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故人
忘忧是越来越不了解苏莫邪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了。
今日大军出发去岚城,苏莫邪带了一半兵马,另一半留在边城驻守,她本该也是留下等候的,可苏莫邪偏偏过来相邀,执意让她随行。
她无可奈何,只能答应。苏莫邪倒也算体贴,还允了柳飞絮一起陪着她。可有人不愿意去,有人倒是积极的很。
小公主几乎是用哀求的姿态,让忘忧带着她一起。忘忧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冷着脸就是不许。
这一次可不是像之前边城那样,不伤人不伤己,兵不血刃轻轻松松的。兵临城下,是势必要有一番生死搏斗,楚寒身为副统帅,肯定是要出战。小公主要跟了去,看见那种场面,能受得住?谁能保证她看见楚寒受伤会不会冲出去?谁能保证要打起来,他们能全身而退?
最终,碍于忘忧的执着气势,小公主终是可怜兮兮的被留在了边城。一辆马车,载着她和柳飞絮,随着大军出发。她知道沈离就在岚城,就在前方,可她却一点儿都没有相见的准备。
本来她心里是一片坦然,可自从遇见了柳飞絮,她反而想不开了。没错,确实不是沈离亲手伤她,是她自己选择不走。但是沈离也不曾救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岩洞坍塌,石门关下,他唤他的名,只是为了御魂壁。
柳飞絮说,沈离心里对她很愧疚。或许是没亲眼见着,所以她完全想象不出,那样冷情的男子,是否知道什么叫做愧疚?
柳飞絮说,她跟着雪国大军来到溟国,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沈离。因为想再见一面,所以才会答应苏莫邪。不然她若是坚持不肯走,苏莫邪也断然不会绑着她非要她走。
柳飞絮说,沈离要是她还活着,肯定会高兴极了。他们两人只要各退一步,就能得到许多人为之羡慕的幸福。
是吗?是这样吗?
忘忧反复问着自己,直到此刻,岚城外。她只要伸手掀开轿帘,或许就能看见许久不见的那个人。但是她僵硬的坐着,任由外面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传入耳,却动也不动。
柳飞絮似乎是看出了她此刻的忐忑不安,伸手覆上她,轻拍了拍她的手稍作安抚。
怀中的小狐狸此时睁开了眼,抬起头瞧了瞧忘忧。见她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由摇了摇头,又趴回她怀里继续睡了。
“不用苦恼,若是不想见,那就暂时不见。来日方长,公子今日只带了一半兵马过来,看来并不是有心要攻城。”
柳飞絮出声安慰,忘忧这才回过神,缓缓点了点头。柳飞絮笑了笑,伸手掀开侧窗轿帘,微微探出头张望。
“啊。好像是楚小将军和七王爷打起来了。”
像是无意的说出这句话,柳飞絮话音一落,忘忧就忍不住凑过头去瞧。果不其然,那正在厮杀正酣的两个人,可不就是楚小将军和许久不见的小七么。
“木头,我等你回来。让你好好看看我骑着马英姿飒爽的模样!哼哼,到时候你保证就后悔喜欢三哥而不喜欢我了!”
恍如隔世的话语在脑海里回响,忘忧鼻子一酸,忍不住倾身上前又往外探了探。柳飞絮扬唇浅笑,知趣的退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
被人宠的滋味多么好,试过了怎么可能忘得掉?即便那个人日后变了,但记忆尤存,情感还在。当初在瑞王府里,柳飞絮就亲眼见过这位七王爷对沐烟的真情。这会儿且不提沈离,就单单是这沈彦,也足以让她放不下了吧?
“木头,三哥不喜欢你,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了。跟我走,你要去哪我们就去哪,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一见到故人,很多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忘忧不曾料到,原来自己从不曾忘记。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藏在心里。
不远处那骑着黑马手持银色长枪的男子,再也不似过往那般孩子气。他此刻英勇的模样,完全让人想象不出,是从前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少年。
“沐烟!之前我问过你,肯不肯跟我走。你回答我不肯,因为很多理由,很多因素。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我有些莽撞让你感到不安,所以我回去后想了很久。你别看我整天嬉皮笑脸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我脾气很坏。性子倔,认死理。我一直想不通你和三哥既然都不喜欢对方,为什么偏偏又要缠在一起不肯松手。母后告诉我,这就是一个人的命。有时候天意弄人,你只能按着天意走。”
“起初我是信的,于是想着再去看你一次就走,离开厩回到我以前的生活。可是你瞧,天意让我走不成不是吗?我放不下你,也舍不得你。所以这一次我不在问你肯不肯跟我走了,因为我不走了!”
“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就陪在你身边。直到有一天我对你的感情淡去了,对你不在那么执着了,我在潇洒的离开!所以沐烟,在这段期间,你若想通,若觉得我沈彦比沈离更加值得依靠的话,我依然带你走!随便是哪,只要你开口,我便带你去!”
很多事,很多话,像是刻入脑海一般,深刻的让人心酸。忘忧还记得,曾经就是这个少年,对她有着刻骨的执着。她本也动了念,可命运弄人,花灯节,起舞面具。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找过了。”
“从小贩那里听到你的传话后,就一路追了过去。可是啊,也不知道是怎地,这从小就熟悉逛遍的十里长街,竟然一时间觉得好长,好陌生。陌生到我连找一个人都找不到。我听见钟声响起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时间。但是我好不甘心呐,沐烟你说,明明前一刻你还在我身边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那明眸少年故作强颜欢笑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往事如浮云,明明应该模糊淡忘,但在重逢那一刻,却一件比一件来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