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步步惊心
“……等人已经走了才让我知道,真当我瞎了吗?宇文玄逸,你是怕了我,所以逃了?可是无论你逃到哪,我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他恶狠狠的盯住苏锦翎,被墨色眼罩蒙住的右眼仿佛穿破那层阻挡更加阴森的落在她身上,又移至她隆起的腹上。忽的唇角一吊,那斜贯面部的疤痕便在阳光下闪着肉红的诡异的光。
“你说,我若是当着他的面剖开你的肚子,让他看着他的孩子血淋淋的掉出来……他会不会很开心呢?然后我再挖出他的眼睛,让他铭记这永生难忘的一幕!哈哈……然后是他的手,脚……我要一块一块的剁,我要让他一点一点的享受……”
络耶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苏锦翎已是冷汗淋漓。宇文玄晟无计可施,只能挡在苏锦翎面前,可是苏锦翎分明看到他的袍摆在簌簌战栗。
络耶在一番极度兴奋后,踌躇满志的去了。临走时,吊起一侧唇角乜了苏锦翎一眼,那目光宛如地狱逃出的恶鬼。
仅这目光,让苏锦翎再无法相信宇文玄晟那句“别怕,他就是吓唬你的”安慰。
络耶的阴狠她不是没有见过,一个五岁时就能下手毒害同胞哥哥,后又毫不犹豫的杀死亲生父亲,在二十年间处心积虑的联结肃剌多方势力一朝谋变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必须相信,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天生的恶人,是你无论用何种手段都感化不得,改造不得的。
她不是不相信宇文玄逸的能力,可是她不敢存一丝的侥幸,她还清楚记得肃剌暴|乱那夜,络耶是如何出其不意的袭击了武功高强的苏江烈……
她望着络耶远去的背影,纤眉一紧,打断宇文玄晟的安慰,低声同他说了几句话。
宇文玄晟眉心一沉:“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吗?与其让卢逍帮你,倒不如握住这个近在眼前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让络耶挟持她去威胁宇文玄逸吗?况路途遥远,她的身子能否保住这个孩子都难说。
她知道宇文玄晟根本就不想让她离开,他已经习惯这种狭隘的安逸,就像一只坐在温水中却忽视了水温不断增高的青蛙。
“你只需帮我这一个忙,而且,你难道忍心看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受到生命威胁?你给他编的那些小物件,他还有机会……”泪已是湿了两腮。
宇文玄晟咬咬牙,终是一点头。
其实苏锦翎不过是让他貌似无意的跟段戾扬提起自己在园中散步之时经常会遇见络耶……
只需一句即可,因为肃剌暴|乱那夜的事,段戾扬怕是早已得知,而这园中事,他应是丝毫不明。因为卢逍说这个院子在八卦中属土,而段戾扬命中缺水,所以轻易不会到这里来,且因为她经常在园中散步,于是其他地位较低的教众也不被允许进入,所以如果卢逍刻意不说,他便毫不知情。
然后再让宇文玄晟在背后打晕哑女,自己救她醒来,惊慌失措的对她说是络耶干的。
段戾扬就算再有怀疑,然而当亲眼目睹络耶出现在她房中也不得不信了。
苏锦翎深知段戾扬多疑,他不会完全相信哑女的话,必会向楚裳和卢逍求证,而楚裳和卢逍定会担心段戾扬会从络耶口中得知二人私情遂生除他之心,此番便是个机会。
于是二人自动隐去了与络耶交手的事,只言他们曾于六月十五那晚见络耶在地道内出没,不过地道岔路多,他们竟是跟丢了。
段戾扬自是要责怪他们瞒报,他们却说是见他近年来对络耶多有倚重,怕他不相信他们,而且还“透露”络耶曾威胁他们,若是敢说出去,他就诬陷他二人有私情,说就是死也要拉他们两个垫背。
楚裳还哭哭啼啼,哭诉宗主竟然能舍了她,怪不得她会被络耶扬言要挟。
络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段戾扬早有提防,他能出现在密道,不能不说明怀有异心,如此不仅可威胁苏锦翎,更有可能威胁他,否则络耶怎么单单挑中了十五月圆之夜?若说此番算是投石问路,那么下次呢?
