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谈
月华如水，星光璀璨，一颗流星从开际滑落，形成一道优美的线条。夜色笼罩在一个少年身上，他的身上也披了夜的光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貌美的妇人走进门来，窗口的少年转过头来，苍白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娘，怎么还没睡？”
“少淮，你刚刚好，快到床上躺下，别再受了风寒。”妇人声音如水样温柔，满是关切。她快步走到徐少淮身边，注意到儿子似乎又长高了些。将他拉到床上，给他掩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
“在想心事？”她这个儿子很少在自己面前表露脆弱，因此，她更心疼。
“娘，你幸福吗？”徐少淮半倚在床上，眼神仔细地捕捉母亲脸上的表情。
洛虹衣微挑眉稍，儿子突然自己谈心事，她一时无以应对。随即温和一笑，“幸福，你们兄弟三个平安快乐，我怎么会不幸福呢？”
“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你和爹。”徐少淮不满意地摇头。
“二十五年前，在山间竹海里，他穿一身青色衣衫，清淡的神色，稳健的步伐，似从云雾中走来，如同空山灵雨，一下子跌进我心里。”洛虹衣想到这些时总会有些羞涩，徐少淮在三个儿子中，最像自己的丈夫了，她因此更偏向小儿子一些。
只是，这些年的官海沉浮，自己的丈夫早已不是那个青葱少年，她纵满心欣喜也不会欢呼雀跃，岁月让他们变得含蓄，婉转。
“娘，这块玉是爹给你的吗？”徐少淮摸着颈上的紫竹玉，分外好奇。
“不是！这块玉的意义重大，你要保管好了。”洛虹衣语调转低，更添几分凝重。
这块玉的意义他很清楚，这次在长安，他就是按照母亲提供的线索找的，最终一无所获。而碰巧认识了钱多多。纤瘦的身材，微微有些黄色的脸庞证明她一度营养不良。她像一只脱离人世的猫，弱小的身躯却无所畏惧，清澈的眼睛隐藏着逃离的意图，她一望到底的眼里看不到害怕。
贪财的小乞丐收养了别人的儿子，挖地藏钱的她却到处施舍自己的谋生手段，不与别人争斗的她却非拿一个丐帮帮主的位子让他坐，生气了抓着他的胳膊就啃下去的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惹她生气，她将满脸的眼泪擦在他的胸前。害他以为佳人，差点伸手“友谊”之手。
他与朱义仁打架的那天，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儿，他感觉到心脏紧张的跳动，不安地看了下钱多多，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他温柔地一笑，心中暗想，受了伤都能睡着，真是太有才了。
半夜不放心，几次偷偷看那个像猫一样缩成团的身子，散落的秀发像水草一样浓密的缠绕在她脸上。
“少淮，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洛虹衣看着正在出神的徐少淮，似是无意地搭上那个轻浅的印子。
“哦，没什么。”他慌忙从母亲手中抽回，迅速用衣袖遮住。
“李丞相派人来看过几次，欣卉一直挂念着你。你”洛虹衣见儿子心情好，不禁又提到这个。
“娘，我知道了。”徐少淮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不耐烦。
洛虹衣有些后悔，这样难得的温馨气氛被自己破坏掉了。
“娘，过些日子我就回长安了，你和爹要保重身体。”徐少淮怕母亲难过，这句话半是安慰，半是愧疚。
洛虹衣从徐少淮屋里走出来，到花园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心有些不安，徐少淮手臂上的牙印分明就是女子齿痕，难道，真是冷面看到的那个小乞丐？那她的心思未免太深了，这样的人留在少淮身边不是好事。
一定不能让他们有太深刻的联系，要让冷面暗中盯着少淮，最好让他们两个不见面。噬臂为盟，那是深情女子在情郎臂上留的印迹，是一生一世的许诺。刚才，儿子的眼神明显带了一丝风情的，如果对他言明洛虹衣身子抖动了一下。
她突然站起来，自言自语道：“绝对不能告诉少淮。”他身上的七心散的毒刚解，如果不是恰好找到妙手神医命回天，儿子的命就不保了。
她还记是儿子刚醒过来后，经常唱一首古怪的歌，一直温柔的笑着，细长的睫毛闪动着。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
有得有失有欠有还老天不许人太贪
挺起胸膛咬紧牙关生死容易低头难
就算当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条好汉
万般恩恩怨怨都看淡不够潇洒就不够勇敢
苦来我吞酒来碗乾仰天一笑泪光寒
滚滚啊红尘翻呀翻两翻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知心长相伴
这是一个久经风霜的江湖侠客的豪情写照，倒是和她的性格有点像，天大地大我最大，牛鬼蛇神都不怕的气势。
午夜的风打在人身上，冰冷却一直钻到心底，洛虹衣望一眼儿子屋内燃着的烛光，深深叹一口气，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