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试天下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看到众人不以为意的神情，马镖头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你们啊！”

  老方指着众人，颇为无奈道：“要不是镖头，你们昨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镖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老方的话，众人心里咯噔一声轻响，瞬时变得有些紧张和急切起来，无关己身，可笑而旁观之，可若关乎自己的生命，谁都不会有半分小觑。

  “昨晚要不是马镖头嘱咐我们看着你们，说不得你们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老方微眯着双眼，似在笑，可眸间偶有寒芒逸散，清冷而凛冽，让众人脊背发凉：“若不是马镖头昨晚故意灌醉你们，你们以为能有好梦做？”

  “什么？昨晚是镖头故意灌醉我们，为什么啊？”

  有人疑惑的嚷叫了一声。

  “哼，你们知道什么，做我们镖局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灌醉你们，一则是为了保护你们，免得你们因为冲动惹祸上身。”

  说着老方看了一眼众人，众人讪讪一笑，昨晚他们若是清醒，看到以多欺少，以强凌弱，未必不会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年少热血正轻狂，那管事后身安否？

  唐笑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缕感激，他和余味跟马镖头等人无亲无故，昨晚人家完全可以不管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但人家还是“路见不平”地救了他们一回，不管如何，这个恩情，他们得承。

  所以，在老方话音方落时，唐笑风便双手叠覆在前，向马镖头三人鞠了一个躬，即是致歉，亦是道谢。

  书中有言：有过改之，君子也；有过顺之，小人也。唐笑风从没打算成为像大先生那样的方正君子，他自认也做不到大先生那样，想来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毕竟，春秋百年万载，方才有一个剑仙，方才有一个武帝，也方才有一个大先生而已。

  他不觉得自己能成为像大先生那样的人，但至少他可以做一个明辨是非善恶的人，所以这个歉意和谢意，他必须表示。

  余味也学着唐笑风的样子，嬉笑着弯了弯腰：“多谢诸位，等我将来学好武功，一定报答马镖头、方镖头和周镖头今日救命之恩。”

  “嘿……”

  听到余味的话，马镖头、老方等人倒也未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笑，少年可期不可欺，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第二个原因嘛，则是向孤狼、红娘子、黑鹰三人表一个态，他们这摊浑水，我们平安镖局不搀和，当然了，我们只是表示一个态度，而非示弱，有镖头和我们两人在，孤狼他们绝不敢擅动。”

  众人“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孤狼他们三人是五境，在江湖上算是一流，但马镖头他们也不差，况且马镖头他们身后是平安镖局，有六境抱一巅峰、半步宗师坐镇的平安镖局，如何选择权衡，想来孤狼他们能掂得清楚。

  “镖头，你们怎么知道昨晚会有事发生，提前灌醉我们的？”

  一个青年笑着问道：“难道镖头你们能掐会算？”

  “能掐会算那是庙里和尚道士干的事儿，我们可不会。”

  马镖头摇摇头，道：“所以说，你们的江湖经验还太浅。干我们镖局这行的，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非己食不吃，非大路不行，非熟店不住，这是规矩，也是经验。非己食不吃，是怕有毒；非大路不行，是怕一些小道小径有埋伏；非熟店不住，亦是怕遭麻烦。”

  “我在西流常山这条道上行镖数十载，老崔这个酒馆我住了不下数百次，老崔是什么人，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当然，这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见面多了，我对他的脾性、性格、习惯多少都有些了解。”

  “从昨个儿进门，我就感觉他不太对劲，时不时地瞥一眼老陈，生怕他不见了一般，喝酒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而且，整个晚上他都有些紧张，老是搓着手，这些小动作，他以前可是没有的，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却也瞒不过我；再者，老崔在自己的屋子里养了四只信鸽，是与山上联络用的，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昨晚我无意间瞥见少了一只，明显是给某些人报信去了。”

  马镖头轻抿了口茶，笑道：“所以，我断定晚上可能要出事儿。而且这种情况下，我还偏偏不能不住这店，要是破坏了山里那些人的计划，打草惊蛇，我们的麻烦可就真大了。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

  说到最后一句，马镖头忍不住苦笑一声，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是而已。

  “哼，等我将来武功有成，定要将西流百里群山的盗匪杀个片甲不留。”

  一个平安镖局的少年握着拳头，忿忿道。

  “就是！”

  “就是！”

  一众少年纷纷应和道。

  闻言，马镖头三人笑笑，道：“西流群山里那群盗匪可谓是疥癣之疾，朝廷曾多次出兵围剿，但每一次朝廷大军赶至，那些盗匪就会四散躲入大山深处，朝廷大军除了焚毁几处茅房，杀几个老弱病残外，往往无功而返。唯有西流边军那次，寸土清，逐山剿，方才算是伤了西流盗匪的筋骨，可不多久，又死灰复燃。你们有人将来若是能平了西流群山匪患，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镖头放心，将来我们一定能这些狼杀尽的。”

  少年们握拳抬头，目光灼灼。唐笑风也是如此，单就为了西流前些日子死去的无辜百姓，他将来，也绝不会放过这些江湖败类。

  年少意气冲霄汉，仗剑万里屠妖邪；

  谁说几言轻如许，一诺自当千斤重。

  马镖头三人看着少年们朝气磅礴的身影，听着少年们志气高昂的话语，没有说话，没有讥讽，只是笑笑。

  或许等他们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当他们被江湖的沧桑磨平了棱角，当他们知晓了西流盗匪背后的龌蹉和利益关系，他们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天真。

  只要有江湖，只要有利益，西流百里群山的盗匪就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是韭菜，割了一茬，还会再张一茬，永远如此。

  “爹爹，我也会好好学武的，将来好替爹爹杀了这些坏人。”

  马英清脆如黄莺的声音打断了马镖头的思绪，眼眸微垂，看着怀里握着粉拳的自家闺女，马镖头忍不住大笑起来，用络腮胡须蹭了蹭自家女儿粉嫩的笑脸，在马英嫌弃的咯咯笑声中，站起身子，看向酒馆门外。

  “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赶在明天天黑之前，回家！”

  门外，虽有寒风，但前路清平，一路坦途归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