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望与家愿
这一路走来,十分的平静,让人不禁大为赞叹这天禧国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好了,连个匪影都瞧不见。雾白听着夏珞的嘀咕,大笑出声:“我的姑娘,当年咱灭倭奴的时候,明大将军可是将附近的山头都刷了个遍。更何况,小陈大人和守备将军治下有方,联合着沿海三县建立了联防战线,哪里稍有异动,就会集三县力量全力配合。再者说,夏侯爷之前对农事方面的研究和推广,咱这几个县远比往年富足,就连毛贼都少,哪里还有流寇!”
夏珞点点头,也大为赞同,想起当年的陈广升还只是一届小小的县丞,而现在也是响当当的一方县令了。夏珞不知又想到了哪里,回头问陈绍亭:“南陵的陈知县可有居安思危的准备?”陈绍亭原本还暗暗得意自己的手底下人成长的迅速得用,可夏珞的这一个问题,却让他立即冷静了下来。
他轻轻点点头:“我会记得提醒他。”夏珞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深沉地说道:“要提防敌人从暗处入手,他们总有卷土重来的愿望。尤其是沿海地区,一个倭奴被征服不是永久的胜利,海的另一头仍有我们不了解的国家和人们。现在南陵、蛟离等地区越发的富足,我们更要提防。这也是为了君上打造一个坚固的海防线,想来君上也是有这个意愿,才允了你来做这个巡抚。泽初这一方面你要多加小心。”说罢,她浅浅一笑,“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我总是想着以后老来有宁静的生活,若能与你拿上一壶茶水,安静地坐在海边,看潮起潮落,看日升月降,我们就还要为了这个想法再努力一些。”
陈绍亭也回以一个郑重的笑容,他右手俯在胸前,似在起誓一般:“我定不负君上的期望,也不负卿之所愿。”
皇宫里,皇帝正听着暗卫们的回报,当听到夏珞关于居安思危的想法时,这个老者赞同地点点头。是了,与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他清楚地明白手底下这些臣子何人可堪大用,何人需多加注意。庆国公一家子忠君爱国的心是不用质疑的;康亲王爷一家子也是一样,本就是同宗,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康亲王爷也坦荡地很,当年没有做此位的意思,到现在也是一样;还有张老将军等等,皇帝很放心将后背托付于这些臣子。
可一旦新君上位呢?皇帝叹口气,帝王之道还需要在生活和实践中教于幼子,好在那孩子是个聪慧的。想到这里,他便招了黄罘过来:“叫嘉泓来。”
姬嘉泓听黄公公亲自来请,便认真地回道:“烦请公公稍等,吾先将冠帽带好。”黄公公自是无异议,他躬身立在一侧,双眼并没有乱瞄。姬嘉泓身边的小宫人手脚很麻利,几下便把幼君收拾的利利索索。
当他出现在皇帝眼前时,就是一个干净稳重的孩子。皇帝盯着他许久,姬嘉泓也没紧张,也没有错开皇帝的视线,就那么平静地立在那里。皇帝暗暗点了点头,这孩子比自己定力强。他招了招手,姬嘉泓就走到了他的近前,皇帝细细打量着他,记忆中仿佛还记得他母亲的模样。那是个内秀的女子,不争不抢,经常带着淡淡的笑容。只不过出身普通,是个小官家的女子,后来一场病症带走了她……
皇帝眨眨眼,抛弃了那些个以往,他很是认真地问姬嘉泓:“小子,知道你上面的那个个哥哥都怎么了吗?”
姬嘉泓怔了一下,倒是没有退缩。他想了一下才开口:“惦记了不该惦记的东西,眼大心眼小。不过,大哥是真的病没了么?”
