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吃不记打
莫大黑红的脸色更显局促,嘴唇嚅嗫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户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又温柔地笑了笑:“想必夏大姑娘自是会给这个面子。大,咱回吧。”
雾白不置可否,只是冷眼瞧着二人。户夫人福了福身,转身牵着莫大的衣袖便向外走去。远远地传来莫大的声音:“户妹子,你怎么没告诉我他们给你银子了?”
户夫人声音如莺啼婉转:“我忘记了么,这不是受伤之后脑子一阵清楚一阵不清楚嘛。大可是嫌弃我了不成?”
莫大的声音急急跟上:“没有、没有嫌弃。咱们快些回家吧。”声音停了停,“户妹子,若是他们不接你回去,你、你可愿……”
声音渐渐小了,雾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出声。倒是小二壮着胆子过来提了一句:“这位姑娘,您瞧,小的眼睛不好使,竟是没觉出您是女扮男装的来,您看,还需要再开间房间么?”
雾白眼神流转,盯着小二,直把他看的冷汗直冒:“不必了,我们另有投宿的地方了,你去叫人把骆驼喂饱些,等我义兄回来,我们便走。”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去结账吧,再去帮我卖上些能送出手的点心吃食来,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小二自是千恩万谢地接过了银子便去跑腿了。雾白想了想,便起身回了房间。她掩上房门,将重要的东西收拾到了一个背包里,便掀了窗棂翻身上了屋顶,光天化日的,并不适合这么走,所以雾白小心仔细地隐着身形过了两条街后便顺墙爬了下来。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地:将军府。虽说陈文斐现在京城休养,可他放在这里镇守的将军却一定是能信赖的。
很快,雾白摸到了位置,向副将亮明了身份,于是雾白便拿到了一个小院的钥匙,另外她也向副将告知关于他们来此的目的,并表示一切要低调行事。等副将了解之后,末了雾白又说起一事,就是关于她遇到暗桩一事,她觉得有高手竟然埋伏在城中,这是一种隐患,建议副将注意提高警惕,再就是把夏珞分析出来的情况也多多少少告诉了副将一些。副将额头上皱纹凝的似天空中翻滚的乌云一般,他先谢过雾白的提示,又表示自己感念当年县主的帮助,愿助一臂之力。
等雾白忙完这一圈跑回客店时,她一开门正好遇到夏珞正要敲门,见雾白额上有些薄汗,夏珞便知雾白也没闲着。她忙牵了雾白了手,拿过一旁的汗巾帮雾白擦了把汗,雾白忙抬手接过,一边说着:“我已找好了新的住处,咱们这就过去。”
夏珞一怔,接着便问道:“是不是提前找过来了?”夏毅还有些茫然:“为啥?”听完夏珞的问话,又跟了句:“谁?”说完他就明白了过来,“嗬,那户夫人追的还真是快。”
还未等雾白说些什么,小二的声音从楼梯口响起:“客官,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雾白忙又打开门,接过了东西。小二哥十分热情:“客官,您的骆驼也喂好了,掌柜的还让我多给您买了些本地小食,给您尝尝鲜。一会儿您要是出门子,直接牵了骆驼走就行了。”
雾白微笑着点点头谢过了他,小二哥笑的讨喜,挠着脑袋便离开了。
夏珞收拾好的背包背在身上,又把另一个背包飞给夏毅,飒(sà)利的一挥手:“走你!”
等他们三人来到城东的那处小院安顿下来后,又是到了傍晚。夏珞和雾白将从街上买的一些吃食摆在了桌子上,夏毅这边也烧好了水,端过来泡上了茶。
大家相互交流了一下信息,夏珞觉得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简单。夏珞想了一下说道:“首先来说,启丽国有异动是肯定的,这些日子面上看上去乖巧了,小动作却是不断。”夏毅不作声,却在点着头,雾白撑着下巴有些不解:“这启丽国动作怎么会这么频繁?”
