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老兵死
看着一段段的城墙逐渐失守，已经下了城墙站在后方的郑缺脸色很是不好，梁军还好，夏军的战斗力实在惊人。从那战斗力来看，李澜投入的根本不是什么卫戍军，绝对是他统领的南军精锐。看了看还在第一段城墙附近血战的大武将士，郑缺咬了咬牙：“撤，去第二段防线。”
李澜迅速的跟着中军冲上雪城，上了城墙后才发现郑缺的狡猾，利用梁夏联军攻打江边城墙的时机，郑缺指挥武军迅速的在原先的大营处又垒起了一座雪城，不止如此，在第二座雪城前，武军还摆下了数目众多的拒马，而拒马摆放的位置恰好处于武军的弩兵射程范围内。而由于江边城墙的阻隔，联军的武刚车和冲车还有井阑压根都没法运过来。攻下这堵城墙就浪费了半个时辰，而看郑缺那严防死守的样子，这第二道城墙也好不到哪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郑缺就能从容的设置一道道防线，在这种雪天里，本来就稀少的白天时间大部分要浪费在这种攻防战上，对于武军的撤退的好处显然是很大。
李澜想到了，司马空明和孔密以及不少将军都想到了，但没有一个人提出绕行。很简单，这是冬天，还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敌人只留了三十万军队断后，撤退的军队还有一百多万，想想这么一个这么大的数字的敌人要想拦住他们需要多少的兵力。而且要赶在他们前头就必须强行军，这对士兵的体力消耗异常的大，就算到了拦截地，疲惫异常的士卒能不能起到拦截的作用都不好说，甚至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既然只能中规中矩的打，那就中规中矩的来吧。李澜的眼睛眯了眯，下令手下的将士迅速的拆除雪城，不要全部拆除，只要拆除部分足够将攻城器械运过来就行。
看着联军的动作，郑缺其实很无奈。没错，他用的就是阳谋，一眼就能看穿的阳谋。但问题是这个计谋如果对付梁军的话很好使，对付夏军就没什么用了。夏军的坚韧骁勇是大陆闻名的，而且夏军也是整个大陆敢于打大规模夜战的军队。夜战不是夜袭，要知道在黑漆漆的夜晚，即使有灯球火把，指挥也不是很畅通。对于大部分的将领而言，夜袭可以，小规模的夜战玩玩也不错，但是一旦到了上十万军队的那种混战，夜战就可以洗洗睡了，唯独夏军无视这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夏军在夜战里把所有挑战他们的人都打出了翔。此时的郑缺既盼望天黑又不希望天黑，夜晚可以拖延对方的脚步，但是想到对面有夏军，郑缺知道就算想走不那么容易。
看着第一道城墙许多地方被迅速拆掉，然后一辆辆武刚车被推到前面，冲车也开始就绪，郑缺咬紧了牙。此时的郑缺太怀恋床弩了，可惜的是前段时间大战床弩的弩矢都消耗一空，每次后面的运输队过来，骁骑别的不干，专门烧装床弩弩矢的大车，而大营的随军工匠根本忙不过来。要不然的话，面对武刚车和冲车何至于一筹莫展。
看着在武刚车的掩护下，一架架拒马被移开。虽然脚蹬弩对武刚车后的盾兵还是有杀伤，但更多的弩矢还是被武刚车前面那高大的车盾给挡住了。第一道城墙守了半个时辰，然后中途还消耗了联军近一个时辰来准备进攻。无论如何第二道防线到第三道防线之间必须要撑住一个时辰，这样的话，撤退的大军才有足够的时间行进到安全距离。
“咻咻”一个分神，一支弩矢从郑缺左边擦肩而过，惊得护卫的亲卫一头得冷汗。郑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城下的梁夏联军已经列好了弩阵，如雨的弩矢正在不停的往城头招呼。在盾牌的掩护下郑缺看了看城下，密密麻麻的拒马已经快被清空了。武刚车开始原地停下，车之间的缝隙盾兵开始填上，看样子过一会儿就要开始攻城了。
随着一架架云梯开始送上前来，在弩兵的掩护下，联军对着武军的雪城发起了进攻。冒出纷飞的箭矢，城头的武军弩手也玩命的向下放箭。梁军还好，除了脚蹬弩，瘦弩面对夏军的甲胄根本没什么用，臂张弩也只能减缓下夏军前进的脚步。看着一架架云梯架上城头，武军也将一个个大雪球玩命的往下砸，还夹杂着大冰块，没办法，这段时间别的不多，冰雪管够，现在还在下着呢。
几辆冲车很快冲到了城下，对着雪城开始了猛烈的冲撞，更多的是在盾兵的掩护下，许多联军士兵直接用刀枪不停的挖雪。很快，伴随着几声巨响，不甚结实的雪城就撞塌了好几块，垮塌的雪城甚至将冲车都给埋在了雪下。毕竟联军浪费拉那么多时间，而且这座雪城也没有离江边建的那么长，所以也更加的高大。
