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砰砰砰”一阵接一阵清脆的枪声在靶场上空回荡，肖明亮不时的举起望远镜查看打靶的成绩，半晌，他才开口道：“合格率能达到六七成，看来那五十万发子弹没算白给，新兵能有这个成绩算是不错了。”

  “这得归功于这种新式步枪。”僧格林沁含笑道：“比起米尼枪来，这种步枪射击和瞄准都很容易上手，再一个，这批新兵以前的射击训练都是使用米尼枪，基础较好，否则难以达到这个成绩。”

  肖明亮这两日查看了枚方大营各方面的训练情况，总的来说还算满意，枚方大营由最初的一万六千余人扩增到二万二千人，但多半都是新兵，还是哪种连武器都没配备的新兵，跟元奇的预备役差不多，他不放心，特意前来视察。

  一番视察下来，他心里也算是有了底，八旗新军平素的训练还算是扎实的，否则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水平，虽说与元奇新军没法比，但打装备老式前装滑膛枪的倭军绝对是绰绰有余。

  不过，听的僧格林沁语气有点自夸，他忍不住敲打一下，略微沉吟，他才道：“实弹射击还算过的去，不过，拼刺训练有些欠缺，能不能白刃战是检验一支部队是否合格的重要标准。”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接戳中了软肋，僧格林沁脸上登时有些讪讪的，白刃战不只是枚方大营这支新军的软肋，可以说是整个八旗新军的软肋。

  见的僧格林沁神情，奕訢缓声道：“白刃战确实是短板，我们会尽量弥补，加大拼刺训练量，实战中也酌情使用白刃战。”

  “倭军火器落后，对战中必然千方百计寻找白刃战机会。”肖明亮毫不客气的道：“白刃战你们应该不是倭军的对手，要尽量避免，我尽量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手榴弹配给基数。”

  原本僧格林沁还以为对方是有意挑刺，听的这话，不由的暗道了一声惭愧，连忙拱手道：“肖总指挥目光如炬，手榴弹确实可以弥补白刃战的欠缺。”

  奕訢却是乘机问道：“是否要提前发起对京都的攻击？”

  “不错。”肖明亮微微颌首道：“大掌柜来电说，后年或许国际形势有变，对倭战争必须在明年冬天之前结束，如此一来，京都之战就不宜再拖延了。”

  后年国际形势有变？僧格林沁立时意识到这肯定是指的德意志，也就是说，元奇即将在西北大举用兵，为了避免两线作战，这才要求尽快结束对倭战争，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有些心动，不知道有没有参与西北之战的机会，以前他是不敢想，如今他与元奇的关系可谓是更进一步，而且也无须理会朝廷的态度，不是没有可能。

  奕訢却是没想那么多，对方这语气虽然不是命令，却也不是跟他商量，他连忙表态道：“没问题，我们服从安排。”

  见奕訢将姿态放的低，肖明亮颌首道：“放心，我已经抽调了一个炮营前来增援，后日就到。”

  一听还有个炮营增援，奕訢有的大喜，笑道：“肖总指挥也太高看倭军了，两个炮营，足以将京都轰成平地。”

  僧格林沁却道：“咱们围三阙一，有意放开西面，倭王若是不逃，怎么办？”

  听的这话，奕訢笑道：“僧王是个实诚人，就算倭王不西逃，咱们也可以说他西逃了，幕府还敢跟咱们理论不成？”

  肖明亮笑道：“这话不错，咱们既然围三阙一，倭王逃与不逃，都由咱们说了算。”

  枚方大营哨探频出，甚至连京都城郊也能够看到他们纵马疾驰的身影，即便是没有军事常识的人也都意识到这是清军大举进攻的前奏，京都城内的气氛立时就紧张起来。

  清军即将大举进攻的消息不胫而走，瞬即传遍全城，城内登时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乱之中，清军在大阪屠城三日的恶行，京都早已是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一旦城破，就是他们丧命之时，这时候也没人再藏着掖着，纷纷踊跃捐钱捐粮支援守城，一派同仇敌忾，众志成城景象。

