是不放心云仙,呃,确切地说,他不在身旁,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遂决心起来去找找他。
苍郁裹紧了衣袍,无声地推开那扇漏风的门。
林子里夜凉如水,细听,远处起伏着虫鸣和鸟啼。除此之外,火堆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沿着火堆走了几步,壮着胆子喊:“云仙!云仙!你在哪里?”
自觉声音已经大到极致,实则由于害怕,气若游丝,细不可闻。
到处不见越云泽的身影。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黑暗中的林子看来十分诡异,四面八方似乎都潜伏着幽灵般的眼珠和手爪,恐惧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最后,苍郁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蹭,也不敢回到小屋里去,眼睛叽里咕噜四下张望,身体却僵住,动弹不得,搞不清是吓的还是被施了咒。
一夕之间,火堆里骤然伸出一条火舌,飞快地缠住她一只脚,沿着脚踝爬藤般地向上攀,很快就绑住了她整条腿!
苍郁吓得睁大了双眼——此时,她的瞳孔里,正倒映出一个充满硫磺、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的世界!
旁边无数白骨绑成的柱子上,以淋漓的鲜血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八热地狱”!每个字的低端,那血似乎还在汩汩滴淌......
苍郁呆住,动也不敢动,可是那几个字徐徐转到一边去,在她面前,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
她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人,皮开肉绽,甚至身首异处地在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叫唤地狱、大叫唤地狱、焦热地狱、大焦热地狱和阿鼻地狱里死去活来!
苍郁曾经听说过这赫赫有名的“阿鼻地狱”。它面积不大,因形状长得像人的鼻子而得名。据书上和传言说,里面全是恶贯满盈的罪灵!那里的地下岩浆温度超过一千度,可谓地狱中的极刑。罪灵被冒烟的岩浆煮透之后,再抛上岩浆冒烟的滚烫烟雾上熏烧,反复处于极端痛苦中哀嚎,之后又被扔到滚烫的岩浆里受刑,如此无穷尽头地循环往复,无比惨烈!
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可是,这些人到底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
苍郁不忍再看。但这还没完,八热地狱出来,又目睹了众生在八寒地狱百般煎熬!
——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阿啾啾地狱、呼呼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红莲地狱、裂如大红莲地狱,各个触目惊心。
再接下来,还有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看得苍郁头皮发麻、双腿酸软,要不是想到死后不知是否也要受这番罪,她几乎决心要咬舌自尽了!
正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目光如电的人来到她的面前,一手捧着本子,一手握着一支笔。也许是常年在这里看惯了各种血腥和丑陋的缘故,他的面目也异常狰狞。
苍郁紧张地问:“你是谁?”
那人冷笑着说:“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你还猜不出我是何人么?”
“地狱的判官?”苍郁打了个机灵,“你是来捉我的么?”
“那就要看你是否配合了!”
“配配配...配合什么?”
“快把东西交出来!”
“交什么?”
“还装傻充愣!你看阿鼻地狱如何?要不要送你去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