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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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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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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钻,把头颅置于光线最充足的一边,钱李翻来覆去仔细地端详着那个破开颅骨的血窟窿。

  直至看到从中渗出的一点腥白,他才满意地把头颅固定回原处,抽出纸巾擦了擦电钻上的模糊血肉——噩梦并没有结束,只是口罩遮盖住了他的表情。进而拾起工具台上的一把长柄小勺子,他探进血窟窿开始挖出陷落其中的零碎骨骼和血肉碎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空气的冰冷凝固了血液,光线的炽热蒙蔽着眼睛;透过被磨圆的漆黑洞口,脑髓与血花清晰可见。

  钱李总算摘下了全身装备,露出面容上的惨白与憔悴。深陷发黑的眼眶里,眼球凸出,血丝密布,惊悚得仿佛稍微一转动便会扯出血肉神经掉下来般——仅仅是捧起了那个打有窟窿的头颅,他甚至一眼也没有看向那些摆放在一边的残肢断臂。

  离开密室,夏日的酷热如期而至。不知是剧烈变化的温差,还是他心态产生的微妙变化,钱李的呼吸前所未有地紊乱——脚步却没有停止;那急促的喘息持续到他站在一个径直向下通往某扇地下室大门的阶梯前……

  依旧捧着那颗处理好的头颅,钱李把钥匙插进了恶臭的锁孔。

  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浓重腥风呛得他五脏俱灼,六感尽失,又如心脏被放到热锅上烘烤着更甚于将要炸裂一样让他梗红了脖子完全窒息——眼泛泪光下,他只得连连往后退却,最后不得不站到楼梯上艰难地换着气。

  气流停歇,接踵而来的是腐败的恶臭与猩热。

  深深地吸下一口气,钱李快步潜入了黑暗的朦胧中……

  “啪嗒!”

  随着一阵惶恐的闪烁,荧光灯管映亮了整个地下室。

  相同的距离,一节节钢条倒插镶嵌在地——相互辉映的冰冷弧光间,沿着那种恶毒的腐臭,以截断的脖子为插口,钢条末端几乎都接有人头!

  如出一辙的处理,恶意满盈的收藏品;正如此刻他手上的赌场老板,所有头颅都被凿出了一个小洞,却因为天气的酷热而腐烂得看不出原样——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下,唯有从零落的发丝长短判断出有男有女。

  缓慢地踱步,在一处还没被插上头颅的钢条前,他停住了。

  宛如一个不合适的头套,钱李对头颅上依然保持着的惊恐视若无睹,那甚至无法唤起他的一丝怜悯,反而硬生生地把它按在了上面,让那个倒映出脑浆泛白的小洞朝往某个方向。

  这个方向的不远处,也是所有钢条的中心点,一个百面骰诡异地摆放在红垫子上。

  百面骰,顾名思义,就是存在着一百个面的骰子,每个面分别不重复地刻上1~100间的所有数字。就像等概率的六个数字衔接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正方体,大量的等概率数字也把它塑造成与球状近似。

  透明的百面骰,以垫子的通红为背景,似乎为了迎合周围惨绝人寰的景色而染成的不祥血腥。除了那些仿佛悬浮在空中的数字,它的中心更是印刻着一圈玄奥奇妙的法阵图——看上去就像纹烙在某个透明立体上的图案,却比起表面的刻画更具层次感和立体感,这正是整个骰子最显眼的特别之处。

  正好完成把头颅插到钢条上的动作,钱李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如此刻他忙不迭地退到墙角边,诡异的一幕立马呈现在眼前——伴随着呵出热气的呼吸声,瞬间下降的温度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灯光在莫名闪烁,苍白的光芒彷如被冻僵了般弥漫开雾霭的朦胧不清。

