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燕云

  再说明智览信毕，只是冷笑，旁边四爷委实不明，忍不了相问:“二哥恁的笑甚!“明智笑道:“我笑诸葛狂妄罢!“说毕，又再三阅览，终是搦管做复:怀宁侯诸葛贤弟钧鉴:自南疆一别，倏忽三载，君侯之面命，智未敢稍忘，今闻西示同袍兵屯凤翔，智乃力排众议，引军南下，实欲救西示同袍于万难矣，君侯自幼诵圣贤书，必不忘《国朝圣典》录:嫡庶分明之说，夫天下者，唯高皇帝嫡系居之，今君侯不顾豫宗为嫡，而曲事景逆，是问君侯与智二人，孰不念师尊教诲?又君侯谓智引番邦入华夏，此君侯误智甚深矣。曩昔安史之乱，明皇仓退，太子李亨于灵武草承大统，有回纥可汗葛勒遣使至，请“助国讨逆”，肃宗诺!乃诏令郧王子承案为敦煌王，并使仆固怀恩与其同往，恳回纥发兵讨逆，后回纥助唐平叛，历役百十，乃至光复两京!今智连横瓦刺，率汉番联军，实欲效仿先贤，力挽狂澜，唯问君侯，本乃簪缨世室，何其受景逆蒙蔽至此?今智、明二人受圣天子诏命，晓谕君侯，兹念怀府五世勋旧，倘能临阵省醍，幡然来归，圣天子既往不咎，如其不然，俟天师至，恐西示袍泽玉碎难全。

  扶朝左辅威烈真忠军师护国平南侯暨平南大都督张明智及扶朝右弼龙骧骁骑大将军方明具书，再拜!

  书毕，明智为显尊崇，乃遣番使出怀营，有怀卒见领，引入中军，告怀侯信使至，怀侯暗道明智请降，欣然命坐，又顾谓左右，命羽琛授读，岂料诵念及半，怀侯早气得瑟瑟发抖，当即命羽琛呈上，乃再三诵读，及毕，实是忿恨难当，乃立碎帛书于地，口中直呼:“无耻狂徒，背主求荣，今胆敢僭称伪侯，孰为可笑!“说毕，指阶下番使，呼左右刀斧手:“拖出去砍了!“有惠宗跪叩:“两军相交，不斩来使!“怀侯冷叱:“斩之以警反贼!“两厢将士见此，皆面做栗色。

  三声号炮响，番使人头落地，怀侯顾左右思虑，良久，乃命惠宗挑番使首级于阵前搦战，惠宗领命，暗叫一声苦，胸中叹道:“今番到这般田地，恐无斡旋之理，彼时与战，断不可再呈犹豫!“想到这，抖擞精神，纵玉蹄狮子，飞到阵前，口中更叫骂道:“乱臣贼子张明智听好，尔不念先师教诲，犯上做乱，还敢滥词陈卑鄙，尔之昏聩，真真令人发指，尔即有狗胆，却不敢来厮杀?“如此反复叫骂，智营并无所出，惠宗乃引军攻伐，唯智营概用弓弩射御，奈飞矢如雨，惠部不能近前，羽琛在高台望见，恐惠宗有失，乃急鸣金收兵。

