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上海新城，城西，燃油机械研究所。

  燃油机械研究所不在主干道上，坐落在直达江边的一条街道上，占地广阔，周边房屋不多，显得甚是僻静空旷，这个研究所成立的时间较早，规模堪称庞大，还附带有油库，所里的科研人员远比电气研究所多。

  这个研究所分成两部分，一是研究石油的提炼以及对提炼物的研究合成，另一个则是专门研发内燃机。

  先知先觉的易知足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石油的价值和内燃机的价值，因此很早就开始在这两方面进行巨额投资，从西洋各国挖掘物理、化学、机械方面的人才从事研究，并且从大学毕业生和归国留学生中挑选优秀人才进入研究所以培养自己的人才。

  易知足对这个研究所虽然颇为重视，却也极少来，他知道石油和内燃机的重要性但却一点不懂，来这里也没意思，一年到头只是偶尔来慰问一下表示重视，这次突然前来，让的研究所所长董坤水很是意外。

  董坤水陪着易知足三人在研究所里一边参观一边进行了简要的汇报，易知足一路都没吭声，回到办公室，他才道：“对于石油提炼的油品，煤油的意义不是很大，主要还是要放在汽油上面，采取蒸馏得到的汽油量太少，专门组建一个小组进行提高汽油出油量的研究。”

  听的这话，董坤水楞了一下，道：“汽油是一种无用的副产品......，没有什么价值......。”

  “会有价值的。”易知足语气笃定的道：“眼光要放长远一点，煤油主要作为点灯燃料，这迟早会被取代的，汽油以后不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顿了顿，他接着道：“另外，润滑油的提炼，沥青的提炼也是以后的研究重点，工业机械对于润滑油的需求量大，公路修建对沥青的需求更大。”

  “属下遵命。”董坤水俩门应道，迟疑了下，他才道：“研究所里对石油的需求量日渐增大，能否增大石油的供应量？”

  听的这话，易知足迟疑了下，研究所的石油都是从陕西延长弄来的，产量本就不大，运输也不方便，增加供应量他可不敢贸然表态，略微沉吟，他才道：“我尽力要求。”

  说完，他接着道：“我刚从电气研究所过来，给予了他们一百万元设立奖励基金以奖励做出重大发明和有突出贡献者，你们这里也也一视同仁......。”

  从研究所出来，坐在马车上，易知足微蹙着眉头，暗自盘算到哪里去建设大清的第一口油田，陕西延长县有石油，但他印象里根本就没延长油田的名字，知道延长出油，还是从古籍《梦溪笔谈》、《大元一统志》中得知的。

  他有印象的油田，大庆油田、玉门油田、胜利油田、中原油田、克拉玛依油田，问题这么多油田他压根就不知道具体的位置，玉门油田、克拉玛依油田应该是地域最明显的，可范围也不小，现在也没有钻探勘勘测的技术，而且这交通也是个问题。

  另外，他还知道库页岛和阿拉斯加有储量丰富的石油，阿拉斯加暂时就不要想了，库页岛呢？从海上运输路线和距离来看，都远比波斯湾要近要安全，只是气候恶劣了些，封冻期有些长，应该着人去勘探、实地考察一下。

  至于波斯湾，腾出手来，也是时候去尝试一下了。

  严世宽对于燃油机械研究所的情况较为了解，也知道易知足颇为重视，但这什捞子研究所投入不小，一年花费也不少，却没给元奇带来丝毫的利益，怎么看都象是一桩亏本的买卖，见的易知足眉头舒展，有闲情去观赏窗外的街景，他才试探着道：“内燃机有什么用？”

  易知足转过头来笑了笑，道：“内燃机是类似于蒸汽机的动力机器，一旦研发成功，将会广泛应用，极大程度上取代蒸汽机，咱们这马车，以后就有可能无须马匹，而是改由内燃机驱动。”

  那么厉害？严世宽暗自咋舌，不怪易知足如此重视内燃机的研发，很明显这内燃机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他好奇的道：“内燃机要多长时间才能研发出来？这研究所可成立好几年了。”

  “几年时间你就觉的长了？”易知足哂笑道：“十几年，几十年，能研发出来都得烧高香，这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足以开创和引领一个时代。”

  听的这话，就连赵烈文也震撼不已，严世宽更是张口结舌，半晌才嘀咕道：“研究所一年的花费不可少，真要几十年才能研发出来，这不也是亏本买卖，若是没研发出来，岂不亏的.......？”

  “即便没研发出来，也不会亏本，至少培养了无数人才。”易知足语重心长的道：“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凡事都要往长远看，对一个国家来说，人才是第一位的，尤其是科技人才，以前总说，以农为本，以工为本，以商为本，在我看来，一个大国必须以人为本，人，才是根本！”

  以人为本，易知足这完全是有感而发，大清目前最缺乏的就是人才，尤其是科技人才，他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如今根本不敢掏出来，这也是他很少去研究所的原因，二十多年了，在人才培养方面，如今顶多只能算是起步。

  人才的培养和储备，光是有钱是不行的，还需要时间！从创建元奇开始，易知足就创办元奇义学，创办西式学堂，稍后又大量遣派留学生，二十年下来，也只是培养了一批基础人才，距离培养出真正的高精尖端人才，还远的很。

  反倒是技术工人这一块，发展的异常快，这不仅是得益于元奇这些年大量兴建工厂，鼓励民间士绅商贾开办工厂投资实业，也得益于元奇早些年利用西洋各国经济危机在美利坚大肆购买和开办工厂并源源不断的向美利坚输送学徒。

  当然，这也得益于西洋各国现在对技术保护和防止外泄意识不是很强，缺乏成熟的国家救护措施，一旦遭遇经济危机，大量的工厂公司倒闭，元奇得以通过美利坚象买大白菜一般购买机器设备，这实际也是广州上海得以迅速发展起来的一个根本原因。