夏珞递给她一张饼,又把一盘肉食向那边推了推:“陈大将军回京述职并着修养,他们一方面觉得此处防守必定不与陈大将军在时严格,另一方面贪婪之心作祟罢了,就想看看他们能不能一击而中。若此次咱们没发现弥端,他们的计划未必不会成功。仔细想想,若是他们成了,这后果得多可怕。”
雾白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哼,真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夏珞又递给了夏毅一张饼后,自己才拿起来面前的半张饼后吃起来:“咱们赶早不赶晚。雾白,吃完饭后能不能发个信儿回京?我想见裴宁。”
“严重到需要找大人才行吗?”雾白艰难地咽下嘴里的吃的,方才出了声。
夏珞轻轻点点头:“我倒是希望没那么严重。”她又转头对夏毅说道:“大哥,明天你能不能去跟着莫大,看看他日常都作些什么,有机会的话和他搭上些话。”
夏毅嗯了一声,又细问了一句:“妹子想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夏珞沉重地回了他:“看看他知不知道他老娘,那个瞎婆婆天天被某人捆在家里。若是他不知道,你就让他知道知道。若是他知道,那他也就没救了。”
暗卫自有一套他们传递消息的路子,雾白趁夜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悄声来到夏珞的房间,递给她一把不及手掌长的柳叶刀,又给了夏珞一个腕带,然后将刀子装了进去。
“自打见了那个女人之后,我心里就一直不踏实。”雾白轻声说着,“给你个小玩意儿,以防万一。”
夏珞抚着腕带所在之处,点点头。
“姑娘睡吧。”雾白看夏珞合衣躺下,便帮她吹熄了灯火。
次日天刚大亮,夏珞打开房门,伸展开了胳膊正打算作个懒腰的动作,却发现在院中晨光里,一个坚毅似剑的身影正立在当中。他那冷出冰渣的脸在夏珞记忆中还挺熟悉。
“裴首领?”夏珞收回了胳膊,挑起一边的眉毛:“您这是飞着来的?昨个才给的消息,您今儿就出现了,真是快的不得了。”
裴宁轻轻一笑,冰裂湖开,倒是泛起一丝暖意:“那倒不是,只能是说无巧不成书。前些日子接到暗卫送回来启丽国内的消息,情况不是很明确,所以圣上才派了我前来。昨晚上分堂接到雾白的消息,说县主要见我。”他微微一拱手,“自是不敢怠慢。”
“切,这么客气,不太像你的风格。”夏珞打了个呵欠,原地跳了两下:“打套拳活动活动,裴大首领?咱一起啊?边打边说。”
裴宁没有不同意的。两人摆好了姿势便开始活动起来,雾白瞧了一眼并没有凑过来,而是转身拉过夏毅钻进了厨房。
夏珞抬起胳脯摆了个‘怀中抱月’的姿势后便开了口:“我们此次来是接到了一封来自我母亲故识的信,她自称是从未谋面的姨母,说是被歹人掳到了启丽国边境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遭了难,希望我父亲前来看望她。”她侧过身,抬腿踏定,“只可惜这初一见面,她却因为不是我父亲前来而可惜,而且一下子就断定我是姑娘。”夏珞扬起嘴角,有些不屑的意味,“雾白这一身打扮行走一路没有人能瞧出来,这位户夫人倒是能确定夏侯爷家的亲子是个姑娘。”
裴宁深沉的声音回应了她:“户夫人道行挺深啊。”
夏珞给了他一个赞同的眼神,接着说:“若是没有南陵县百骨坑一案牵扯出这些旁门左道,也许某些暗桩就会潜伏在天禧国内。”她又换了一招‘白鹤亮翅’,“相必还有后招,但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夏珞将这些日子以来打听到了事情向裴宁说了一遍。
裴宁跟着作了一式‘上步七星’,也给了夏珞一个消息:“这倒是与暗卫从启丽国传回的消息相符,启丽国果然不怀好意。”
两人做了收势之后立住,裴宁嘴角上扬,声音沉稳:“那么,县主大人,您叫裴宁前来有何需要呢?”
夏珞伸出大拇指给了他一个上道的赞:“我怕的是这位户姓娘子是个钉子,把她翘了之后怕是架子要散,启丽国会提前开战,若是以现在的军防怕是要吃大亏。我倒是有个杀器,可事关重大,别人我不信。”
裴宁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深深一躬:“裴宁定不负县主所托。”夏珞冲他招招手,然后就势蹲了下来,裴宁凑过去,两人头冲着头,便见夏珞用手指在这土沙地上比划了几下,夏珞对裴宁耳语道:“知道炮仗么?或是道爷们伏火法么?”
裴宁眯着眼睛点点头。夏珞又接着说道:“一硝二碳三硫磺,装住密闭的容器里,外接引线,再装住另外的容器中,一但炸开之后,杀伤力很是可观。”裴宁眼睛一亮,侧头瞄了夏珞一眼。夏珞的眼神很是平静,然后示意他看向地面:“此物我就画这遍,你怎么回复圣上,我不管,但别暴露我。我只希望天下太平而已。”
裴宁重重地点头,他记忆力很好,看了两遍之后就记住了,然后他伸手抹去了痕迹:“县主大义。臣自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珞突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慢慢加力。裴宁第一次觉得这位瘦弱的县主力量如此之大。夏珞又轻轻开了口,她此时眼中却有悲悯:“此物事关重大,颠朝覆国不过一息之间,生灵涂炭不过反手尔尔。其中之害之利,分说不同。我只交待一句,安全为上,严格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