他此前之所以肯容忍络耶放肆,全是看中了络耶不仅在肃剌,还在其他边远属国有一定暗部势力,只是太过自信,来往皆单枪匹马,与那些人亦是暗线联系,连他也不知他们的联络暗号,可见络耶亦没有全心依附他的打算。
而他于络耶不经意间已在其身上种下蛊毒,那蛊毒需一定时日才能发挥效力。
他本想夺回大权后彻底控制络耶进一步扩张版图成就千古帝业,可若连自身安全都不得保又何来称霸天下?
这个枝杈虽然不错,然而长势太过凶猛,已夺了大树本身的养料,不除不行了!
于是这一夜他照例来探望苏锦翎,而后离开,却藏身暗处,果见络耶轻车熟路的摸到苏锦翎门前,启动机关……紧接着里面便传出苏锦翎的惊叫,随后却是络耶的惨嚎。
他冲进去时,见络耶满身满脸都是石灰粉,唯一一只好眼也一片通红,正抽刀嚎叫着向苏锦翎砍去:“贱人——”
那一刻,段戾扬忽有些感动,因为依他对苏锦翎的了解,他是根本不可能提防她的,而这包石灰竟然没有出其不意的扬在自己身上……
就在络耶的刀尖距苏锦翎的肚子仅有一毫之距时,他一脚飞去……
络耶重重的撞在墙上,待看清来人是他时,忽然大笑,骂他是蠢货,只会利用女人,却反被女人利用。
他忽觉此语怪异,正待追究,怎奈苏锦翎动了胎气,已晕了过去。
他将络耶囚至密室,听取卢逍建议对其动用天昊禁术,意图将络耶的记忆移植到他人脑中来获取联络暗人的方式以及他背后的实力。
怎奈他对此禁术只是一知半解,否则他早就下手了,而络耶也不至活到现在。
此番在催动之际,勾动了潜伏的蛊毒,络耶突然神智癫狂,满口喊的都是肃剌语。
他一句也听不懂,而卢逍又不在身边。
络耶已不受控制,疯到极致终于撞墙而亡。
他亦受了伤,后来寻到卢逍,将络耶死前反复重复的几句学给他听。
卢逍眉心紧了半天,最后只道是肃剌咒语,由人临死前含着刻骨仇恨种下,不知还好,一旦知晓定会实现。
他也就不再追问。
其实那句咒语说的是段戾扬利用女人,反被女人利用,将来必死于女人之手!
至于这个“女人”究竟指的是什么女人,哪个女人,卢逍不想深究,因为真相……他是永远不会告诉段戾扬的。
————————————————————
宇文玄晟一瞬不瞬的看着苏锦翎,那目光竟有些痛心疾首,却又笑了,摇摇头:“你变了,早在你要我借聊天的机会向络耶透漏卢逍和楚裳的私情时我就发现你变了。你像玄逸一样狡猾,善于揣摩人的心思,你像玄苍一样冷酷,懂得利用每一个可利用的人。我发现你狠起心来,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利用的……不,我已经被你利用了,怕是你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我时就有所打算了吧?我只想知道你下一个要对付的……会不会是我?”
苏锦翎微抬了头,定定的望住他:“太子殿下,俗话说,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的。我只想保护我的男人,我的孩子,保护我爱的人,难道有错吗?”
这些日子,她一次次回想起那个灿烂却恐怖的秋日,回想起她隔着蒙头的黑布,听着剑锋一次次刺入宇文玄逸身体时的无能为力,撕心裂肺。
她再也不要这种事情发生,再也不要!
从发现卢逍对楚裳有意开始,到得知段戾扬因何会看重她腹中的孩子,再到觉察教中人心思各异……她揣摩着每一个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了一个局。
每一步都反复思量,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她不敢肯定她会成功,但至少,她不想让情况变得比现在还糟,而络耶的死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没时间去计算自己的手沾了络耶的几滴鲜血,她只是感到或许她离开这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那我……我是你什么人?”他看住她,负在身后的手不觉紧紧攥起。
“以前我不敢保证,但是如果现在有人想要威胁太子殿下的安全,锦翎也会竭尽所能的保护您的!”
他唇角一抽,竟是笑了:“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然而叹息间却溜出无声的一句……即便你只是为了利用我。
眺目蓝天……
已是秋日,天空蓝得剔透,蓝得高远,这被院墙高高圈起的一方蓝中,一丝云也没有。
他望了好久,轻轻的,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真的想离开这吗?”
若是你离开这,我就告别了我生命里最平和最快乐的岁月……
“若是我能离开,殿下会同我一起走吗?”
他低了头,对上她清澈的眸子,苦笑:“回去?我能做什么?背负一个谋逆的罪名,他们又都比我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