  见的两人没吭声，易知足接着道：“内燃机的研发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必然是一个不断改良不断更新换代的过程，在这上面的投入，一本万利都不足以形容，这直接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科技实力，永远不存在亏本一说。”

  严世宽听的一笑，“大道理我不懂，我就信奉一点，大掌柜从来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我这算不算是对牛弹琴？”易知足翻了他一眼，索性扭头去观赏车窗外的街景。

  次日上午，易知足就收到曾国藩从京师发来的电报，督办政务处计划在最近宣布废除捐纳制度，废除武举制度，革新科举制度。

  看过这份电报，赵烈文颇为诧异，道：“督办政务处这是什么意思？征询大掌柜的意见？”

  “什么征询意见，这是来要银子的。”易知足没好气的道：“之前，跟曾国藩商谈，曾经许诺朝廷废除捐纳制度，元奇一年给予朝廷四百万两白银的补贴。”

  一年四百万两白银？赵烈文不由的一呆，这手笔也太大了吧？他迟疑着道：“大掌柜真打算兑现？”

  “好歹也是元奇大掌柜，还能失信不成？”易知足说着点了支香烟。

  有那么好说话？赵烈文有些不敢相信，略一转念，他才试探道：“大掌柜是打算抵债？”

  易知足微微颌首道：“不错，朝廷欠的债务总的偿还不是，不过，这两年为了鼓励朝廷推行新政，多少还是要给点现银的，给二百万，再抵二百万债务，明确告诉朝廷，征伐高丽，元奇亏损很大。”

  他这是实话，征伐高丽，确实是亏本买卖，高丽与倭国一样也是执行的闭关锁国政策，只有汉城、开城和义州三地有有势力强大的商人阶层，被称为京商、松商和湾商，经营对大清和倭国的进出口贸易。

  对外贸易也只有人参、高丽纸、花席、刀子、海产，以及牛黄清心丸、苏合香丸等贵重成药，进口则是高级绸缎、药材、书籍，以及针线刀剪、烟袋算盘、笔墨砚台等日用品。

  从商贸就能看出高丽不是一般的穷，而且高丽一年的岁入也是低的可怜，只有三百万两白银，人口倒是不少有一千多万，只不过这场战争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就不知道了。

  收到回电，曾国藩却是满心欢喜，兴冲冲的进了奕訢的签押房，“王爷，易国城同意支付二百万现银，另外二百万用于折抵债务。”

  看过电报，奕訢微微点了点头，元奇在连番战事之后，在废除八旗制度时资助了三百万，如今废除捐纳还能给二百万现银，确实是极为难得了，略微沉吟，他才拿起电报，道：“我这就进宫，恳请皇上下旨，废除捐纳。”

  第二天，咸丰明发谕旨，废除捐纳制度，废除武举制度，革新科考制度。

  谕旨一出，立时在朝野上下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所有的官绅士商平民百姓都意识到朝廷这次的变法革新非同小可，先是废除八旗制度，这才没消停几日，又废除捐纳制度、武举制度，革新科考，看样子接下来必然还会有一连串的革新举措，所有人又是渴盼又是忐忑。

  执行了两百年的捐纳制度的废除，朝野上下是交口称赞，一片称颂，毕竟捐纳之害，已是众所周知，废除捐纳，唯一损害的就是朝廷的收入，那些个捐了顶戴官身等待补缺的官员也都是一片叫好，对他们来说，等于是断绝了后继的竞争者，毕竟朝廷没有剥夺他们候补官的资格。

  废除武举的影响并不大，自元奇新军、八旗新军兴起之后，战事都完全是火枪火炮，传统的武举早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这早已是朝野上下的共识，况且这些年相继开办了海军陆军学校，有至于从军者，完全可以入军校。

  影响最大的是科考革新，朝野上下对此是贬多褒少，年纪大的士子对此是抱着强烈的反对态度，而年轻士子则大多是持支持的态度，不论是废除八股，还是增考历史地理，对于年纪大的士子来说都极不公平，这次科考革新，可以说是断绝了极大多数年纪大些的士子的科举之路，影响自然是不小！

  当然，朝廷增加了这一科三百进士名额，对于众多士子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安抚和刺激，不少心里没有把握原本不打算参加这一科的会试的举子都纷纷赶往京师，希望能在明年举行的没有改变制度的最后一科搏一搏。

  上海，镇海公府，长乐书屋。

  易知足叼着香烟看着墙上的大幅世界地图，世界石油储量最大的地区无疑是中东，环绕波斯湾一带，波斯、奥斯曼、沙特阿拉伯等几个大国，元奇是不好啃的，毕竟元奇不可能大举派兵入侵波斯湾，只能从几个小国入手。

  科威特酋长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巴林，卡塔尔等几个小国都废除合适，不过，整个波斯湾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元奇要想在波斯湾插一腿，最大的麻烦还是英国人。

  英国人明摆着是要垄断波斯湾的商贸，岂会轻易让元奇在波斯湾站住脚跟？若是从中亚南下，绕不开波斯帝国，他可不想与波斯开战，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烦闷，明知波斯湾是块宝地，却是无从下手，他心里实在是有些堵得慌。

  赵烈文手中拿着几份报纸缓步进来，一看易知足站在地图前，不由的犹豫了下生怕打扰对方的思路，就在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易知足已是转过身来，“惠甫来了。”

  “大掌柜不会是又在琢磨用兵罢？”赵烈文缓步迎了上去，瞟了一眼易知足所站的位置，见的是在西亚前面，不由的心里一跳，猛然想起，这位大掌柜当年筹备西北扩张时，矛头似乎就是直指的波斯湾。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