数不清的士卒涌上缺口，双方的将士在一个个缺口处杀成了一团，缺口两边的武军弩手也居高临下不停的放箭。李澜静静地看着一切，可以看出，武军相当的勇猛，不仅如此，留下的士兵穿的都是重甲，虽然那重甲在夏军中都只能扔给轻步兵，但却完胜梁军了。要知道，梁军很多士兵穿的还是皮甲。
郑缺的心在滴血，为了拖延更多的时间，自己将留下的重甲中最精锐的都调去堵缺口了。效果也确实不错，梁军几次冲锋都被压了回来，但这只是面对梁军。夏军现在还在缓步前进并没有迅速进攻的意思，郑缺知道李澜并不是愿意让梁军当炮灰，而是本来重甲的速度一般都不是太快，必将重甲太消耗体力了。
看看又将一波梁军的冲锋打退，夏军也快到了城下，再看看城头上准备的弩矢都已经消耗殆尽，郑缺正准备下令放弃全军速度前往第三道防线。这时，突然城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郑缺回头看去，只见本来还只是缓缓推进的夏军突然加速，攀着云梯的，往缺口冲锋的。
“吴将军，你带兵先撤，本帅断后！”来不及多想了，郑缺立即指挥亲卫冲了上去。
“元帅！”看着冲向缺口的郑缺，吴旭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但还是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迅速带着大军后撤。
就在郑缺带着亲卫堵住最近的一个缺口时，只见远方溅起了漫天的雪粉，模模糊糊中，大批的骑兵正在迅速冲锋。郑缺赶紧从战团中脱身往远处一看，这才发现远处的城墙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挖了好几个城门大的洞。
“守不住了！”郑缺抓过一个亲兵，“快去告诉吴将军，枪兵迅速列阵，对面出动骑兵了！”
“列阵！列阵！”郑缺无法担保这些骑兵到底是去拦吴旭的还是冲自己来的，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混战了。没有完整的军阵，骑兵打步兵就是屠杀。收拢着一切还能指挥的部队，郑缺勉强指挥武军将士列成了一个圆阵且战且退。
看着那迅捷的骑兵，又看看死死的黏着不停发起一次次冲锋的夏军士兵，再看看想快也不快起来的武军军阵，郑缺知道自己的想法被李澜看破了。现在只能希望吴旭能别被夏军骑兵追上，也希望自己为大军撤退拖延了足够多的时间。
“天快黑了！”李澜皱了皱眉头，夏军不怕夜战不假，但问题是凛冬的夜晚尤其是这种雪天，一个不好就是冻死冻伤大规模非战斗减员，能不夜战最好。“传来骑兵，那跑远了的不用管，将这些跑不掉的都吃掉。”
看着后方传来的命令，鲁以山活动活动有点冻僵的手脚，看着步军打了那么久早就憋得不耐烦了，迅速的下令骑兵冲锋。即使是崎岖的雪地，都降不了多少大夏精骑的冲锋速度。
看着那迅速将退路封死的大夏骑兵，郑缺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自己真的不能活着回去了。再看看随着骑兵将退路封死也停止进攻转而开始包围自己的联军，郑缺这才发现天光渐渐暗下来，一些灯球火把也开始点亮了起来。不知不觉，白天已经过去了。只要速度不慢，晚上也加紧赶一段路的话，撤退的大军应该就到了蝶谷附近了。到时只要在蝶谷那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留下一支阻击部队，大部队安全脱身问题就不大了。
想到这里郑缺不禁浑身一松，还好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看着对面的夏军骑阵，郑缺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就算是死，自己也不能堕了大武军人的名声：“全军听令，锋矢阵，冲锋！”
“杀啊！”四万大武军人重新举起了刀枪，鼓起了斗志，奋发了士气，跟着他们的统帅一往无前……
一个时辰后，喊杀声停了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无数的灯球火把照的这一片如同白昼，李澜和司马空明还有孔密等一众将军走了过来，看着火光的映衬下郑缺那张安详的脸。默默的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郑缺的遗体上，再看看被俘的大武将士。
“郑元帅的遗体就交给你们守护了，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会派兵把你们还有郑元帅的遗体都送回大武！”
“元帅，多谢卫王殿下……”一众大武俘虏泣不成声。
李澜静静的走远，又一个老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