  与此同时,悄无声息,百面骰的法阵图开始飞速变换——幻化莫测,这并非绕着某个轴线的旋转,而是一次次晦涩难明的分解与缠绕组合的演算。

  浮影掠光,不知道遵循着什么样的规律,每一次分解演算都会引发数字交替并一个个地脱离骰子,最终组合成一股浓烈的黑烟。这恐怕才是它实现的能力;投影到墙壁上,那是一个驼背老妇人的形象。

  突然丧失的泰然自若,瑟瑟发抖地抱紧身体,钱李居然呈现出了常人应有的惧态!摩挲着蹲下,掩面而泣,就连从手臂的缝隙偷眼看去也成为了一种罪恶的奢望!穿起的头颅,残暴的屠戮,他才发现自己的丧心病狂:直到现在惊醒的这一刻,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恍如噩梦,他不明白;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地逃离现实,只巴不得快点醒来。

  可是,他无法醒来。

  始料不及的情况?不,恐怕他早已知道结果,正如他让自己退到墙边,清楚着只要失去了仪式的庇护,自己便无所作为——残酷的恫吓下,他必然害怕一切;本来就没有执行力的赌徒同时不理解现状的前提注定了他的行为不难预料。

  那是被掩埋的脆弱与悲哀。

  没有映入过眼帘的惊悚,墙壁上的影子彰显着来者不善的恶意;尽管与老妇人的风中残烛极其相似,却总是若隐若现地存在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光芒闪烁间缓慢行进,与以往的数次仪式相同,它停在了新插上的头颅前。

  从口中伸出有如吸管般细长的阴影,这便是祭品的含义——它把那东西探进了赌场老板的头颅!透过破开颅骨的小孔,没有发出半点响声;从那不断凹陷的眼球中,毫无疑问它正吸食着脑浆!

  阴冷下的胆战心惊不知持续了多久,藉由那抱伏着瞪大的眼睛,骤然收缩到极限颤抖不已的瞳孔,一如躯壳碎裂后暴露的软体;即便时间不会超过一刻,以现在的钱李看来也是度日如年,每一秒都是一个漫长的煎熬。

  还没完吗?

  涕泗横流,无奈的彷徨间,他肝胆俱裂。也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寄望,甚至已然绝望,只愿残酷尽快结束。如果这是一个噩梦,他渴望苏醒;如果这是现实的恐惧,他宁愿沉睡——寒意逐渐浓烈,他不敢想象什么东西在靠近着自己。

  恐惧就像把人活埋的沙石,填满了空隙让他无法动弹,也无法喘息……

  孑然一身,茕茕独立;无声的呼唤里,谁能拯救他?

  温婉的身影掠过思绪,他想起来了,那渴求着的温暖。

  视线逐渐模糊……

  在刹那间被夺取的感觉,僵硬发直的身躯,又如沉浸在死寂的冰水。

  猛然睁开双眼,冰冷瞳光的流转间,炎热取代了寒意,光芒停止了摇曳。抬起头,眼前的恶臭依旧——锋利的钢条倒映着摄人心魄的寒芒,腐烂的头颅渲染着通红发黑的泪光。

  倚靠墙壁,钱李尝试着站起来。然而脚跟还没站稳的须臾,胸口突忽其然地迎来了一记沉闷的痛击!满头大汗,他不得不龇牙咧嘴地又把腰弯下去……

  什么东西?

  瞪圆了眼睛,再次看向面前的头颅之棘,他却不再从容。翻腾的胃液诠释着那种前所未有的厌恶,他想呕吐,却只能吐出酸水。

  似乎想起什么,不明所以地咬牙切齿,他红着眼睛发狂般冲出了地下室!跑过走廊,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那个扔到一边的饭盒前……

  拾起饭盒,扯掉盖子便是一顿狼吞虎咽的哽塞!囫囵吞枣般,顾不上品尝味道,也不顾及肮脏——完全一副饿鬼样,徒手抓起饺子不假思索就挤进了食道中。匪夷所思的是,刚通过食道的饺子,仿佛触底反弹,下一刻便夹带着胃酸呕吐得一干二净,紧接着又是一顿发泄般的猛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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