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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云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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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回 (荐)弱水筑铜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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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云泽不答,只见他足尖点水,衣袖顺势一晃,脚下滔滔江水便“哗啦啦”凌空而起!

  万千细密的水珠升空后,不再落下,而是在半空中,定格为一道彩虹般瑰丽的珠帘,在日头的直射下,华丽丽地耀着七彩夺目的光!

  苍郁像个孩子看到了有意思的玩具,满面净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单足点地,快乐地转了几个圈,发现自己整个人,如同镶嵌在水晶球中的一尾小鱼,四面八方已然被晶莹剔透的珠帘包裹得密不透风,俨然一座水晶宫!

  “这是水么?”

  她把鼻尖凑近其中一只水滴,立即在万千水滴中看到了万千个自己。

  “真好玩儿!”

  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其中一只,软软的,弹弹的,凉凉的,被她碰得颤了三颤,颠了三颠,实在可爱得紧。再碰另一只,也是一样。

  干脆用指尖从左到右随便划拉一把,不同位置的水珠,发出了高低合奏般动听的声音!

  苍郁闭眼片刻,享受着美妙绝伦且世间独一无二的乐曲。

  她被这奇妙的景致激得童心大发,敲敲这个,又捏捏那个,q弹q弹的手感,让她一时忘记了找寻越云泽的行踪。

  “云仙你看这个!”

  痛苦时不想告诉他,快乐时却第一个想到与他分享。

  可是想喊越云泽一起看的时候,发现云仙已不在身旁!

  她恐惧地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些刚才无比有吸引力的水珠,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剩下的只有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独处,而是怕云仙一个人去对付魔无上。

  自己烂熟于胸的剑法,需要时多少可以招架几下,或者帮云仙留神一下暗器什么的呀。

  听说魔无上凶残无比,纵是云仙仙力卓越,他孤身一人应战,同时还要保护“天下之心”,这不能不令人担忧。特别是想起云仙曾说,在理想状况下他虽能长生,但却也并非五毒不侵的不死之身。

  别说死不死的,就算是越云泽以他那高大的身材,被人打一拳,她都会心疼,谁让他在她心中如珠似宝呢?

  当一个弱女子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总是想以一己之力保护他,不管那个人实际上比自己强大了多少倍。

  “我也想出力啊,我不想总在关键时刻当缩头乌龟啊!云仙,云仙你在哪里?别把我丢下!”

  苍郁慌张地想要去追,心想他也许觉得危险,想把我支开,他应该还没走远,这水做的墙又能奈我何?

  用手扒拉水珠,打算搪出一条路钻出去。

  谁知那些软趴趴的水珠被拨拉开,又各自摇摇坠坠,迅速归位原处,自己想要自水中穿行而过,竟是不能!撞在看似温柔的珠帘上,却不想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浑身碎裂一般痛楚!

  疼痛也是分等级的,每个人对痛的承受能力有差异,在不同时间和场合,对痛的承受能力也是不同的。

  人类一般可以承受45 del(疼痛指数计量单位)的痛楚,而女人生产时,则要承受57 del的痛楚,大约近似于同时断了二十根骨头!

  要说,苍郁对痛楚的承受能力还算比较强的。她以前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承受难以想象的疼痛。

  若是这铜墙铁壁之中,有能够勉强通过的缝隙,她就是冒着折断骨头的风险,也会在所不惜地去尝试。

  可是,屡试屡败,直到浑身淤青,这水筑的墙面,硬是一点点出去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也曾催动仙力,想要打出一条路来,可真气一撞到水珠,就人间蒸发了,水珠却不受丝毫影响!想必是云仙下了结界。

  从外面竟是看不到这个奇妙的空间,这片珠帘环绕的空间,在天地间孤独又神秘地存在着。

  一只低飞的水鸟,不小心从外面冲上了外壁,竟被撞得头晕眼花,险些掉下去。

  苍郁却对此并不知晓。

  这是一个相对密封的空间。在一定时间内,这里面可以刀枪不入,相当安全。

  苍郁心急如焚,通过水滴与水滴间的缝隙向外张望,怎么看却只有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云仙,放我出去!我不要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她绝望地喊出心底的话。想到越云泽又要对付魔无上,又要守护“天下之心”,以他那不惜牺牲自己的性格,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而回应她的,唯有死一般的静寂。

  “你把我锁在这里,无非是要保我平安。可是若你不能平安,我此生又岂能心安?”

