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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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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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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

  众人将目光自已被风吹散的灰烬处移开,望向苏锦翎……

  现场的人,只有她,真正见到了上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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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

  静得仿佛所有人都成了雕塑。

  殿外,已有蒙蒙的微青。

  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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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似乎格外漫长,即便是眨眼的一瞬,亦仿佛消耗了千秋万载。

  终于,立在前方那个素衣的女子动了……

  一步一步,裙裾缓飘,好像在她脚下生出了朵朵的莲花,载着她,向着他们徐徐走来……

  她向着宇文玄逸走来……

  众人憋了许久的的汗终于痛快的流了出来。

  就是嘛……

  她似是缓住了脚步,看了他一眼……

  这一瞬,似是交流了千言万语。

  她什么也没说,却是见他笑了,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亦仿佛如释重负,却是掠过了他的身边,直向殿门而去……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又不由自主的提前定在一个人身上。

  自始至终,那个雪色的身影就立在门口,连袍摆亦不曾飘动一下,仿佛是静止在殿中的一缕微光。

  此刻,他背光而立,没有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无端端的觉得,他在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是无关皇位,无关天下,而是关于一句遥远的承诺……

  虽然已猜出结果,却莫名的觉得那个女子亦是要如掠过清宁王般掠过他,甚至隐隐生出莫名的渴望,无关抉择,只为证实自己的感觉……

  然而那个女子却是停下脚步,缓缓沉下身来。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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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水波清灵,搅动了一殿的沉寂。

  人们方才涌出的汗在这一声中又憋了回去,然而于尾音落下后再次宣泄而出。

  却是怔怔的,恍若做梦。

  可也有人不忘瞥向那冰蓝人影的脸色。

  他的目光亦始终追随着那个女子,在这一声后,他的眸中划过一丝失落……或许只是他们希望或认定会有这样的一丝失落吧,却是笑了,释然如春风和煦。

  于是殿内好像真的活泛起来,人们也终于认识到自己还是个活物,认识到方才迟疑了片刻的怠慢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后果,于是像下饺子般纷纷跪下身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振寰宇,余波绕梁。

  这一声后,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如利剪般划破微青的晨曦。

  于是,天光乍泄,万里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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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元三十九年腊月十九,景元帝的棺椁在天和殿停灵四十九日后,于清晨出发,由七子宇文玄朗引绋,送至西陵。

  这一日,天是浅浅的蓝,无一丝云,可谓晴空万里,然而广袤的土地上却是空旷的银白。

  引魂的白幡,飘飞的纸钱,白衣服丧的九列人马,在呜咽沉重的号角中盖过了茫茫的白雪,铺展开一片苍凉。

  众臣悲戚,然而悲戚中亦传递着疑虑。

  按理,清宁王以孝著称,以往皇室成员的丧葬皆是由他引绋,况这回死的是皇上,况先皇一向看重于他,此番,却是传来清宁王抱恙在身无法前行的消息……

  既是清宁王“病”了,按规矩也应该是文定王,他已回京多日……他走了这么多年,此番归来好像就是为了这场父子离别,可是……

  怎么就轮到了宇文玄朗?

  无功无名。

  不过有一点是谁也比不得的……他与新皇关系最近,如此……

  看来天昊真的要变天了。

  如此,如右丞相夏饶,太尉方遇晗这些与新皇有姻亲关系或者一直拥戴于他的官员哭声格外嘹亮,嘹亮中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豪迈与扬眉吐气。而另一些始终在清宁王羽翼之下的官员则是哭得小心翼翼,不无悲戚,究竟是哭先皇的故去,还是自己将来的命运,便是不得而知了。

  其中也有不少人,以帕掩面之间互递讯息,已是在向那些胜出者开始试探讨好了。

  这一路,号角哀鸣,哭声震天,于伏拜在地的围观者的眼中甚是壮观,思及景元帝的恩惠和功业,也不免流出悲痛惋惜的泪水。

  淡阳当空,万里无疆。

  然而只有棺椁内的人才知道,虽有众多在朝廷上共历几十载风云的官员陪伴护送,可他却是多么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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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元四十年元旦,宇文玄苍正式于昭阳殿登基称帝,年号宣昌。