  嘉彰亲王带着一队亲卫就火急火燎的进了宫，明治天王不愿意离开京都，不论是一众朝臣苦苦相劝还其母亲中山一位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固执的要留在京都，与京都共存亡，眼下清军大举进攻在即，他哪能不急。

  进的常御殿，见着明治，恭谨见礼之后，他便沉声道：“清军大举进攻在即，恳请陛下速速微服出城！”

  听闻清军即将大举进攻，明治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神态平静的道：“朕说过，哪里也不去，与京都共存亡。”

  “陛下，京都如今已是一座死城，离开京都才有机会！”嘉彰亲王依旧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明治能够回心转意，“陛下即便.......。”

  明治态度坚决的道：“不必多说，朕意已决。”

  “来人！”嘉彰亲王站起身果断的对外喝道，一大群在外候命的亲卫迅疾冲了进来，“护送天王出城！”说着，他鞠躬道：“请陛下更衣。”

  枚方清军大营，中军大帐。

  “报——。倭军二千余人从北门而出，北行之后，折向西行。”

  僧格林沁看了奕訢一眼，道：“会不会是倭王出逃？”

  “不管是不是，都无须理会。”奕訢满不在乎的道：“逃了更好！”

  “活捉倭王可是大功。”僧格林沁道：“再说了，攻占京都，活捉倭王才算竟然全功。”

  “什么全功大功，如今朝廷的封赏还有意义吗？”奕訢语气淡然的道：“倭王西逃，咱们要是活捉或者是击毙，在元奇能那里只怕是有过无功。”

  “报——，增援的炮兵营已抵达，营长汤鸿盛在外求见。”

  听的炮兵营抵达，奕訢一喜，道：“请他进来。”随即又吩咐道：“传令，明日拔营，目标京都！”

  京都又名平安京，意为和平与安宁，系仿照我国唐代长安和洛阳城的建筑式样建造起来的，不过规模却是无法与长安和洛阳相比，历史上曾经毁于战火，后经安土桃时代重建，一直以来都是倭国名义上的都城，有着一千多年历史，号称千年古都。

  京都城外，骑在马上的奕訢放下望远镜，遥望着前面巍峨的城池，不无感慨的道：“千年古都，这次毁于战火，怕是没有重建的机会了。”

  “六爷骨子里还是文人。”僧格林沁笑道：“不过易国城说了，这京都是倭国的宗教和文化中心，必须付之一炬。”

  话才落音，一骑疾驰而至，禀报道：“禀大将军，火炮阵地已构建完毕，随时可以发起炮击。”

  “无须付之一炬，火炮就能将这座城池犁为平地！”奕訢说着拨转马头，“回营！”

  次日一早，“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就响了起来，全钢后装线膛炮射程远，命中率高，炮速亦快，经过不断改良的开花弹威力也非昔日可比，爆炸威力提高了一倍都不止，雨点一般密集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声音飞向城头，随即就响起一连片剧烈的爆炸声。

  还在使用青铜前装滑膛炮的倭军被一轮炮击炸的肝胆俱裂，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火炮的威力居然可以猛烈到这种程度，威力可以大到这个地步！

  守城倭军肝胆俱裂，等候着攻城的清军则是振奋不已，听着猛烈的爆炸声，看着远处那一片片密集腾起的硝烟，不少人同样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咋舌不已，如此猛烈的炮火，他们也是头一次见着。

  “这火炮比起当年的天津之战，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僧格林沁放下望远镜不无感慨的道：“元奇在火器研制和改良方面真真是日新月异，每次与元奇合作，都要被他们震撼一把。”

  奕訢沉声道，“再坚固的城池在如此猛烈的炮火面前都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京都如此，京师也好不到哪里去。”顿了顿他接着道：“真应该让那帮子保皇派军官前来观摩一下。”

