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如烟往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闻着熟悉的药香,再次踏上这条青石小路,景色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正有如那人面桃花,想起她在这里的光阴,曾经以为是苦涩,现在回味起来,点点滴滴都透着甘甜。
可惜,曾经的她太执迷,在这里,错过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如果一切可以从来,她会一开始,就坦诚地待他,相信不会和他走到今天。
踏着昔日的足迹,漫步在花径间,仰望天空,几朵浮云飘过,梦溪不觉想起前世听过的一首歌:
如果失去是苦,你怕不怕付出;
如果迷乱是苦,你会不会选择结束;
如果追求是苦,你会不会选择执迷不悟。
好多事情都是后来才看清楚,
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有一种爱,明明是深爱,却说不出来,明明想放弃,却无法放弃。
明知是煎熬,却又躲不开,明知无前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
曾经以为她可以笑看落花,漫卷云舒,暮然回首,那一切都不曾云淡风轻过……
“哎呀!不到一年的光景,原本茂密的一片竹林,怎么竟变得这么稀疏,颓败了!”
知秋的一声惊叫,打断了梦溪的遐思,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她们已来到了竹林边,稀疏的竹影在风中摇曳,发出簌簌的声音,恍然间在向她这个曾经的主人抱怨,又依然在风中呜咽哀鸣。
看着不再郁郁葱葱的竹林,梦溪一阵心疼,这终是她一手培植起来的,不想一转眼,竟颓败至此,也抬头诧异地看着红珠。
瞧见梦溪一脸的惋惜,红珠脸色微变,身子顿了一下说道:
“二……李小姐不知,这都是去年抄家时,那些土匪似的官兵给祸害的,二爷为护这片竹林,还挨了顿打……后来,二爷不在府里,老太君也没心气管这些,还是今春上二爷来信要好好侍弄这片竹林,又几经周折找到了您当初雇佣的那个花匠,好歹救活了这些。”
“常听人说,万物皆有命,半分不由人,果然不假。”
“李小姐也别惋惜,你看,那些竹根上都发出了新芽,花匠说,不出两年,这儿一定比原来更茂盛。”
见梦溪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红珠忙又开口安慰道,几人说着,迈入竹林间的小路,立时感到一阵清爽。过了这条小路,就是她的药房了,想起药房,梦溪不觉想起一年前,萧俊突然来后院找她,不想自己新配的香水吸引着他来到了这片竹林,为了阻止他继续探索,自己临时用起了美人计,扑到他怀里,那宽宽的胸怀真的很厚实、温暖……
“李小姐,这房里的东西,当初抄家前都被二爷收起来送出府了,不久前才取回来,二爷费了不少心,怎么也恢复不了老样子,为这,二爷还骂走了几批工匠……”
三人来到药房,见梦溪在门口发怔,红珠忙解释道。梦溪听了,神色一顿,随即露出一丝笑意,用折扇敲敲红珠的头,笑盈盈地说道:
“没见我是男人吗,叫公子。”
见梦溪开心,红珠也调皮起来,拉着长长的声音说道:
“是,公……子!”
梦溪笑着摇摇头,抬脚向小屋迈去,见梦溪要进屋,知秋劝道:
“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过去吧,晚了,二爷和太子殿下下完棋,找不到您着急。”
见梦溪已经进了屋,红珠也跟着劝道:
“是啊,李公子,怕是晚一晚,太子殿下和二爷该找过来了。”
一听太子会找过来,梦溪身子一滞,这里留下的都是她和他的记忆,她可不希望太子来这儿。朝红珠点点头,反身出了小屋,往回走去。
一行人来到客厅,萧俊还在下棋,欧阳迪立在一边看着,看着棋盘里黑的白的已经快摆满了,梦溪不觉皱皱眉,她对围棋一窍不通,自然也不喜欢。
萧俊和太子见她进来,示意她过来坐,缓步来到两人身边坐下,梦溪打着扇子看了起来,随后进来的知秋,见红杏重新换了一盘新鲜荔枝,洗了手,上前捡起一枚,剥了起来。
见梦溪坐下,萧俊抬头吩咐道:
“红珠,给李公子上茶。”
“二爷不用客气,您专心下棋就是。”
听了这话,看着梦溪悠闲的神态,萧俊一阵失神,这让他想起两年前,表妹来这下棋,梦溪似乎就坐在这个位置观看,那时候她坐得端端正正,一板一眼的,和表妹一盘棋下来,自己后背的衣服都沾到了身上,那个紧张劲……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结果闹到最后,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下棋,想到这,萧俊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一恍神的功夫,萧俊追杀的一条16子大龙瞬间竟被太子逃出生天,萧俊回过神见了,不觉摇摇头认输道:
“殿下棋艺超凡,草民自愧不如。”
太子听了,哈哈大笑道:
“萧俊过谦了,没到最后,怎能轻言输赢,刚刚本王的一条大龙,险些被你追杀的片甲不留……”
太子说道,抬头看着梦溪说道:
“一直没和溪儿下过棋,溪儿可有兴趣来一局?”
