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重回神域
萤火精灵女王派出自己的手下的一个精灵为羽鹤仙人引路，那年轻的精灵周身的洁白光芒就像一盏小小的明灯，一跳一跳地在他前方不远处闪烁。让重又恢复体的他，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起来，不再像刚决定要进入金萤枫林时那样，充满宿命感和忧伤。
在森林中最高大的那棵银色枫树后面，雕刻着精致图案的神域大门就在那里，门上最外圈是密密麻麻的神符，接着是小巧的连城长方形的叶片，沿着叶片的是一朵又一朵开放得并不规则的小花，而那钥匙柄上的花朵恰好和它们一样。
引路的萤火精灵将羽鹤仙人带到门前，在深深地朝他行了个礼后，优雅地将身体在空中一转，最后消失不见了。
羽鹤仙人摊开手掌，钥匙还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将钥匙拿起，深吸一口气然后，便将其向着钥匙孔里插去。钥匙带动锁芯旋转，紧接着发出颇为清脆地“咔嚓”一声。
大门被向内开启，白色的浓雾也由门中一涌而出，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也跟着从门内传来。羽鹤仙人感到到这些声音不受控制地同时涌入自己的耳朵里，并在他的大脑中不停回响。那些声音里有属于他自己的，有黑鹤的，有天神乾宿大人的，也有夏秋和她的伙伴儿们的。这些声音带动着听到这些话语时他曾产生过的情感，压迫着他，让他无法承受，甚至几近崩溃，但他还是咬紧牙向门内走去。
白色浓雾笼罩下，须得十分谨慎才能看得清楚脚下的阶梯，而因为阶梯两边就是不知通向何处的天空，稍有不慎就可能有从阶梯上坠落的危险。他顶着时不时呼啸而来的强风，和越来越猛烈的气流，小心翼翼地向上走着。
印象里，神圣之阶应该是更为祥和的，他虽然记不起当时随天神乾坤宿大人由这里进入神域时的整个过程，但至少可以回忆起自己在那一时刻的心情，他十分确定，那时自己的心中充满平静和美好，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安而恐惧。为什么通往神域的阶梯会是如此可怕的地方呢？他实在想不通。
“神圣之阶所呈现出的形态正是攀登者内心的倒影，心中被负面情感充斥的人，是无法顺利攀至阶梯顶端进入神域的。”
一个庄严而神圣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羽鹤仙人听出那正是天神乾宿的声音，而他应该是在将攀登神圣之阶的方法教给自己。
他不再急于一味地顶风向上爬，而是停下脚步，让自己的心情如同最初被天神乾宿带入神域那天一样。当心情变得平静，身边的一切也在渐渐发生着变化，那些白色的浓雾逐渐散开，化作轻薄的紫色仙气，强风退去，银色的阶梯两边的世界幻化为浩瀚的星河，而他觉得自己就是星河中的一粒尘埃，就算坠落也能够飘浮。他很快便顺理地来到最顶端的另一扇门前，在那扇门后便是他曾熟悉的那个世界，神域。
此时的神域，刚刚入夜。在这里，即使是魂离状态下所看见的一切也和它们的本来面目别无二致。荷花池旁，夜来香不断地凋谢再开放，那种很好闻的香气让羽鹤仙人回想起，方才自己在金萤枫林昏迷的时刻，唤醒他的正是这股味道。
身后的那扇门，在他踏入神域后不久便消失了。他走在荷花池畔，巨大的月亮就悬挂在他头顶，和他梦中所见完全一样，仿佛触手可及。池塘里一望无际地开放着的荷花之上，无数的仙鹤和天鹅正缓缓朝着水面的方向降落，它们看见他后不惊不扰，只是一心想着归巢休息。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一个身影面对他站着，像是正在等待着他一样。
“乾宿大人！”
不知为什么，当看见天神乾宿的刹那，羽鹤仙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受了委屈后回到父母身旁的孩子，抑制不住澎湃的情绪和眼泪的流淌，一下子扑倒在他面前。
月光照出天神乾宿大人的脸，他仍旧穿着那件简单而舒适的棉麻以上，只是与印象中相比，苍老了些，作为神域之主，这本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他伸手抚摸着羽鹤仙人的头发，并以轻柔的话语安慰着他。
“好了，白鹤，好孩子。”
羽鹤仙人终于停止了哽咽，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如此轻易地见到天神乾宿大人。即使他私自闯入了神域，他也没有责骂他，仍然是如此地慈爱，就和过去一样。
“乾宿大人，我……”他又太多问题想一次问完，但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这次来是想问我些什么，随我回圣殿去吧，在那里，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给你的。”
