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真心难言
引发宫女惊恐的是苏锦翎左肋下一条指长的条状物,其上毛针耸立,而另一半已嵌入皮肉之中,周围黑紫的血丝漫布,状若蛛网,且仍在缓缓蔓延。
宇文玄逸在日前查得内务府的花名册发现在皇上南巡期间紫祥宫的宫女莫名的减少众多,后方得知是因太子养了墨僵虫,专为增加闺房之乐所致。
此虫平时无害,遭遇危机时会以毛针伤人。针尖有毒,可致皮肤溃烂。而若是体浆渗入人体,则可令男子产生幻觉,女子则可如傀儡般听任摆布。而若是用了催情药催之,便能令女子处于服用寻常春药所不能达到的癫狂状态,便是所谓的闺房之乐。然而癫狂过后,女子便会迅速枯萎死去,如同干尸,于是此种闺房之乐又被称为采阴补阳。
薄唇紧抿,魅惑的眸中尽是杀意。
他赶到时只见宇文玄晟状如禽兽,若是得知他竟然对苏锦翎用了此种手段,那么在他疯狂扑来之时,便不仅仅封锁他全身穴道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那般简单了……
“出去!”他低喝。
惜晴携其他宫女急忙退出。
她安静的卧在他的臂弯中,恍若沉睡。
他将她轻轻放在紫檀木雕花床上,极力不去看那莹白如玉尚缀着水珠的雪肤以及玲珑的曲线。可是当他的目光避无可避的触及那布满抓痕和吻印的胸口时,忍不住怒气上涌,恨不能将宇文玄晟抓过来碎尸万段。
他竭力平稳心神,扯过白单覆在她的身子上,只余左肋下的伤处。
看得出,宇文玄晟还未来得及对她用药,只是因为晕倒时压中了墨僵虫被其所伤。虽然毒性不大,然而那毛针大部分没入肌肤,已开始溃烂,需及时清除。
烧红了银针,一点点的将那虫尸剔除。
有黑中泛红的血在伤口处渗出,裹着已经腐烂的皮肉混着毛针。虽除了虫尸,毒液已渗入肌肤,连带旁边的皮肉也呈现溃烂之势。
额间渗出一层细汗,眼角微跳……
忽的覆唇上去……
一滩混着腥臭并毛刺刺的浊物吐在铜盂之内,紧接着又是一滩……
待那浊物渐减颜色也由黑红变作赤红时,他方仔细清洗了那伤处,但见血丝分明,肌理清晰,方上了药,拿绢布仔细裹了。
毒性渐消,苏锦翎方觉肋下刺痛,不禁从昏沉中醒来。睁开眼,只模糊的看到一片白于眼前晃动……
“玄苍……”她喃喃的唤着,声若游丝:“是你吗?”
那片白蓦地一滞,片刻后,略带沙哑的柔声答道:“是我……”
“玄苍……”
她抬了手,似是要触摸那片模糊是否真实,却直接落入一片温凉。
“是我。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她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恐惧和痛楚仿佛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是不放心的握住那只手,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便走了,就像离别那日只留给她一个雪色的背影。
她很无力,却是那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睡吧,我就在这陪你……”
放心的舒展了眉心,沉沉睡去。
宇文玄逸握着那只纤细的小手,但见那腕上淤青淤紫的一片,再移目那恬淡的睡颜,心里一阵苦涩。
有人缓步走入。
他头也未回,只道:“已是无碍。”
瑜妃的声音极轻:“你也歇歇吧。”
他一瞬不瞬的望住那沉睡的人,良久方道:“好。”
抹了抹唇角的血渍,起身……
那只小手依然停在掌中,虽是虚虚的搭着,却好像有千钧力度,令他挪移不开。
瑜妃叹了口气:“我去让她们进来安置一下吧,你今晚……”
他沉默片刻,移开那只小手,将其放到云丝被下:“我回府……”
甫一转身,顿觉目眩头晕,急撑了小几才站稳身子,却是碰翻了上面的银边吊兰,只听“啪”的一声响,花盆碎裂在地。
床上的人受了惊吓,蓦地的睁开眼睛,失口唤道:“玄苍……”
瑜妃吃了一惊,明明已经听得清楚明白,仍不可置信的问了句:“谁?”