  俟至归营，有众兄弟接住，怀侯问战阵之况，惠宗面露惭色道:“观张贼所部，弓弩实在了得，方才阵前，亮寸土未争得!“羽琛见惠宗有垂丧之势，乃正色说道:“亮弟不可妄自菲薄，我怀沐二十万大军在此，若并马冲击，彼必为齑粉!“怀侯闻此，深以为然，因顾左右:“今大军攻伐凤翔，值一鼓做气之际，此处叛贼虽疥疮之癣，唯吩诸兄速战，不可贻误!“羽琛忙回道:“请君侯宽心，我等众志，必破反贼!“怀侯听了，心下稍宽，乃吩咐众人，议制战机，当下羽琛、惠宗、进之、周洋、佳龙、小宇人等齐聚`山川河泊图舆′案前，各抒已见，方有羽琛说到:“按麻坡之高下、方斜、迂直，势在巽宫，巽者风也，木也，今日晚间，合当用火攻彼处!“众人听去，有默然者，有冷笑者，有跃跃者等，凡人四色，不一而界，有小宇从旁计较:“自投西示以来，尚未建寸功，今日晚间火攻，某自当去!“想到这，心下凛然，怀侯听羽琛言之凿凿，因问:“何人可担此任?“早有佳龙小宇并声道:“不才愿往!“怀侯听他二人同声，自生许多快意，又顾盼惠、进二人，不见语言，心下又不免生些不畅，因说:“未想后进之人，奋猛至甚，即你二人同声并举，本侯准你二人同住，望同心戳力，杀贼破敌!“说毕，乜视惠、进，二人觑见，面惭而退!

  俟至晚间，小宇管带骑军三千，依羽琛方略，伏在麻坡西南密林处，所部上下尽著玄衣，口衔枚，马去銮铃，四蹄裹棉，只等羽琛响箭，便要突入智营，叵奈小宇，立功心切，暗道:“他人皆西示嫡徒，佳龙又是师伯亲侄，唯我小宇，师出旁门，今寄在怀部，若不建些奇功，何以立足?“想到这，把心一横，打个手势，便领本部士卒，旋风突入敌阵。好教一仑明月高照，智营上下却也分外明了，小宇所部，伴一阵杀声，势如破竹，率先突入巽门，比方入了智营，却未见一兵一骑，更所部营帐内外，皆束草假人，小宇见此，心下慌乱，呼一声“撤“时，为时已晚，只听三声鼓响，杀声一片，里外里三层被围，斜刺里，一长髯大汉，驾龙骜，纵蟠龙枪迎面而来，小宇睁眼看去，只惊得魂飞魄散，当下叫声苦，乃挺抢架举，要在平日，以小宇之能，与四爷架搁，谅七八十合，不在话下，何论此时，小宇陷重围，身心俱惫，当下不敢恋战，只十数合，乃夺路而去，谅四爷如何舍他，只纵龙骜一路追袭，几个闪身，二马并入密林，叵奈四爷马快，眼看蟠龙枪刃己逾尺寸之隙，却恁的小宇叫一声:“聪妹救我!“四爷方做观瞧，好一声莺啼传来:“四哥!别来无恙!“

  方四爷闻声看去，不觉怔住了，但见郁郁葱葱之间，依稀可见一窈窕女子，乃泪眼婆娑，楚楚相视，四爷方要问她，不妨女子丹唇轻启:“久日不见，四哥早把妹妹忘在九霄云外了!“话音方落，早泪如雨下，四爷闻此，不禁倒拽蟠龙，按辔止行，跨下龙骜通灵，乃“唏溜溜“轻鸣，马踏退步，四爷暗道:“此人恁的眼熟，又口口声声称我为兄，莫非便是我魂萦梦牵之人?“因是拱手叩问:“在下方明，不知尊驾何人?声称某为兄长?某厮杀至此，有惊扰姑娘处，望乞海涵!“佳聪泣涕回道:“四哥做了金帐驸马，自然不记得昔日堂下小妹，今日得见四哥安好，佳聪心愿已了，望哥哥善自珍重，妹妹就此别过!“说毕，驳转`骊珠′之首，绝尘逸去……

  四爷见她言语举止，分明便是明智所述佳聪姑娘，当下纵龙骜追赶，谅骊珠之脚力，如何抵过龙骜?不过三两个闪身，便迫在身前，佳聪但执鞭乱打，却有四爷猿臂轻举，拽住骊珠辔头，叫一声“吁…“二马吃受不住四爷神力，只打盘旋，佳聪本身子怯弱，当下坐持不住，几要坠倒在地，奈四爷身手了得，早施双臂伸展，把佳聪拦腰搂在怀中，那佳聪待做些挣脱，毕竟力不堪举，四爷再借月色看怀中佳人，当时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原我日思夜冥之人，竟国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