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冠冕堂皇
早上,雾珠的晶莹淌在碧绿的末梢摇摇欲坠;最深情的恋人是那丝丝与空气纠缠在一起的淡薄露水,每一分洒在玻璃上的湿润都宣誓着爱意的浓郁与深邃——休息亭外面停靠了一辆公务车。
尚且没有人光顾的时候,打开悠扬的轻音乐,跟随愉快的节奏哼起小调,孟丝语擦拭着墙酒架上的酒瓶。
“你就是孟丝语,对吗?”
王星径直坐到了吧台前,于捷曾经所坐的位置。
讶然回首,随即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礼貌性地露出一个迷人笑容:
“请问你是?”
“王星。”
从衣服内兜夹出早已准备好的证件,放在面前的吧台,指尖按压在上面,王星稍微往前推出:
“我想询问一些关于莫蕾的事。”
“我还以为把该说的都说完,事情已经结束了……”
骤然放轻的语气,消失的笑容后是对不速之客溢于言表的不悦;拉下眼睑,孟丝语缓步走到王星对面,只低眼看着那个证件,却是没有接过去。
顺势把证件收回口袋,王星扶了扶眼镜:
“很抱歉打搅你和再次唤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事实上结论确实是得出来了,理所当然你也可以认为事情已然结束;无论怎么说,我这次来不过想确认心底的某些疑惑而已——不是刑讯逼供,也不是类似在很严肃场合做笔录那种审问,只要回答我的一些问题就好。
如你所见,我们未曾谋面,总有些事需要当面确认才能令我放心;你也可以尝试着放松自己……”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孟丝语忽然抬起眼睛,打断了他的表述。
挑着眉毛,王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仅无奈地摊了摊手:
“呃……好吧,我的荣幸,一面之缘从来都是无可厚非。”
“不,不是一面之缘的原因,你确实与我认识的某人有点相似……”
说着孟丝语自然而然地背过身,在墙酒架上挑了一瓶酒,同时从吧台下掏出两个杯子放到两人之间。
王星有点意外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里若隐若现地透露出一丝焦虑:
“一个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女孩?”
“居然有与某位女孩相似的自觉就足以让人意外,到底与帅的人相似那是自恋,你这种只能是变态了吧——开个玩笑,确实是个女孩子。戴着什么不清楚,是叫王蜂来着?听起来你好像也知道她?”
谈话间,孟丝语已然拨开酒塞,正准备往杯子里斟酒。
王星连忙伸手把她的动作挡下:
“等等,在早上喝酒?我觉得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适量喝一点酒会让我面对不安时稍微能平静下来——就像你知道的,经历那种不幸后,重新提及多少会令我情不自禁。”
皱了皱鼻子,最恰当的理由不需要勉强,孟丝语维持着中断时的动作,只等待他主动把手移开。
那确实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听她这么说,王星也便作罢,的确主动把挡住酒瓶倾斜的手拿开了;但显然他并不打算在态度上作出退让,这是事前的拒绝:
“好吧,随便你。可我实在不甚喜欢酒,酒精无疑会对大脑造成损伤——意味着我也不擅长喝酒,尤其需要保持大脑清醒的时候;所以,我就不必。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你认识那个与我面容相似的女孩;她在哪里?”
“我还以为你说的疑惑是关于那时候的事。”
不动声色地把酒瓶放下,孟丝语在两个杯子里都没有斟酒。
苦笑着连连摇头,王星有点尴尬地把双手拱在鼻尖前:
“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总会出人意料。我的疑惑确实是那时候的事,但问题之外,我能在私下询问你关于这个女孩的情况吗?”
“不能。”
孟丝语的回答斩钉截铁。
“就算是她的亲哥哥?说实话吧,我很担心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明明约定留下联系方式,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当时没有来得及安排好,现在尝试起来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联系……”
“那就要看我们是否立下‘君子约定’了。你要知道啊,有时候成人之美也并非那么容易,毕竟‘背叛者’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掩面轻笑之余,她似乎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掏出一个闻香瓶握在手心: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也没交待我,既然你这么实诚,我就不卖关子——这个闻香瓶,她说当有什么人追寻着线索来找她的时候,把这东西交给那个人,他自然会明白。
我能把它交给你吗?”
然而,眼前突乎其然发生的转变让她奇怪,更是措手不及:
上一秒还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哥哥,镜片光芒划过的一刹那王星却冷静得出奇,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他并没有迫不及待接过闻香瓶,也没有回答她的话,相反,摘下眼镜抽过吧台上的纸巾擦拭着,他的话语忽然绕了出去,变得严肃起来:
“登记上说这是一家店,就外面的告示牌看来,却没有任何盈利方式……”
“因为只是在打响名声的阶段,就没有着急盈利,这有什么奇怪的。对了,关于你妹妹,你刚才没有听见我的话吗……”
孟丝语那握着闻香瓶的手就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有点搞不懂这个人了。
“打响名声?这确实说得过去,不过倘若我是商家就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来‘打响名声’,甚至连新店开业的字样也没标上,也未曾布置上任何价格单,看上去宛如就没打算进行收费的样子。也没办法,毕竟乐于做这种事为人服务的家伙还是存在的。
因此,这家店的老板,那个舍己为人的人是谁?”
平静的口气下,王星重新戴上眼镜,盯着孟丝语的眼睛。
她表情变了变,有点恼怒,尚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香瓶却仍然没有收回去:
“为什么你不去商业部门查查看?那里应该有老板的名字,而且突如其来改变的态度,你想说明什么?”
“我已经查过了。齐金嚯名下的产业,到他家搜查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失踪前也并非那么风光,反而声名狼藉,被怀疑在某个组织从事着非法勾当,到底也不过是黑社会的一个小弟。
雄厚财力,通过盗用名称来掩饰其中的目的,不难推出就是他参与的组织。
普通组织以合法经营、免费经营这种方式来掩饰地下勾当无疑太过显眼,不盈利本身就引人猜测,除非那种勾当在本质上超脱常识,例如‘异常’之类。加上你提到王蜂,显而易见有人接替了她曾掌管的组织。
以往通过‘异常’来掌控,现在失去作为核心的‘异常’理应分崩离析,组织却依然运行得井井有条。说明有人继承了她的所有情报,结合她的性格推断,只能是把她控制住了。”
顿了一下,王星瞥了眼孟丝语手上的闻香瓶:
“从你的语气听来,你跟她很熟悉,就像一对闺蜜般形影不离,你害怕背叛她,她有什么事都会交托给你。
实际上我的确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像你这样一个知心好友,毕竟就算是兄妹也形同陌路;我担心她不假,本来应该替她感到庆幸,但这样一个好朋友又怎么不明白那个十字架对她的重要性?你竟然说不知道她戴着的是什么?
然而你还是道出了她的名字。
公安局里依然保存着那时的监控录像——你被什么东西附身,具有庞大的力量,甚至还自称‘莫里斯’;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不但是你,就连王蜂也一样,成为莫里斯掌握下最恶劣的‘异常’。
明确的结论下,对那时再多的疑惑已经毫无意义,或者说无论表象是什么,疑惑都随着推断被明晰。‘我们的敌人,是那些黑暗,是莫里斯’,直到现在,不知为什么,‘异常’依旧存在于你身上,例如那瓶酒、你手中的这个东西就充满恶意。”
“呵呵……”
孟丝语总算收回了闻香瓶,带着哂笑: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高明的侦探,殊不知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便宣布了你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