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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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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尚文远抵住了亲爹和干爹的哄、诱、吓组合拳,反而找了个由头,把话题引到亲爹身上去了。

  说实在的,对于父亲的一切印象,都是源于母亲晏华一些零碎的叙述,尚文远不太清楚自己父亲所长。但尚文远更愿意相信,给父亲一个舞台,终是能绽放出光彩的。

  前世尚文远曾听母亲大约说过,似乎是明年,父亲尚瑞达还曾经引过一个老板到万川投资,一时被万川的主要领导奉为贵宾,吃住都是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各种开销礼品不缺。这时候,改革开放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万川市主持工作的领导,改革派占了上风,对经济的重视也到了一个程度。对能带来投资老板的尚瑞达自是礼敬有加,甚至还许诺安排家人到政府单位工作。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成事,母亲晏华也不是很清楚。但从这一点,尚文远可以判断,自己的父亲应该还是具有一定的能力的,至少胆识、口才是不缺了。

  余舒同同样也比较关心自己刚认的干弟弟,既然打了包票给他在市里找个活干,至少得了解人家会什么呀?余舒同心直口快,所以就直接开口发问。

  “你把你情况给说下,我看什么地适合你。”

  “这个……我不知道……”尚瑞达这话说出来,感觉很是羞愧。但他从农村出来后,没正儿八经的干过什么正式工作,确实不知道能干什么。

  “你……老子真是服了,你自个能吃几两饭都不清楚?”余舒同一听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你说你,这两年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一时没找到什么好路子……”当着儿子的面,尚瑞达那张脸给臊成了一块红布,但还是囫囵着把自己这两年干的事说了下。

  尚瑞达杂七杂八说的那些情形,综合起来就一个字:混。就是跟几个同样不甘寂寞的农村中年人,也没个目标,出去瞎混。今天在这里干点活,明天到那个地方又去干两天,挣点饭钱。卖过锅、下过苦力、帮人记过帐、做过小旅馆登记员、跑过长途车。干的活倒也不少,就是沉不住气,想法太多,用句万川老话说就是:蚂蚁子心还大。

  “哼,干了不老少!”余舒同鼻子里冷哼一声,心里其实有点烦躁。

  “听说你读过高小?”余舒同想起来晏华曾讲过,尚瑞达读完高小后,还准备去参军,只是政审没过。

  “是读过,写字、算账还没什么问题。”尚瑞达这点还是有些自信,他写的那几笔字,拿出去至少能见人,毕竟从小也是被四叔给强迫练过。

  “那这么着,这两天你就住家里,我帮你去外面问问。”余舒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不靠谱的干弟弟还不是一无是处,也算有点文化。

  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两大一小坐一起,那时还没个电视机,消遣的玩意都没有。余舒同跟尚瑞达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眼看着干坐着不是个事,余舒同就说想看看干儿子写字。尚文远也有十来天没动过手,也欣然同意。

  到了余舒同书房,弄好笔墨纸,尚文远咬着毛笔杆子,睁着大眼:“写什么呀?”

  “嘿,我咋知道,你就随便,想起啥就写啥。”余舒同看着干儿子那懵懂的样子就乐。

  尚瑞达现在,那是没啥地位,跟旁边伺候小儿子,不让腿碰着凳子桌沿,但自然好奇自己儿子这么小年纪,怎么会那么多的。

  尚文远看了看父亲,想了想,一些劝诫的话不好直说,但用文字就比较好。他前世读过一个版本的《鬼谷子》,里面有一段记忆比较深刻,他曾经把那段文字作为创业人的黄金律。沉吟片刻便挥笔徐书。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耳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思虑者,则无不知。辐辏并进,则明不可塞。”

  《鬼谷子》一书,从出世以来,一直是军师、师爷类人物奉为圭臬的必读经典。书中智谋,延绵千载,大到军事、外交等国家间的策略,中至企业经营策略,小至处理人际关系,方方面面。被人称之为“旷世奇书”、“智慧**”可不是白叫的。

  尚文远写的这段,就是想给自个老子说,要想有所成就,就得先做个明白人,遍视、广闻、全虑,做到这一切,基本上就不会迷糊。江湖处事,如果不做个明白人,那注定是要走弯路,吃大亏的。这是尚文远自己几十年的经验所得。

  《鬼谷子》一书,现在流传于世的还比较少。相较于尚文远前世所处的时代,因为是公版书,没有版权也就没有稿酬一说,所以像这类传世经典,都是每个图书公司,甚至出版社,出版出来作为常销书的。市场上各种版本,各种解读,各种应用,让人眼花缭乱。

