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比地主还凶
凌东舞顾捧着手里的四十文钱欢呼雀跃,她在人群中的笑声像挂在春风里摇晃的风铃,清脆悦耳。
她回身献宝似的把钱举到萧昊天眼前,“看看,这是我自己赚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以后你要在不给我工钱,我就到这里来赚!”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带着嗖嗖的风声直刺向凌东舞的胸口,只听见一声肌肉撕裂的声音,萧昊天的身体震了一下,他捂着左肩,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汩汩流下,原来就在羽箭马上就射到凌东舞身上时,他闪电般挡在了她的胸前。
“王爷!”
“大哥!”
“昊天!”
无数声惊呼同时响起!
萧昊天着上身,肌肉纠结勃发,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一箭射得并不深,箭末端并未全部刺入左肩。
凌东舞无声的哭着,看军医官忙着给萧昊天取箭治伤,军医官用烤热的小刀割开他左肩的皮肤,将刺入的箭矢挖出。
萧昊天的脸色霎时惨白,并且冒着冷汗,但从头至尾连哼都没哼一声。这种刀极锋利,所以割在肉上起初是恍若未觉,待得缓慢的钝痛泛上来,瞬间迸发竟连呼吸亦是椎心刺骨。
凌东舞这时终于忍不住嘤嘤的哭出声来,一个人怎能清醒的去承受这样的痛楚?都是因为她,萧昊天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不自觉的,她坐在床头,握住他成拳的右手
。
萧昊天极力忍着剧痛,对凌东舞艰涩的一笑:“哭什么!”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笨了,害你受伤!”凌东舞哽咽的说。
“既然这样,你想怎么报答我!以身相许吧!”萧昊天半真半假的说着。
凌东舞瞪着一双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静看着萧昊天,想了一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中午她还怨恨他不肯为自己出头,可事实证明不是的,他可以为了她挡箭,为了她不顾自身的安危,这就说明他心里是有自己的,那么她心里也可以装着他,一辈子!
萧昊天受伤后,凌东舞就住到他卧室的外间,这样方便照顾他。
萧昊天的屋子正中摆着刻有瑞兽飞鸟的紫檀桌,桌边摆着嵌有同式翡翠的数张圆凳。
窗宽几净,错落有致地倚墙而立的博玩架子图案疏朗,摆着难得一见的各种古玩,瓷器,屋子里大小各异的摆设无不华贵绝伦。
萧昊天是个非常合作的病人,每次都会一口喝下所有药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一点苦味都没有。
凌东舞看着新熬好的药汁,又看一眼还在睡着的萧昊天,突然想尝尝这药,是不是被侍卫偷放了蜜糖,要不然他怎么喝的那么痛快。
她忍不住偷偷喝了一口,苦得让她差点大叫出来,忙吐着舌头,端起清水,猛劲的漱口,上帝啊,这药怎么这么苦!
就在她苦的上窜下跳间,无意中回头,见不知何时萧昊天已睁开凤目在看她,脸上带着强忍的笑意。
“你,你没有味觉的,这么苦的药,你怎么喝起来一点儿都不犹豫?”
“因为我是镇南王,所以不可以生病,必须早日康复。”
桌上放着一盏周泽刚送来的甜瓜冰碗,凌东舞见萧昊天把药喝了,这回她知道药的苦,急忙捧着冰碗送到他的嘴边。
天气热了,凌东舞鼻尖之上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只是屏息静气的等着萧昊天吃甜瓜。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弄到这么好的甜瓜冰碗,很是不容易,萧昊天知道她小孩子心性,嘴馋,把冰碗推到她面前,“热了吧,你吃!”
凌东舞轻轻咬一咬嘴唇,“你刚吃了苦药,你吃吧!”
“我不怕苦,再说现在苦的滋味过去了,这个东西是给小孩子吃的,我不吃。”
凌东舞低着头,看着那冰渐渐融了,甜瓜是碧绿发黄的颜色,削得极薄,隐隐透出蜜一样的甜香,她小声的说:“周泽送甜瓜来的时候警告过我,说如果我敢偷吃他下次还会狠狠的作弄我的!”
萧昊天看着她粉嫩的小脸,心底一阵酥软,“吃吧,我让你吃就不算偷吃!”
“那咱们一起吃,好吧!”凌东舞眼睛盯着甜瓜,兴奋的提议。
萧昊天不忍看她失望的眼神,点点头,“好。”
凌东舞用叉子送了一块甜瓜到萧昊天嘴里,又叉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好吃,又凉又甜,真好吃!”她只顾咂摸甜瓜的滋味,没注意到她和他这套动作是多么的暧昧,亲昵!
萧昊天着上身,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坐在书房里,地上跪着一个黑衣人,“王爷,请恕罪,奴才不小心伤到了王爷!”