  这一想更加担心,情急之下,挥动相依剑,向那些水珠狠狠劈下。

  未曾想,破坏那些水滴竟未费吹灰之力,每颗水滴都碎为千千万万细碎的飞沫,向下落去,连在一起,仿佛一大块破裂的玻璃渣!

  “还是相依剑厉害,怎么早没想到?”

  苍郁破涕为笑,匆匆抹了把急出来的眼泪鼻涕,刚略略把心放到肚子里,却见那千千万万滴水重又组合一处,成为更加坚固的铜墙铁壁,毅然死死挡住她的去路!

  试了种种方法,竟都无法冲出这至柔的水作的屏障,苍郁绝望地垂了头,背靠着内壁缓缓滑坐下来。

  想自己空有驿马印吸来的这一身仙力,却无法在关键时刻,助自己最在乎的人一臂之力!心如刀割。

  “我知道你是要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可是,若你遇到危险,在这里苟且偷生的我,却并不会过得安生。云仙!云仙!云泽,云泽,云泽......”

  苍郁绝望地捶打着珠帘,第一次喊出越云泽的名字而不是云仙。

  当那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不像是在称呼一个神仙,倒像是在喊自己最亲近的人,那么柔,那么温暖,极尽缠绵悱恻,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仿佛他如往常一样,就在身侧......

  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唤起那两个字来——“云泽,云泽......”

  珠帘外,有双墨玉一样深邃的眸子,正注视着她。

  阳光将他完美的侧影映在珠帘的外壁上,他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将苍郁妥妥护在珠帘之中,放了心正要转身离去的越云泽,忽然看见她像个孩子一般开心的样子。

  同行有一段时间了,她大多时候谨慎言行,这么开心却十分少见。他却不知道,苍郁的谨慎言行,完全是为了给他一个好印象,为此压抑着自己的真性情。

  此刻,苍郁那清澈的眼神,明媚的笑容,在五彩光芒的映射下,具有一种超越一切世俗的魔力,竟令他的目光无法旁顾。又不是第一次见她,却是头一次看得入神了。

  以前从未注意过她的容貌,从未想过她美不美,此刻,看她由最初的新鲜、开心到不开心,再到绝望,看她使出浑身解数对付水珠,拼命做着无用功,要出来找自己的小样儿,有点笨,有点可爱,而且,挺美的。

  越云泽抬了抬嘴角,笑了。

  她真是这世间的美好。

  听到苍郁说,“我不要你一个人面对危险”、“若你不能平安,我此生又岂能心安”,他心里涌动着奇妙的温暖。

  从来不曾有一个人这样说过,至少是被他亲耳听到过。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在某一个人心中,会是如此重要。

  直到听到苍郁轻唤自己的名字时,越云泽感到周身一震,接着,一股酥麻的感觉涌遍全身,片刻就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还好,很快就过去了。

  天上众仙,常年来也都这样唤他,却从未让他的心如此刻般柔软。

  越云泽目不转睛地望着珠帘里面,为自己心急如焚的那个她。

  眼前这个女子,正为自己牵肠挂肚,而自己,又何尝不挂念她的安危?

  这也正是自己为何冒险将她送来这里的原因。

  若此去无法归来,待时辰一到,珠帘隐去,她便可恢复自由之身,只是,自己不能再护她左右。

  想到这里,心一沉,仿佛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这么喜欢,功力必已受损,下一届九仙议会,成绩堪忧啊!”

  越云泽惊抬头,四下环顾,却不见任何人。

  幻术么?屠天还在左近?

  那声音继续说:“与其在五千弟子面前颜面扫地,不如索性主动让出九重天,娶她为妻,享人间极品美色,你余下的仙力也仍旧不俗,够在天地间作个潇洒的散仙了。有美女、有酒肉,换个活法,为自己而活,听起来也很不错,你意下如何?”

  不,不!这声音如此熟悉!他却不敢往那里多想。

  玄天平时只有在自己入定时才会出现。更何况,他一直敬玄天为天神,天神口中,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然而这又不太像幻术。

  越云泽用力晃了晃头,为自己有此邪念而深感羞耻,觉得有辱先师的遗风。

  是谁亲口说,抛开男欢女爱,济世利物,舍小我顾大我,才是真正的男儿情怀?

  他再也不看苍郁一眼,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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