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一生花开
苏锦翎长睫一抖。这回她听明白了,感情是……
玉贵人目光骤亮:“若不然……”
贤妃的眼睛含蓄的放光……
果真是一拍即合。
贤妃坐不住了,让宫婢放了补品,又嘱咐了苏锦翎几句,转身出门。玉贵人只言相送,却一送不归。
也难怪,宇文玄徵这一病,不管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大家都不想为了一时之快来触怒皇上,这已是隐忍了近一个月,还不趁着九殿下今朝病愈借着庆祝之由来个总体爆发?
她抿嘴坐在床边偷笑,手中摆弄着那把星鹤平安长命百岁伞。
“这回可高兴了?”宇文玄徵一本正经的瞧着她。
“殿下病好了,奴婢自然高兴。”
“我说的不是这个。”宇文玄徵叹气,打量她,目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你要怎么感谢我?”
“感谢?”
“唉,我真怀疑我那些精明的哥哥们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一个笨女子?”
他似是自言自语,却被苏锦翎听个清楚。的确,若不是九殿下,她今天可能就……当然,贤妃当时也未必就有那个意思……
“奴婢自是会记得殿下的恩德。”
对于宇文玄徵,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不知为什么,整个天栾城,她竟然会对这个七岁的孩子无比信任。
“要报答!”宇文玄徵嘟起嘴,果真还是孩子模样。
人小鬼大!
她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算在昨天的礼物里……”
宇文玄徵立即竖起两根手指。
“好,两份!”
宇文玄徵高兴起来,出其不意的搂住苏锦翎的颈子,小嘴“啪”的印上一吻。
苏锦翎尚未如何,他的脸倒红了:“不难为你,这个算一份!”
说着,也不好意思再看她,夺了那平安伞就奔到院子里。
薰风徐徐,纸鹤翩翩,流光熠熠,铃声叮叮。
苏锦翎看着那玩得开心的小人儿,不禁想起昨夜的梦。她已是忘得差不多,只些须记得一句……逢十子必乱。
宇文玄徵是第九子,十子……真的会生出什么乱事吗?只是天栾城这七年内都再无皇子公主诞生,估计日后也……唉,不过是个梦,怎么还当了真了?
她收回思绪,叫了个小宫女,让她帮忙去尚衣局寻些皮毛之物,只定了黑白二色,再带回些细绸和棉花。
小宫女很不解,但她现在面对的是五品宜人,是众主子跟前的红人,也不便多问,忙忙的去办了。
苏锦翎眼见得她出了门,到了殿门处却和一人撞了满怀,慌的跪倒:“奴婢鲁莽,请八殿下恕罪!”
来人正是宇文玄铮,铮亮的脑门折射着太阳的光辉,俨然智慧无双,只是……
宇文玄徵正明晃晃的在院中玩耍,他却仍拿腔作调道:“九皇弟现在何处?”
说着,眼睛却向苏锦翎所在的方向瞟过来。
距离比较远,屋里又较昏暗,实在看不清那个令他一日不见便觉缺少了许多东西又打不起精神之人,却仍是执着的,一瞬不瞬的望过去。
宇文玄铮之心路人皆知,平日亦不见他有多关心这个皇弟,有时还要同皇弟较真,仗着身高力大将皇弟弄得哇哇乱叫,可自打苏锦翎前来璟瑄殿伺候,他基本上每日都要来探视皇弟。
那小宫女只好忍笑:“殿下正在院中。承蒙八殿下关照,殿下的病已是大好。”
“我说今儿早上喜鹊怎么这么吵,原来是这等喜事……”
不看小宫女,也不看他所“关心”的皇弟,而是径直往苏锦翎这边的红棱雕花长窗而来。
“八皇兄,八皇兄……”
宇文玄徵倒是早瞧着他了,这会见他目不斜视的直奔苏锦翎而去,故意拦在面前:“我的病好了……”
“嗯。”宇文玄铮草草的摸了摸他的头,继续大步开动。
“八皇兄,八皇兄……”宇文玄徵人小灵活,再次拦住:“谢谢你天天来看我……”
“嗯……”
“八皇兄,八皇兄……”
“别捣乱……”
“八皇兄,你看看,锦翎给我做的……”
还是这个名字有效,八皇兄的目光终于调向他……不,确切的说,是调向他手中的物件。
“这是什么?”
“星鹤平安长命百岁伞。”
“哦。”宇文玄铮的目光若有所思,忽的咧嘴一笑,使劲拍了拍宇文玄徵的小肩膀:“去玩吧!”
