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试天下

  “纳物指”

  一旁的唐尊倒吸了口凉气，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听到唐尊的话，唐傲和黄沙老人都有些呆滞。

  “纳物指”为邪魔九道之一归墟宗的绝学，取容纳万物，自然归墟之意，名字起的虽然颇有道家正宗的意味，却是实打实的魔门绝学。

  归墟宗的宗旨就是万物归墟，重演自然，以杀尽天下生灵为己任。就算是其他邪道魔门，也对归墟宗的宗旨颇有微辞，但偏偏归墟宗强大无匹，行事又甚为隐秘，故而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大都对其敬而远之。

  “纳物指”为归墟宗的绝学，除了宗门长老护法或亲传弟子外，就连内门弟子也没有资格修习，外人就更没机会了；且对于偷练归墟功法的外人，归墟宗大都采取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所以归墟宗的功法向来很少外流，更别提像“纳物指”“归墟指”一类的绝学神功了。

  但偏偏大先生这一指，却颇具归墟宗“纳物指”的神韵。

  同为邪魔九道之一阴司的弟子，唐尊曾亲眼见识过归墟宗的“纳物指”，大先生这一指虽然不似归墟宗那般一指落下，万物溶解归墟，充满毁灭气息，但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且在大先生用来，不着痕迹，更显神妙。

  忽然，唐尊想起江湖上流传的关于大先生的传闻，据说当年大先生年轻时，曾仗剑江湖，挑战各门各派精英，江湖名宿，见其绝学功法而可明悟其中奥妙，故可模仿百家绝学，虽不得其精义，却颇具其神髓，堪称奇才，为江湖称道。

  后来，大先生言他虽晓天下百家功法，但杂而不精，难成大器，故抛却万般功法，退居英贤山，读圣贤书，修身养性，再不履足江湖。

  知百家功法，晓万般武功，皆弃其杂芜，纳其精髓，融为一体，信手拈来！

  何为大先生？学问可为天下师，功法亦可为天下师矣！

  唐尊心中的念头一闪而逝，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这一指之下，薛珏将绝无生还的机会。

  事实虽然如此，但薛珏可没打算束手就擒，江湖上的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堪可半步而超凡入圣之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可死而不可不为。

  大先生纳天地万物一指之下，薛珏一改先前诡迅捷的步法，脚下踏着莫名的步子，如山重，如水柔，如雷烈，如风轻，不一而足，虽乱，却自成韵律。

  脚下如此，其手中的无痕剑亦是这般，凌空漫然刺出，剑影纷纷，有水，有火，有风雷，有山泽，亦有天地。

  继而，水火风雷山泽天地相融相交，乾坤坎离震兑自成八卦，一一相对，自成一体。于这天地八卦之间，薛珏双眼微阖，左手五指掐动，每一次掐动，薛珏都会移动几步，或后，或左，或右，或前，甚至有时还会向空中跳动，显得十分怪异。

  但就是这样漫无规律的移动，本来纳融为一体的天地自然，却稍稍有了些许瑕疵空隙，而在这些瑕疵空隙间，薛珏恰好可以躲闪过“纳物指”的碾压。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而后可演天地万物。天地万物由八卦而生，八卦自可算尽天下万物，天下苍生。

  “易道剑，归藏步，晓八卦易数，卜福祸吉凶，难怪你可以屡屡躲避追杀，难怪你可以福泽连绵，成就半步圣人。”

  大先生神情微变，或许是因为先前恶罗汉那一拳伤到了肺腑，大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和虚弱，但除此之外，亦带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可惜，空有变化，却无周天，可悲，可叹！”

  听到大先生的话，薛珏眸光突然变得呆滞木讷起来，当年他是从一处山泽中得到“易道剑法”和归藏步”的，在得到剑法和步法后同时，匣中另有一物，为“连山诀”，但却被一“同伴”抢走。

  而后他在翻阅剑法和步法两本秘籍时，其后皆有言：“易道可算，归藏可藏，连山可成周天，三者相合，算尽天下，福吉可择，灾劫可避，周天圆满，万法不侵。”

  他虽不知道书后面所言的“周天圆满，万法不侵”是什么意思，但由于“易道剑法”和“归藏步”的强大，那本“连山诀”，那句“周天圆满，万法不侵”亦深深烙印在心中。

  当他功法有成后，也曾托人寻找过当年那个抢走“连山诀”的同伴，却始终杳无音讯，其也成了他心中的魔障。

  此时，当他听到大先生那句“空有变化，却无周天”时，内心没由来地一阵惊愕和惶恐，所以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脚下的变化也越来越繁复，想要快点摆脱大先生的气机锁定。

  这种变化落在旁观的唐尊等人眼中，好似漫天都是薛珏的身影，难辨真假。而且，大先生和薛珏间，一攻一守，本是敌对的两人，却似浑然一体，容不得他们插手。

  倒是大先生对薛珏的变化毫无所觉，手指继续向前点出，空容飘渺，穿过重重叠叠幻影，准确地落在了薛珏的眉心上，而在唐尊等人看来，就像是薛珏自己撞在了大先生的手指上一般。

  “为…为什么…会这样？”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薛珏的口中溢出，带着深深的惶恐和不可置信。

  “你可知‘易道剑’‘归藏步’和‘连山诀’为谁所创？”

  大先生收回手指，淡淡说道，声音和着微凉的清风，悠远而空濛：“他名周数，而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知道的我都懂，你会的，我同样不陌生。”

  闻言，薛珏痴痴一笑，而后，睁着双眼，直直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却也瞑目。

  一瞬，天地皆寂，一息，两人身亡。

  而后，大先生望向了唐尊等人。

  唐尊唐傲和黄沙老人同时一震，身躯微僵，心头莫名一凉。

  “杀……”

  唐尊嘶吼一声，从恐惧彷徨中挣脱开来，扬起手中漆黑如墨的长刀，轰然斩下，镇魔刀，镇天地大魔，亦镇心中恶魔。

  虽然他这柄刀从举起时，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恶魔坏人，但于他而言，除他之外皆魔，无物不可镇。

  唐尊动手的同时，与他配合默契的弟弟唐傲，亦刺出手中长枪，百鬼夜行，与漆黑的刀芒相融，不分彼此。

  黄沙老人摇摇头，瘦削阴沉的脸上，泛起狰狞的笑容，袖袍挥动间，地上的黄沙起伏围拢簇拥，一个数十丈高的黄沙巨人聚啸而成，一拳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