皇帝失笑,这个孩子是怎么长起来的,谁给他启的蒙啊?皇帝点点头:“评价的倒是犀利。你大哥么,就算是病没的吧,天高地广的,谁都是这世间的尘。”
姬嘉泓倒是没回话,只是微微有些发怔。父皇的心境之广阔是他没意料到的,以后还有得是他要学习的地方。
皇帝并没有和他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说起了夏珞和陈绍亭回程路上的谈话。姬嘉泓一方面很是佩服夏珞和陈绍亭的想法,一方面他也是偷偷打量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自是知道,干脆就挑明了这点:“做为一个君王,要知道哪个臣子是忠心不二的,哪个是奸诈滑头的,要懂得去分辨,每一个臣子都是有用的,端看你会用不会用。朕从不怀疑陈绍亭和夏珞他们会反,因为他们看的明白,看的高远。这点也是需要你去学习的,要开眼界,明心境。”
“之所以今个叫你来,只是想要告诉皇儿,凡是忠君爱国的臣子,你可以将背后留给他们来守护。这些个臣子,做为父亲,我给你留下了,但你能不能守住他们,则要看皇儿的本事了。”此时的皇帝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对孩子有殷切期望的父亲。
姬嘉泓心下一暖,撩袍跪倒:“谢父皇。”皇帝也微笑着点点头:“朕还有些时间,你还有时间保留些少年的心性,朕不反对你与夏珞他们亲近,你要学会用他们的眼,他们的耳朵去听,去看。”
姬嘉泓点点头,露出一个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笑容来:“孩儿知道了。”
离开了东厢的姬嘉泓婉拒了黄罘的相送,他随意招呼了门口的宫人与一个侍卫护送自己回宫。月牙已上枝头,宫灯摇晃,照亮了回去的路。宫道中很安静,很适合发呆。
姬嘉泓终于放松了些心情,也放纵了自己默默地发起呆来。他想起夏珞的话来,又想起陈绍亭执剑的模样来,各种画面闪过脑海。最终,他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往宫墙外,夜色并没有将景色全部掩在黑暗下,轻轻的风吹过,抚过他的面。许久,他的脸上扬起一个释然的笑容,然后,坚定地回头,迈开了脚步。
再过半日就要到南陵县了,夏珞在马车中伸了个懒腰,雾白也没形象地打了个呵欠。
“姑娘,前面来人了。”雾白突然摆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搞得夏珞也有些紧张:“是否有恶意?”雾白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又侧耳听了一下:“没有杀意……好耳熟……”
干脆,她一把掀开帘子,翻身上了车厢顶,不多时,便听她笑嘻嘻地倒挂下来冲着夏珞说道:“是陈广升和青碧姐姐他们!啊,对了,还有一头小黑驴!”
我去!真是故人啊!噢,还有故驴!
倒是小那个小家伙,在庆国公府吃的好,玩的好,已是叛变到陈正浩身边泡燕隼去了!
不多时,那一众人便来倒了陈绍亭他们面前,两相一见,都是熟人,也是多时不见,自是热闹寒暄了一番,只是青碧和赤水两眼含着眼泪,嘴唇嚅嗫着,只会说:“姑娘,姑娘啊……”夏珞摊着手,有些无措,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二人,只好一手拉一个,有些词穷地说着:“别哭啊,别哭啊……”
夏洱在外面急的直拍车厢,他急吼吼地问赤水:“咱家姑娘怎么了?别光顾着哭啊,赤水、赤水……”
陈绍亭倒是能理解一二,他拍拍夏洱的肩,示意他放松:“没事,没事,放松些,女人家许久不见是这样的。”
谁料夏洱一梗脖子,话就不经过脑子了:“我们家的姑娘都不是一般的女人!”
赤水听见了倒是先噗哧一声破涕为笑:“那我们也不是男人啊。”她得了夏珞的示意,便打开了车厢门,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夏珞和青碧二人,只不过青碧还红着眼眶。
见夏长秋也下了车,夏珞连忙过去问候,青碧几个也是赶紧过去问候了义父。见大家状态还不错,自是放了心。
“哎哟喂!我的县主哎,您当年可是坑死我了!”陈广升倒是没啥官架子,见了夏珞倒是一幅七姑八婆般的做派。
他嘻皮笑脸地打了个揖:“小夏先生,夏大姑娘,县主大人!有日子不见了,您老可好?”夏珞做一脸严肃状:“大胆陈知县!”她见陈广升脸色一白,才换上了笑脸:“你就不怕我再拉着你看我工作么?胆子果然是练出来了。”
陈广升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小夏先生多年不见,唬人的功力见涨啊。不过,他快速地打量了夏珞一番,心下还是多加了几分小心。毕竟夏珞是从京城与边关里打过滚的人,早已没了当初的小心翼翼与青涩不安。
陈绍亭轻咳了一声,招回了陈广升的魂,究竟是庆国公府里出来的人,陈广升还是很敬自家主子的。陈绍亭将他拉过去,提点了他几句,陈广升心里一惊,又很庆幸。但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南陵是县主的封地了,我以后做什么安排是不是还需要报给南陵县主?”
陈绍亭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刚刚我告诉你的那些个注意事项从哪里来的?都是我俩这一路上讨论出来的。不告诉县主?”他点点头,“等我们办完婚事后,告诉我就相当于告诉了她。不……勉之估计没空搭理你。”
“为毛?”陈广升一脑袋问号。
陈绍亭摸着小黑驴身上黑的发亮的鬃毛,嘴角一扬:“因为啊,勉之要开学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