  至于现在么,看两位爹一副见鬼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读过。

  余舒同稍好一点,他已见识过干儿子的妖孽,但也好不到那去,不说那一篇大字,单说这文章,就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想出来的,肯定是从那本他没读过的书摘录出来的。

  尚瑞达更是震惊,他离家的时候,儿子才两岁不到,尽管他知道所有尚家的小家伙,只要有点根骨的,自己那四叔就会弄到家里,教授一些蒙童读物。他自己也学过,但他绝对记得,这段文字没有出现在四叔的那些书里面。而且这字写得,称得上是小有风骨了。

  两人呆了半晌,余舒同才一拍尚瑞达的肩膀:“看见了吧,啧、啧,就咱们儿子这字,拿出去,跟那些老先生比都不差。”又用手轻轻揉了揉尚文远的头发,问道,“我明白个大概意思,你写的这些,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明白啦。”尚文远摇晃着脑袋,表现得很是自得。跟着把出处和意思给两位老子细说明白。一时二位老子尽皆默然:玛蛋这是何方妖孽?

  不过,总算还有点孩儿样,涎着脸皮,尚文远借着这机会就向自己老子说,他想出去玩。

  尚瑞达还在发愣间,被余舒同踹了一脚才明白儿子在说什么。明白过后,就很爽快的答应,这几天就陪着儿子出去好好玩。自己儿子被别人分去一半,尽管心里清楚是自己造的孽,但吃吃醋还是有的。正好借着这机会,跟儿子亲近亲近。看着儿子身上穿的,还是别人买的,老不得劲了。

  吃过晚饭,余舒同把尚文远放到余文的床上,让尚瑞达和自己媳妇睡到书房里。

  尚瑞达臊眉耷眼的被自己媳妇关着房门又狠狠痛骂了一通,不过,赖着脸皮,凭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把自己哄到媳妇被窝里去了。

  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自然会做点什么。

  完事后,尚瑞达抽着事后烟,靠在床头睡不着。眼瞅着旁边的晏华,悠悠的问道:“小远平时跟家里,和谁学的读书写字啊?”

  “四叔呗,还能有谁?”晏华慵懒的答道,她不识字,尽管听余舒同两口子都极其夸奖儿子,但她不明白厉害在什么地方,又随口问了句,“咋了?我听余哥和竹嫂都夸小远来着。”

  “嘿,说不准咱们这幺儿,真是个神童。”尚瑞达想到神童俩字,不由高兴得拿屁股垫了垫床。

  “你给说说,到底怎么神童了?不就是会几个字吗?”晏华对儿子的事情自然是感兴趣,尤其是说儿子有出息这事。

  “嘁,就会写几个字?那是你不懂!”尚瑞达不屑的一瞥媳妇,“就小远给我写那信,一般大学生都不定写得出来,还有那毛笔大字,随便拿到那都不丢人。你知道小远在信里咋说了?”

  “不就叫你赶紧死回来嘛,你说这么老长时间,你在外头就没跟其他女人瞎整过?”女人歪楼总是很容易,而且毫无征兆。

  “说啥呢?莫名其妙,说儿子咋又说我身上了?”尚瑞达隔着被子,反手在晏华屁股拍了一巴掌。

  尚瑞达不说还好,一说,晏华脾气就上来了。捶打着自己男人,流着泪把两年多,自己在家里受的那些气,受的那些累,那些委屈倾盆倒了出来。这些话,平时不能跟其他人说,憋了这么长时间,情绪自然是犹如大坝决堤,疯涌而出。

  尚瑞达不敢动弹,任由媳妇在身上捶打,听着听着,也是气恨、懊悔、自愧不已。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晏华哄住。

  他是知道自己那个家族,人多是非也多,平时他在家的时候,闲言碎语无所谓,也没人敢欺负到他头上。毕竟尚瑞达识文断字,兼且有一大把子力气,队上的人还没能对他怎么样。但不想才离开两年,都直接欺负到自己媳妇和孩子身上了。想想在农村就这样,没个男人在家,单凭一个女的撑起这么大一个家,各种零丁闲言,小动作自是免不了。

  跟媳妇面前说了些狠话,回去要如何如何,总算把晏华安慰住了。又回到小儿子身上,把尚文远妖孽之处跟晏华讲了,听得晏华只发愣,不过很是欢喜,自己儿子有出息,当母亲的,谁个不高兴。

  半夜,尚瑞达又起身几次,他从小就知道小儿子晚上喜欢闹腾,担心小家伙腿不方便,尿床就不好了。看了几次,发现儿子睡得酣熟,就回到书房里。

  见媳妇也睡着了,尚瑞达还是睡不着,发生这么多事,他脑子也是一片混乱,对未来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有些许烦躁,于是把书桌上的台灯打开,就着灯光,在铺好的白纸上,挥毫写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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