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世事无常
常山城外，有一条大河，名雨花江。
雨花江的的源头位于常山山脉的支脉桃花山，每年雨季汛期，桃花混入河流，斜风细雨不须归，桃花汛里美人醉，端的诗情画意入胸怀，美妙异常，是故名之雨花。
雨花江绵延百里有余，南下直通河间、中山等州城重地，虽然水流充沛，但水流所经之处沟壑断崖密布，弯道横生，更兼桃花山夏季雨季绵长，雨花江汛期悠长，急流险滩棋布；冬季则干燥无雨，雨花江河浅水缓，常年四季，皆不宜船舶行进。
故而虽然守着一个水陆交通要道，但却无法利用，只有少部分水流平缓水域宽阔之地才有小段航运，但即便如此，亦是繁荣昌盛，为南物北货各种商品的集散地，围绕着这些码头地段，形成了许多集市郡城，如白羊集，松烟渡、东陵渡等。
常山城周边的这段雨花江河段，激流险滩棋布，并不适宜船舶航行，所以并没有形什么货物中转地，周围也没村镇聚集，显得有些荒凉凋敝。
明知雨花江贯通南北，途径诸城，一旦能够疏浚河道，修缮河堤，平顺河道，就能铸造一条水上黄金要道，将会给常山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和荣华，沿途百姓也能受益。若能修筑这条运河航道，当是一件功德无量、名垂青史的大事。
以往一些有雄心壮志的刺史官员，本想凭修缮此运河航道之功德来平步青云或名垂青史，但皆由于常山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阻拦牵制，无疾而终。
而朝廷则因常山地处偏远，远离中原腹地，统一修筑该运河航道，工程浩繁，劳民伤财，支出收入不成比例，亦未有修缮的打算。
所以，常山眼前的雨花江河段就此搁置了下来，就像是守着满山黄金珠玉却用不了一般，令人惋惜唉叹。
此时，雨花江河畔，一个人影缓缓行来，看着水流平缓的江面，微微点了点头，紧张僵硬的面庞上，渐渐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长长吐了口气，缀着清寒，如龙蛇般蜿蜒盘旋不散。
人影来到雨花江畔一处芦苇草木茂盛的滩涂，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而后拨弄开芦苇，向里面前行了数丈，便看见一艘被枯草芦苇遮掩严实的乌篷小舟。
小舟里有数个包裹，皆是些衣物干粮酒食，看到自己藏匿的东西安然无恙，人影轻笑一声。
茂密的芦苇缝隙间，有斑驳阳光渗落，露出隐藏在阴影中人影的面容，正是周承玄。
这是周承玄为自己准备的后路，虽然他自认为此番借萧无央之手杀死梁青月的计划天衣无缝。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狡兔亦有三窟，若然萧梁两家追查到他身上，那这两尊庞然大物的怒火，可不是他一个小人物所能承受的，那他费尽心机所图谋的东西，可就无福消受了。
所以，这条路，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后手。
常山城段的雨花江虽然由于河道蜿蜒曲折，暗礁险滩棋布，无法行船，但这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对于他这样的六境强者而言，这点风险无异于细雨微风。
他选择这里作为逃生的后路，一则因为这里人烟稀少，芦苇枯草杂生，适宜隐藏行迹；
二则雨花江贯通河内诸州，大唐腹地，沿途津要渡头密布，人员混杂，大隐隐于市，比之北去西流一路荒无人烟，也最为适宜躲避萧梁两家的追捕；
三则通过雨花江南下是最为快捷的方法，相比于陆路驰道而言，还要快速几分，而且不宜被人发现踪迹，萧梁两家也未必会注意到这条常山人人熟悉而又敬而远之的水路。
当然，这只是周承玄为了以防万一，他可不会蠢到现在就离开，他借追捕萧无央来这里，只是确认关乎自己生死的后手有没有被人发现。
而如果计划失败，这条后路也失效，那么萧无央就派上了用场，萧无央就是他和萧家谈判的筹码，这也是他劫持萧无央的原因。
虽说劫持萧无央有暴露的风险，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多一个筹码，自己也就多一分安全。
而且，萧无央无声无息的消失，萧家只会以为是他自己藏起来了。
毕竟，常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数十万的人口，一个人若是铁了心想要藏起来，没个十天半月别想找出来。而到那时候，他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唇角微动，想着这件事成后，他能得到的东西和地位，想着日后的风光无限和富贵荣华，周承玄不禁痴痴笑了笑，若非怕暴露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此时甚至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以舒胸中快意。
不远处，唐笑风躲在芦苇丛中，依稀可以看见周承玄略显扭曲怪异的笑容，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到现在他也不知周承玄所图为何，但若他还不明白周承玄在算计萧梁两家的话，那么他就太蠢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忍不住扶额长叹，有些后悔跟踪周承玄来此。
敢算计萧梁两大世家，就证明周承玄以及其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这种大势力之间的博弈，哪是他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卒子所能瞎掺合的，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结果。
“好奇害死猫啊！”
唐笑风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他只希望周承玄现在快点离开，然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的大事情，还会留给那些大人物做吧，他这种小人物，还是老老实实看热闹的好。
“咔嚓……”
就在此时，唐笑风的动作稍微大了一点，压断了身子下面的一根芦苇，这个季节，草木枯朽，本就易断易折，他先前隐藏时，还特意寻了一个芦苇枯草较少的地方。
但没想到只是动作稍微大了些，就着了道。
“遭了……”
唐笑风暗呼一声，虽然他隐藏的地点距离周承玄有将近二十多丈远，但以周承玄抱一六境的修为，却不难发现。
武者境界越高，五感六识就越敏锐，只要稍有一点响动，甚至一个恶意的眼神，也会被对方察觉。
这一路跟踪周承玄，他甚至都不敢盯着周承玄超过三息时间，这才没被发现，却没想到，临到头了，却栽到了这种小事身上。
果然，世事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