  众人皆是伏拜称贺,然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对这一年号讳莫如深。

  宣昌……

  数年前的漱玉潭边,玉秀山上,曾有个雪衣男子对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说:“我是皇子伴读,我叫……宣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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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现在,苏锦翎依然记得当日的震撼。

  那日,晨光熹微,那个雪衣之人就一动不动的立在昭阳殿门口。

  短短的距离,她仿佛走过了这数载的岁月,仿佛走到了那一年的风华江边。

  风华江边,他负手而立,落日的余晖不仅将层林尽染,亦将他浑身笼做金红,高华金贵,无以伦比。狭眸中折出夕阳金光,看似欣赏美景,却有睥睨天下之势。

  江水微澜,粼粼刺目。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那笼着金红之光的丝罗长衫幻化成帝王龙袍,其上龙腾云绕,山海绵延,金辉灿灿,耀眼夺目。

  然而无论是那一刻还是此一时,他的面目均掩在光芒或阴影的背后,难辨神色……

  然而,她却是深深拜倒,带着满怀的心悦诚服。

  于是她听到水声泠泠乍然变作山呼海啸之音。

  原来这一瞬,早已注定。

  她望向那个倚在花梨木案边,看似极为闲适的冰蓝的人影。

  他正在看书,神情专注。

  无论宇文玄苍是否当了皇帝,好像对他无一丝一毫的影响,而宇文玄苍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封他为亲王……本朝唯一的亲王。

  他对此只是一笑置之,照例赋闲府中,过着云淡风轻的日子。

  是啊,亲王……皇帝……臣……君……

  他可否会怪她?因为当时,只有她一人看了那遗诏,她说谁是皇上,谁就是皇上,人人都以为她会选他,而且已然认定人选就是他,可她为什么会选择宇文玄苍?他……会不会有所怀疑?尤其是宇文玄苍的年号……

  或许会吧,这阵子,他很少同她讲话,虽然二人依旧形影不离,可是……

  当然,国丧期间,夫妻是不能太过亲近的,可她总觉的有什么不同了,或许是因为多心,也或许是因为朝廷的风云变幻。

  宇文玄苍登基的第二件事,就是封宇文玄朗为侯,封号玉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此番,他直截了当的命清宁亲王不得离京半步,且几次三番的遣人入府请他重归朝廷,又许以重任,宇文玄逸都不动声色的推辞了。

  是不想向昔日的对手俯首称臣,还是另有打算,亦或是对没有让他护送先皇棺椁去西陵而心怀怨愤?想必朝野上下已是议论纷纷了吧。

  不过,令他们颇多揣测的也不止这些。

  宣昌元年三月,宣昌帝连开恩科三场,选文武人才各百名,皆先置于各部门考察,再定留用人员。

  新皇登基,除了原有势力还要培植新的人手,也无可厚非,然而有些事却让他们不安了。

  时入四月,他们方知道,宣昌帝尚未登基之际,好像还是在许多年前,便已暗自派人四处调查,如今,天昊上下官员的一切私密已尽在他手。

  现在就连夏饶和方遇晗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而且早年在襄王政变中,为苏锦翎险些被襄王所害之事作证进而令宇文玄缇彻底坐实谋反罪名的天牢囚犯,因为有功,已被发往各地任职,如今不少人通过了此番考察,正被宣昌帝调往京中,一为述职,一为另行分配。

  当然,官阶只会高不会低。

  只不过职位就那么些个,有这人没那人,况且一旦更换,他们多年建立起来的关系网怕是就要破裂,损失的可能不止是金银,怕是有关脑袋了。

  众人开始冒冷汗,想私下里商量对策,却已有人被以“结党营私”之罪押走了。

  他们早就领教过宣昌帝尚是王爷时的冷厉无情,手段狠辣,此番更是变本加厉了。

  于是朝廷上下顿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禁分外的思念宇文玄逸,若是当皇上的人是他……

  宇文玄逸虽也看不惯他们的作为,也会有所惩治,但至少可以保住他们的乌纱。

  于是最近前往清宁亲王府人多了起来。

  本来清宁亲王一向礼贤下士,所以他们尽可以放心的来,而且就算被宣昌帝怀疑,清宁亲王那么聪明智慧,定是会想出保他们的法子的。

  只不过清宁亲王最近的身体总是“抱恙”,不见任何人,只将拜帖收下,却也不闻任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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