  几轮炮击之后，炮火随即向前延伸，嘹亮的冲锋号登时此起彼伏，冲锋的呐喊声登时响成一片连炮声都被压了下去。

  举起望远镜看了一阵，奕訢才道：“这就是步炮配合？”

  “不错。”僧格林沁颌首道：“延伸炮击，阻敌增援，步兵进攻几乎毫无阻力，一个冲锋就能轻松拿下城头。”

  “难怪元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奕訢轻叹道：“这仗打的也太轻松了。”

  “轻松不假，但这种败家子打法，没钱可支撑不起。”僧格林沁语气轻松的道：“也就元奇有这个本钱，这种炮弹一发就要三十两银子，一仗下来，仅是炮弹就要几万两银子，别说咱们没炮营，就是有也养不起，更不敢采取如此奢侈的战术。”

  一发炮弹三十两银子？奕訢不由的暗自咋舌，如此密集的炮击，确实也太奢侈了！

  僧格林沁判断的不错，守城的倭军被猛烈的炮火打的猝不及防，城头的守军死伤惨重，后继的援兵又被延伸的炮击阻断，仅仅只是一个冲锋，清军就攻占了城头，倭军随即展开猛烈的反扑，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有着精良武器的清军轻轻松松就打退了倭军的数次反扑，大部清军长驱直入攻入京都。

  入城之后，清军遭遇倭军的顽强抵抗，双方展开了残酷激烈的巷战，逐接街逐巷的争夺，倭军虽然武器落后，却是熟悉地形，寻找各种机会进行近身肉搏，尤其是奇兵队，由大量武士浪人和平民组成的奇兵队几乎人手一把倭刀，成群结队的进行伏击偷袭，给予入城的清兵造成不小的伤亡。

  闻报入城部队伤亡不小，僧格林沁怒斥道：“各级军官都是猪脑子吗？放火焚城！”

  一听放火焚城，奕訢连忙道：“等等。”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僧王不觉的这是最好的实战磨砺的机会？”

  “确实是机会，但如此做伤亡太大。”

  “能活下来的才是精兵！”奕訢道：“我们可不养废物！”

  “那行。”僧格林沁果断的道：“咱们就拿京都做磨刀石！传令，不准放火！”

  巷战激烈残酷，清军入城部队虽然伤亡不小，但却没人放火，并非一众军官脑子不灵光，而是各部主官都下了命令，不许放火！原因很简单，舍不得！他们早是听闻京都富庶，不忍心一把火将京都烧个干净，僧格林沁的命令正中他们下怀。

  巷战的惨烈超出了奕訢和僧格林沁的预料，倭军以及奇兵队都是存必死之心，悍勇无比，而且兵力众多，京都城内居民能逃的都逃了，没逃的也都是心存死志，积极协助抗击清军，整个京都城内可说的全民皆兵。

  一天下来，清军伤亡就高达二千，倭军、奇兵队以及城内的居民死伤更是十数倍，数十倍之多，整个京都城内血流成河，枪声炮声喊杀声昼夜未停。

  伤亡如此之大，不说僧格林沁肉痛，就连奕訢也隐隐有些后悔，他迟疑着道：“要不.......？”

  “朝令夕改是大忌。”僧格林沁摆了摆手，就着烛火点了支烟，他才缓声道：“仗打到这份上，再放火焚城得不偿失，也会影响士气，令各部在实战中总结经验教训，京都是块很好的磨刀石。”

  奕訢却是担忧的道：“如此伤亡下去.......，这一仗打完......？”

  “六爷担心把部队打残了？”僧格林沁笃定的道：“不会！伤亡高也就是今天，部队只是没适应这种打法，明天情况就会好的多，伤亡会大幅下降。”

  见他如此笃定，奕訢不由的放下心来，枚方大营不过二万余兵力，折损一成甚至是两成，他尚且能接受，但若是折损高达三成，可就真有些不值当了，再说了，他们在武器方面占据绝对的优势，若是伤亡太大，也有损他两人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