“不怪你,起来吧!”萧昊天声音冰冷。
“是。”
“以后就不要再动她了!她身边即使有同党,我们也要用别的方法去查。”
“是,王爷,其实这次就是你不挡箭,我也不会儿要她的命!那只箭会射到她心脏下方一寸处。”
“我知道,我北漠的神箭手贺遥敦我怎么会信不过。这件事情跟你无关,是我临时改了主意。”萧昊天眼前又出现凌东舞当时那惊惶失措的眼睛,他不忍心看她那么慌张,那么无助,他不忍心,所以他改变了他自己订下的计划。
萧昊天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各等达官贵人,公子少爷,将军驸马,使节都尉,甚至一些神秘的江湖豪杰,全都闻风而至登门请安。
此等广阔交游,真的让凌东舞看得目瞪口呆,然后萧昊天不堪叨扰头疼万分,最后托病在身,让军师莫离和少将军周泽出面应酬来客,他则浮生偷得半日闲的在屋里静养身体。
如此一来,可苦了凌东舞,萧昊天闲着无事把她看上了,每日里她必须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学习认字,而萧昊天当先生当上了隐,还弄了一节光滑的竹棍拿在手里,只要她一偷懒,竹棍一定打在她的身上。
学了两天字后,凌东舞就明白了为什么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因为年纪大了真是记不住啊!
第一天,在萧昊天的严厉督促下,凌东舞拼死拼活的记住了二百个字,第二天她又跟头把式的记了二百个。第三天萧昊天一考,她只记住了二十几个字,不但昨天的没记住,把前天的也忘的差不多了。
她看着萧昊天微眯的凤眼,心虚地‘嘿嘿’傻笑几声,说道:“还不错,记住了二十多个呢,慢慢来吧!”
萧昊天也对她一笑,“本王只知道严师出高徒!”说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光滑的竹棍,抓起凌东舞的手,毫不犹豫的往手心上打了几下。
“啊,疼死了!”凌东舞眼泪汪汪的委屈的看着萧昊天。
“知道疼就好,下次就不会在忘记这么多了!”
果然是严师出高徒,凌东舞再次接受萧昊天考试时,终于吭吭哧哧的认全了一百个字,萧昊天满意的笑笑,他是不知道,凌东舞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这日终于萧昊天被莫离请去了书房,夏季已到,屋子里闷热难当,凌东舞歪在窗前藤架下的凉榻上偷懒,渐渐就睡着了。
萧昊天回来是见凌东舞只穿了单薄的小衣,睡在外面的凉榻上。她的身子微微侧着,一手放在身边,一首搁在了脸畔,脸颊往下是一条美好的曲线,上身的小褂退了上去,露出腰背间一段雪白的肌肤。两只光洁可爱的纤足,两排小巧的脚趾头,尽情的享受着夏日难得的清凉。
尽管萧昊天见惯了世面,一时也觉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愣了一会儿,偏开头,咳嗽了一声,转过脸去。
院中极静,只闻枝头啼莺婉啭,凌东舞被咳嗽声猛然惊醒,只见凉榻前挺拔的人影,那身明黄长衣极是熟悉,夹着淡薄清凉的沉水香气。她知道是萧昊天回来了,急忙坐起,脸上犹有睡意的惺松凝脂似的肌肤透出红晕,发鬓微松衣带半褪,看着叫人格外爱怜。
萧昊天掩饰的沉下脸,“我不在一会儿,你就偷懒!”
凌东舞见他手里没拿竹棍,大起胆子,嘟嘟囔囔从凉塌上站起,“休息一下都不行,你比地主还地主!”
“什么是地主?”
“啊!没什么,我睡癔症了!”凌东舞逃也似地跑进屋里。
萧昊天随后进屋,却不在看她,厉声说道:“还不快认字去!”
凌东舞偷偷撇撇嘴,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闲气,回来对自己发火,怏怏不乐的坐到桌案前,忽然看见放在上面的笛子,灵机一动,跑跳到萧昊天身边,“爷,咱们今个先不识字了,我给你吹首曲子听可好!我的笛子吹的可好了!”她自卖自夸的。
萧昊天本来已经觉得心浮气躁,现在她抬着笑脸对自己说话,吐气如兰,让他竟然略略的有些眩晕。
凌东舞见他犹豫着不肯讲话,伸手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像个小孩子一样哀恳着:“爷,就让我给你吹个曲听吧!”
她的鬓边已有些凌乱,对开的门窗之间有风穿流,吹起几缕发丝,垂落时缭眉绕睫,衬着一双微微敛眯的点漆瞳子,有种别样的慵柔风情。萧昊天被她搅得心神不宁,推开她的手,“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凌东舞奸计得逞心中暗喜,拿起笛子放到嘴边悠悠扬扬的吹了起来。她吹的依然是那首‘化蝶’。
一曲终了,凌东舞卖乖的问萧昊天,“好听吗?”
“好听,你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这句话他很久以前就想问她。
“‘化蝶’,也叫‘梁祝’。”
“‘化蝶’?‘梁祝’?可有什么典故?”
“有,绝对经典的典故,千古绝唱!我讲给你听啊!”凌东舞的双眼放出熠熠的神采,她只想无限期的拖延时间。
“好,讲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