听了这话,梦溪神情一滞,尴尬地看向太子,刚放入嘴里的一枚荔枝卡到了嗓子眼,一时间面色涨的通红,太子见了,神色一僵,紧张地看着梦溪,不知如何是好。
萧俊早已侧过身,一手轻轻的拍着梦溪的后背,一手端起一杯茶,送到梦溪的嘴边说道:
“溪儿,别紧张,喝口茶压一压。”
喂梦溪喝了一口茶,好半天,梦溪终于咽下了那枚荔枝,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还好,这枚小一些,要是个头再大些,还不得被噎死?梦溪用手拍着胸脯,暗自庆幸。
“来,溪儿,再喝一口,顺顺气就好了。”
梦溪又喝了一口,轻轻咽下,觉得舒服多了,这才推开萧俊的手,冲他感激地一笑,说道:
“梦溪没事了,谢谢二爷。”
见梦溪没事了,萧俊这才坐回来,瞥见太子还呆坐在那,一转念,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我也很奇怪,溪儿药术天下无双,文采一流,怎么竟不会下棋?”
“这个……”
听了这话,梦溪不觉哑然,总不好说她是穿越过来的人,她那个时代,围棋只是个别人的喜好,并不普及,要说跳棋还差不多。
“溪儿不会下棋?”
他刚刚可是用尽心思,才在她面前赢了萧俊,多不容易!
原本以为她在一边看着,会对自己的棋艺赞赏有加,欣赏他总有超过萧俊的地方,不曾想,她竟是个门外汉,听了萧俊的话,看着他们亲密的举止,太子一阵失意,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梦溪点头应了声,不想纠缠这个话题,眼睛扫了一圈,见没外人,转头看着萧俊问道:
“梦溪听说老太君派人去打探,想将张秀买回来,有结果了吗?”
提起张秀,萧俊神色一僵,摇摇头,他实在不愿意提这个女人,一边的红珠见了,替萧俊答道:
“没有,听说秀儿被卖到胶州一个偏远镇上的妓院里,老太君派了几波人打探,都没找到,不知是死是活。”
听了这话,知秋疑惑地问道:
“不是说卖入玲珑坊了吗,怎么又被卖入妓院了?”
“李公子不知,萧家人找到玲珑坊的时候,秀姑娘已被人买走了……”
见太子也疑惑的看了过来,红珠娓娓地说起了萧家找秀儿的经过。
原来,毕竟秀儿有些姿色,萧家人找到玲珑坊的时候,秀儿已被宜州府尹看中,买了回去,本想做妾,但回到府上,周夫人以秀儿出身贱籍为由,不允许老爷纳她为妾,不得以最后做了通房。
在玲珑坊时,秀儿的那一身骄纵之气早被老鸨给理顺了,在周府虽是个通房,但总比在玲珑坊受嫖客的折辱,老鸨的打骂强多了,也便一心一意地住下来,每日里小心翼翼地伺候周夫人周老爷,那秀儿本就姿色亮丽,又出身御史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不比一般女子,人又被玲珑坊调教的妖媚异常,周老爷甚是喜爱,恩宠有加,秀儿确实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那秀儿本是心高之人,在玲珑坊被打怕了,不得不收敛起来,到了周府,一开始也是小心翼翼,见她听话,周夫人倒也没为难她,但日子久了,渐渐地不满足起来,总认为她本是御史的嫡女,千金之躯,就应该做当家奶奶的。
有了这别样的心思,那阴狠的性子便暴露无遗,那周夫人为人和善,但也不是个软的,见秀儿张狂,教训了几次,被秀儿告到周老爷跟前,闹的周老爷对周夫人渐渐地冷了起来,在周府不出一个月,便把个后院折腾个底朝天。
见秀儿如此,周夫人渐渐生出除去她的心,知道老爷宠着,老爷在家动不了她,便和娘家哥哥商量,趁周老爷出门的时候,悄悄地让哥哥将秀儿带出宜州卖了,据说是卖到了胶州一个偏远镇上的妓院里……
红珠说完,又接着说道:
“那周夫人的哥哥怕秀姑娘被周老爷找到,死也不肯说出秀姑娘被卖到了哪儿,听说她被卖到妓院,老太君也死了心,不再找了。”
想起当初在燕王的别院里,秀儿不可一世的告诉自己,燕王要将自己卖入妓院……不想世事难料,最后进妓院的竟是她,她原本可以在周府安度晚年的,却因为一颗恶毒而不安份的心,落得如此下场。
是命?是运?如果这次败的是太子,自己和萧俊又会怎样,想到这,梦溪不觉打了个寒颤,幽幽地说道:
“想想她也很可怜……”
“可怜!她的心都被狗吃了,要说可恨还差不多……”
见梦溪可怜秀儿,不等她说完,知秋咬牙说道,不是秀儿买通翠平,小姐和二爷怎么会经历这么多磨难,不是秀儿认出了跟随太子南下的梦溪,知夏就不会死,想起知夏,知秋对秀儿除了恨,还是恨。
厅里一时沉寂下来,良久,萧俊叹了口气说道: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秀落……”
正说着,小丫鬟敲门进来回话:
“回二爷,老太君吩咐侍书来请李公子去寿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