天神乾宿说完，将羽鹤仙人从地上扶起。他用手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他便化身成为一只巨大的白鹤。天神乾宿飞身骑在白鹤的背上，引导他向圣殿中自己的花园飞去。当他们与月亮擦身而过时，化身白鹤的羽鹤仙人向下望去，将神域的美景净收眼底，他也曾无数次在高空凝视神域的一切，无论是昼或者夜，这里都是那样的美丽。
他们在一座幽静的花园中降落，在与地面接触的一刻，羽鹤仙人重又恢复了人类的形态。天神乾宿带他走入不远处纯金镂花的亭子里，并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从何说起呢，就从一个苦恼的父亲说起吧。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与儿子们相处，除了要求他们朝着我所设定的目标前进，以防止他们犯错外，我却忘记了教给他们许多必要的东西。”
天神乾宿的脸色变得黯然，目光也变得恍惚，那些他极力想要忘记的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您是在说您和朱雀大人吗？”羽鹤仙人试探地问。
“对，但不光是他，还有青龙，白虎和玄武，只不过在朱雀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他是我的长子，也自然成为我寄予更多希望的一个孩子，他自小也深深体会到自己与我那另外三个儿子的不同之处。无论是四个孩子间发生什么样的竞争，他都必须要表现得尤为出众，才能够被他们和整个神域信服。我教会他收起懦弱，收敛情感，本来是希望他能够变得更加强大，但却也在另一方面让他变得扭曲和冷漠。”天神乾宿停顿下来，望向空中的明月。
“他和黑鹤……”羽鹤仙人又等了一会儿，见天神乾宿仍未开口便忍不住说。
听到这个名字后，天神乾宿像是突然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他转向羽鹤仙人继续说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造成的，是我这个父亲导致了朱雀的扭曲，也是我将黑鹤带入了神域，才促成了他们的相遇。期初，我只是看中了黑鹤的美丽，像他那样纯黑而体型巨大的鹤并不多见，他周身充满高贵和神秘……你看看着神域之中，虽然是那样五彩斑斓，但却缺少这种神秘之美，让我不由地想，或许他会成为这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可能我也存在着一部分责任吧，我与黑鹤再次见面了，他告诉我是因为您对我的宠爱，才让他变得妒忌和愤怒的。”
“嗯，我开始时很奇怪，素来不喜与他人接触的朱雀为何会独对黑鹤袒露心扉呢？后来我渐渐明白，是我在朱雀心中种下的那颗黑暗的种子，与黑鹤心中的黑暗产生了共鸣。”
“我想起来了，黑鹤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得能与天神匹敌的力量，却仍然难以实现，于是他想到了神符，然后他便求朱雀大人把神符偷来给他。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在和我说气话，但没想到他真的得到了神符……”
羽鹤仙人的眼前浮现出过去的一幅幅画面，当这些画面闪烁的频率在不断地加快，过去的记忆也最终彻底复苏，他一下子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当我将黑鹤带入神域后，便开始后悔，他的灵魂实在太多阴暗，但我又没有及时让他离开，于是干脆对他不闻不问，却激起了他对我的恨。他轻而易举地迷惑了朱雀，让他对他言听计从，甚至不惜背叛我和他的兄弟。”
“在黑鹤拿着神符向我炫耀的时候，我一心想要将神符夺回来还给您，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能夺回神符，或许就可以避免他被打入黑火炼狱的结局，但我却和神符一起坠落了……”
被黑鹤身上剧毒的羽毛所伤后的痛苦，突然随着回忆的复苏一起袭遍全身。羽鹤仙人瞬间倒地，不断的抽搐。
“清醒过来，白鹤，你被过去的痛苦给魇住了。”
天神乾宿把手掌敷在羽鹤仙人的脸上，也将抵御痛苦的力量传递给他，他终于平静下来，但仍旧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从地上做起来，眼神幽怨地问：“为什么？！当我坠入妖界后，您就将我抛弃了呢？”
“我之所以没有收回神符，就是因为依靠它的力量你能够在长生岛上生活下去，忘记曾在这里承受的痛苦，和朋友的背叛，也忘记我曾犯下的错误。”
天神乾宿明白，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掩饰下去，就像那些萤火精灵所唱的那样。
“受伤的灵兽坠落妖界。神域的秘密沉入湖心。已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那深埋的真相，终将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