宇文玄徵被他拍得身子一斜,险些直接插进土里,然后便见那绛红的身影风一般的旋进殿内,没一会工夫便听里面传来苏锦翎的反抗之音:“我不去……”
可是人却被宇文玄铮轻轻松松的抓了出来:“玄徵的病刚好就知道到外面透气,你总在屋里待着也不怕闷坏了……”
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走过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大言不惭道:“借用一下……”
“宇文玄铮,你放手!”
苏锦翎奋力挣脱,脸气得通红,扭身就往回走,却再次被捉住,一把拉到身前,低声道:“你若再不听话,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扛你出去!”
苏锦翎一怔,抬眸对上他的一脸认真、恼怒、喜悦与期待的综合情绪。
往常二人也时有矛盾,宇文玄铮虽是鲁莽暴躁,却是不管对或不对的都让着她,今天是怎么了?
趁她发愣,宇文玄铮拽上她就出了院子,身后传来宇文玄徵的声音:“八皇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别忘了要付租金……把你带回来的宝马借我骑两圈就好……”
苏锦翎差点气晕过去,她成了什么了?这个小宇文玄徵,等回去再找他算账!
宇文玄铮大笑:“好,一言为定!”
一路上引来无数侧目,苏锦翎好说歹说才让他相信她即便放手她亦可乖乖的跟在他旁边。
就这般行至长信宫,便被直接带去一个园子。
园内多是新栽的小树,地面上时不时的就露出个枯槁的树桩,旁边还执着的摇着一两根翠绿的枝条。
这便是年前被禁足时宇文玄铮弄出的杰作。
“殿下可是回来了,小的真担心这花就快谢了……”
小宁子已守在园中,见他们前来急忙迎上去,额角却接了一爆栗:“谢什么谢?乌鸦嘴!”
小宁子揉着额角,连连说“是,小的该死!”随后引他们来到一道天青色绡丝帘幕前。
在园子里遮挡帘幕,还弄出这么长……苏锦翎左右看了看,这帘幕足将园子分作两半。
宇文玄铮在搞什么鬼?
“看好了,别眨眼……”宇文玄铮神秘兮兮道。
待苏锦翎不耐烦的将目光对准帘幕后,宇文玄铮对小宁子使了个眼色。小宁子小眼一弯,手下一扬,那帘幕“哗”的一声便向两侧分开……
帘幕轻拂,如云如雾,云开雾散处,现出一树繁花。
不是普通的花树,花开九色,每色各一朵,碗盏大小,皆喷薄怒放。花瓣轻薄如绡,重重叠叠,好似蝶翅翕动。花蕊均为鹅黄色,颤颤巍巍,如丝飞泻,而那飘逸之姿又像舞者手中尽力抛出的水袖。风过处,馨香幽幽,若是仔细嗅来,竟亦是九种香气。那香气仿若可见,自蕊中涓涓流淌,化作九色流岚在身边环绕,令人如同置身仙境。
见到她眼中的惊艳,宇文玄铮很是得意,面上却忽的一红,轻声道:“此花叫‘一生花’。它的一生只开两次,一次是入世第三年,一次是死前。据说花开时如果有人能够看到便会……呃,那个……一生幸福……”
事实上,那个玉洛河畔的长须老者对他说的是,若是一双男女于一生花前牵手,便会白头偕老。
她的手就在他的掌边,他微侧了掌,翘了小指,去钩她的小指。
距离不过半匝,他却费了半天劲,手指在一点一点的前进,突兀的脑门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宁子早已瞧出门道,但见平日大咧咧的主子竟是如此困窘尴尬,忍笑半天,终于决定助主子一臂之力,突然叫道:“锦翎姑娘,你那袖子上有只虫子!”
苏锦翎一个激灵蹦起来,宇文玄铮则趁机顺利而自然的抓住她的手:“在哪呢?在哪呢?”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耳边忽的响起一道极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满树繁花顿谢,连萎蔫的花瓣亦踪影全无,只余香气袅袅。然而只一忽工夫,连那香气亦飘散殆尽。
众皆愕然。
待了半晌,苏锦翎方喃喃道:“好端端的花,怎么说谢就谢了?”
宇文玄铮薄汗尽消,指尖冰凉。
那老者还说,若是一生花于牵手之际凋谢,那便证明此二人……今生无缘。
握掌成拳,攥紧,微微战栗。
小宁子心惊肉跳。主子说这花脆弱得很,要好生照顾。据说花时为一个时辰,这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莫非是自己刚刚那声喊……
他只觉额角发紧,再看宇文玄铮那拳头抖啊抖……他本是好意,怎奈弄巧成拙,一会主子还不得给他脑门凿出两个洞来啊?
苏锦翎也觉奇怪,来时宇文玄铮看似心情不错,不过他经常风一阵雨一阵的,不知这会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