宇文玄逸已转回床前,握住那只惊慌失措的小手,柔声道:“我在这……”
瑜妃怔了半晌,重重叹道:“我只以为是我病糊涂了,原来果真如此,真是……”
有句话生生卡在喉间,只望着苏锦翎重新睡得安稳,自己的儿子又一动不动的守在床前。
若是不知实情,只见那一双牵系的手,定会感到温情脉脉,然而现在,却是让人心痛难安。
“孽缘!”她终于说出心中所言,暗自苦笑:“没想到时至今日,还会再次碰到如此为难之事,但愿……只是让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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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毒虽去,然而因受了惊吓,苏锦翎当夜便发起烧来,说着胡话。
别的宇文玄逸听不清,“玄苍”二字却一次又一次重重的砸在心上。
有多少次,他真想置她于不顾,然而此刻又不放心将她交给别人,若是她与煜王之情被他人得知……她这么弱小,人家只需吹一口气便可要了她的性命。他亦可点了她的穴不让那个名字被她千百次的唤出口,然而偏偏又想知道她要说什么,偏偏又想知道那二人之间更多的事,偏偏又担心她难过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是我”……“我在这”……“没事了”……
苦笑,他真是自讨苦吃!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意,从来不知……
就像他明明知道她再不会去知语亭仍旧在琴旁为她备下一盒玳瑁护甲……
就像他数次于秋阑宫的竹林中听她与母妃弹琴唱曲闲话家常直至月上中空却不忍打扰亦不忍离去……
就像他在元宵佳节专程从集市赶回却让福禄寿喜呈上应时的玉梅花,又不想因自己的贸然出现而让她尴尬,只于暗处同她共赏烟花浪漫。当时亦曾想何时才能牵着她的手一同看这满目繁华?如果可以,此生已足……
就像他见她为输了镯子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便略施小计替她赢了回来。除了那只镯子必须取回,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第一次真正接近了她……她的一颦一笑是那般动人,她身上的香气是那般清雅,竟让他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然而宇文玄苍出现了,他看着她的眼中霎时只见得那一人,即便是那人伤了她,她的心中也只是他。而自己只能笑望天边的纸鸢,一任万般酸楚于心中翻滚……
她不知道,那日她因了那夫妻二人恩爱的一幕落荒而逃,躲至玉秀山偷偷落泪,是他陪着她坐到日落。本想一直默默的守着,终不忍见她继续伤悲,方出言相劝,却又不便现身,以致惊吓了她……
她不知道,为一曲《葬心》弹尽心伤的又岂止她一人?她不知道当他看到那留在琴弦上的血迹模糊了他的指尖时的震惊与心痛。她不知道那句“必不负卿”正是他要对她讲的……她可是听懂了?
她不知道,花朝节时与她相遇,他表面淡然如常,心跳却是异常混乱。她不知道那日并非二人的初次相见,早在去年春日里的玉秀山,早在她与宇文玄苍探讨小火龙一事时,他亦是在旁,只不过他的轻功连耳力极好的宇文玄苍亦是无法察觉。
那日,煜王再次与皇上因惩治贪官一事争执起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玄瑞赶去安慰皇上,自是要借自己“口无遮拦”的名头顺便搞点机关,他则同玄铮分头寻找宇文玄苍,此举其实要做给群臣看的……两相比较,自分高下。
其实他早知宇文玄苍平日一旦心情烦乱便会去玉秀山对着漱玉泉出神,于是特意四处“寻觅”一番后方前往玉秀山。却不想当他赶到时正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其中一人是宇文玄苍不假,另一个……是本届秀女。
宇文玄苍何时对女人感起兴趣来?莫非这个秀女有什么来头,让煜王想要再次通过联姻扩张势力?
笑,随手捋了片草叶衔在唇边,悠然自得的倚在太湖石上窃听。
煜王好有心情啊,竟讲起了宇文家族三百年前的那段情事,要知道宇文玄苍平日可是连自己府内的女眷都懒得多看一眼,弄得他真的很想瞧一瞧到底是哪个女子这般有本事。
然而二人的对话已有数次险些令他发笑暴露行迹……
“苏穆风”……煜王此生怕是头回出糗,还是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在人家的亲妹妹面前。
世间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那女子是烈王府送来的秀女。烈王……怪不得他那四哥会提起这么高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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