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苍白的灵魂
我是往神殿方向迈出的步子。
假如“固定灵魂”决定了肉体与魂魄无法分离,那么透过我每一寸的移动,在现实世界里,毫无疑问我的身体也便随之移动——倘若有什么方法能逃脱幻象,我能想到的只有神殿,就像我们是在神殿的外围才被卷入幻境。
同样意味着如果周围确实存在居心叵测的家伙,使我们陷进幻境的某种意图就必然落空。
“喂!老维特尼斯……”
透过火光的哆嗦,在我准备迈出第二步时,朱芈叫住了我;不像疑惑的口气,更像惊慌。
不由得回头;明明火焰的居高临下撑开了一盏熠熠生辉的光膜,把他整个身体都笼罩进发黄的通红,然而朱芈的脸庞却惨无血色、即使在光芒的涂抹下也依旧白得可怕。
“只是……不要动!”
冷汗淌下脸颊,压低声音的强调后,我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看出了他想要迎向我的心思,那不会是一件好事,尤其我还不十分清晰现在处境和面对的敌人前,只巴望他不要做出意料之外的反应,唯有郑重其事地缓慢摇头。
“不,他们……要过来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每一口呼吸都带出浓重的鼻息,朱芈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目光并不在我。
周围存在着什么东西?不祥预感如同潮汐般蔓延往心头,我已经预料到那些怀揣不良的恶意会有所反应,但我没想过会是现在,才让我试探着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沿着朱芈视线,火光的最边缘,我确实看到了无数个苍白的身影,朦胧中靠近的脸庞毫无表情。
那是……灵魂?
毋庸置疑,较我和朱芈的色彩如常,放眼望去,这些灵魂都太惨白了,与斯芬克斯如出一辙的苍白;打个比方,就像以铅笔在白纸上素描出的黑白画,却把那些稀疏图案沿着边缘线条剪下来放在火光无法映亮的漆黑背景下。
所以他们就是幻觉的罪魁祸首?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正如斯芬克斯在我的意识里是受害者,进一步推断,他们也理应为受害者,除了出现的时机不太合适令我警觉、令我疑惑。
既然她是可以交谈的,那么他们亦然可以交谈。
“停下你们的脚步!灵魂们!”
从胸膛积压出气魄,以老者的威严,我提高音量朝他们喊话,并回到朱芈身边。
视线里,他们确实停下了;如我所料,这些有男有女、各种族里以人类居多的灵魂着实能听懂我说话,可惜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防范于未然,与那些灵魂对接的目光下,顾不上朱芈的讶然,我不由分说抬起他的手臂,开始悄然不觉地刻画“固定灵魂”阵。
相互间以视线交流,短暂的沉默,他们推崇出一位脸型棱角分明、年轻人模样的灵魂,朝我们行出几步,从密密麻麻的苍白中抬步上前,表情冷漠:
“后来的冒险者,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我的名字是雅各布·维克提姆,曾经为魔法社派遣的冒险者;因为在这里徘徊时间最长而作为所有人的代表——好吧,灵魂们的代表,对与你们的相遇激动万分,我们仅恳请能得到你们的帮助,从这里解放。”
自上而下进行打量,眉宇间我并不能看到他请求的恳切;与此恰如其分的突兀,他的口气也是跟话语内容毫不相称的淡漠无情,恍如只是无关紧要的波澜不惊,倘若不是和斯芬克斯有过交流,我必然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自以为位高者的睥睨。
此刻我只觉得灵魂体大部分不需要语言交谈而使他们的嘴巴变得拙劣,但这同样也是危险的,就像我对他所表达的含义一无所知:
“我帮助你们的理由是什么?曾经我也是魔法社的一员——你会明白我的话。”
“很抱歉在你们遇难时我们没有给予你们提供任何帮助,这实在容易使人误会。
魔法的前提是魔力血脉,但如你所见,我已然成为没有凭依的灵魂体;眼看你们遇难,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显然是无可奈何的,也很痛心,深知无法在发生不可挽回的情况前给予你们提醒——毕竟每一次的呈现只有对冒险者的惊吓,使事态急剧恶劣而已。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不迷失在这里的方法相信也就能理解,位置移动就是幻境危害的关键,然而你们反应过来了——你们的智慧实在令我们喜出望外,同时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冀。
请帮助我们。”
略一沉吟,听着更像客套话,那是他没有表现出言语中的惊喜;雅各布似乎认为是我对他们先前的无动于衷耿耿于怀,拘泥于只有我们接近幻境的诀窍才有所企图地出现并提出请求,那无论如何也反映不出他们的诚意而显得图谋不轨。
可实际上却是量力而行的结论:
我只是不想答应他们,就像当我意识到整个幻境背后存在的强大,所谓“解放”不会那么简单,他们的请求理所当然只能与那东西有关,加上我还无法从表面上判断出他们是善是恶;自始至终,“受害者”不过是一个理论上的定义。
我的想法是先带朱芈逃回现实、逃到神殿的领域再作鉴别,委实束手无策,或许我们还能绕到神殿的另一端离开。
但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暗地里渺无声息的“固定灵魂”,朱芈手臂上的魔法阵大致刻画完毕须臾,不管我怎么竭尽全力也无法激活才幡然醒悟:到底没考虑到他身体被改造出来的特性之一就是魔法疏离,我的魔法注定无能为力。
紧锁眉头的烦躁,我当然知道另辟蹊径从来都不会轻而易举,但我还有其他办法吗?这种出其不意的巧合甚至令我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目前的处境是,我不能抛弃这个少年。
放下朱芈的手臂,不经意间,我情不自禁地叹出一口气:
“不,我并非刻意对你们的敌视,只是我知道自己能耐,对你们的不幸遭遇感到抱歉以外,恐防我无能为力;而且眼下要解决的事也有点让我不堪重负。
所以请容我表示拒绝……”
“意料之内的回答。”
苍白脸色后的停顿,雅各布比我想象中理智?更有可能是灵魂无法像肉体般得心应手地表达情绪,唯一让我确定的是这一次哪怕从语言内容,雅各布也没有去牵扯一些言过其实的以形容感情的词汇,
“那我们就来谈谈交易如何?魔法师的交易,内容是魔法师最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