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试天下

  唐笑风虽然一直忍受着体内的苦楚，但却一直注意着周承玄的表情。

  其眼底的焦虑和担忧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若他还坚持死不说话的话，周承玄恐怕会直接杀了他，而后不管不顾的逃之夭夭。

  “咳咳，如……如果我据……实以告的话，前辈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唐笑风结结巴巴说道，每说一个字，就有万蚁噬心的感觉。

  “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周承玄冷冷道。

  “呵呵……”

  唐笑风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前辈猜的不错，我正是萧家之人。”现在唯有借助萧家的名头，他才有一线生机。

  “这么说，萧君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周承玄眼中闪过一丝灰败和无奈，同时还有一抹浓浓的杀机。

  “呵呵，如果再晚一会儿的话，想来家主就什么都知道了。”

  唐笑风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只能胡扯。

  “什么意思？”周承玄疑惑道。

  “如果我现在死了，前辈杀害梁青月，嫁祸我家二公子，还有绑架二公子的事儿绝对会第一时间被家主知晓。”

  唐笑风强忍着全身的酸痒酥麻之感，看着周承玄道。

  “我如何相信你？”

  周承玄有些犹豫，他既想现在立刻就顺雨花江而下，逃之夭夭，但又舍不得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

  人心就是如此，明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偏偏要撞的头破血流甚至死亡才肯罢休。

  “前辈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信。”

  唐笑风道：“事实上，我也只是无意间撞见了前辈劫持我家二公子之事，而后前辈出城，我为了跟踪于你，只来得及将消息藏在一处隐秘之地，还未发出，一旦今天之内我还未回去，消息就会出现在家主的书房内。这是我们萧家传递消息的一种手段。”

  “而前辈杀害梁青月，嫁祸我家二公子之事，晚辈也只是猜测。”

  “你倒是坦诚！”周承玄狠狠道。

  “嘿嘿……”

  唐笑风抬头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意动周承玄，继续编道：“我们为萧家卖命，也只是为了求财求利而已，如果有足够的利益，我也不是不可以和前辈你合作。”

  周承玄沉默了片刻，显然被唐笑风的话所打动，原本此时最好的选择是立即逃之夭夭，但他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

  大富大贵面前，人人心有猛虎，如魔似鬼。

  “既然如此，我们合作也未……”

  周承玄正欲答应，抬首间，忽然发现清澈无垠的天空中，有一个小黑点，如完美无瑕的冰蓝玉石上，多了一块斑点瑕疵，破坏这美妙的碧玉蓝天。

  渐渐的，周承玄本是欣喜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阴狠起来。

  因为天空中那块斑点，不是普通的雁雀，而是一只黑白斑点相缀，翼展数丈，青喙黑爪，雄俊异常的大雕。

  《异兽谱》有言：“有雕出东山，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海东青者，振翅九万里，目可视虫豸，栖山巅，浴风雪，常人不可得见也！”

  而天空中盘旋的那只大雕，正是一只常人难得一见的海东青。

  由于海东青稀有且难以驯化，非大富大贵者不能有也，常山地界，也只有少数几家有驯养海东青的能力，平时也宝贝的不得了，难得一见。

  周承玄恰恰知道常山城有一个人，有一头海东青，不是那些赏玩显摆，失了野性的“金丝雀”，而是真正熬驯出来，食生肉血食的海东青，可生搏狮虎，亦能够用于监视追查目标人员。

  这个人叫白羽，这个人，正是萧家人。

  “萧家白羽！”

  “你骗我！”

  周承玄大吼一声，看了一眼瘫倒在地浑身抽搐的唐笑风，而后转身，如一抹流风，重新掠回芦苇丛，一脚踢在乌篷小舟上，看似用力，却偏生无声无息，整个小舟如一片鸿羽，轻轻落在雨花江中央，没有溅起半缕水花。

  而后，小舟顺流疾驰而下。

  数十息后，看到没发生什么事，周承玄开始弯腰沿着雨花江畔奔跑起来，继而跃入水流湍急的雨花江，水没脚面而不沉，如履平地，速度不减，追向已在数十丈外的乌篷小舟。

  周承玄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空中那只萧家豢养的海东青是为了寻找萧无央，因为萧无央压根就不在此地，所以，那只海东青，明显是为了他。

  看来，萧家已然察觉了什么，或者说，那个年轻人在骗他。

  无论如何，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至于身后，活命足矣，哪管它洪水滔天。

  履地有烟尘如蟒，踏江亦有水花如龙。

  踏浪逐风的周承玄，看着越来越近的乌篷小舟，脸上露出一抹笑着，现在还没有人出来阻拦，意味着萧家的人还未赶到，只要踏上这条乌篷小舟，也就海空凭鱼跃了！

  然而，他的脚刚踏落在小舟上，就见一个拴着银色鱼钩的乌黑鱼线垂落入雨花江，而后，鱼线轻提，周承玄所在的雨花江段，水流翻涌如滚，但小舟却诡异静止不动。

  而后，数十丈的雨花江面，被生生提了起来，高出周旁其他江面十数尺，整个大江，凭空凹陷下去大片，如同一块豆腐被人生生从中央挖去了一块，凹凸不平。

  一杆提江，连同其上的人和舟。

  周承玄一惊，没想到萧家的人来的如此之快，但周承玄惊却不慌，右脚抬至三寸，而后狠狠踏落在乌篷小舟上。

  有惊雷响彻云霄，脚下被提起的江面震颤，轰然向下坠落，乌黑鱼线倏忽绷紧，发出尖锐的轻鸣，将周旁的空气无情割裂。

  一踏千斤重，但周承玄脚下的木质小舟却安然无恙，而借这一踏之力，周承玄向前跃出，同时向前飞出的还有他脚下的小舟。

  数十丈外的江面上，小舟轻落，一同落下的还有倚舟而立的周承玄，轻挥衣袖，抽动江面溅起无数水花，水花飘落，就是无数剑气雷音，攒射向身后的鱼线和提起的江面。

  而周承玄和小舟，亦借着这一袖之力，如箭般向雨花江下游冲去。

  “喝……”

  长喝声中，一个身着黑衣，眼神略显木愚的青年男子手持鱼竿出现在雨花江畔。

  看着一袖水花如剑和远去的周承玄，木愚男子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半分焦虑和紧张，直到水剑临近丈尺之内，男子眼眸中方才有了一丝生机，仿若后知后觉，天生比别人慢了一拍。

  因为他叫江若愚，所以天生显得比别人愚笨。

  而后，江若愚不慌不忙地提动手中鱼竿，鱼竿弯折如新月，那方本已融合入雨花江的水流，再度被提将起来。

  弯腰，弓腿，空中长喝声将尽未尽之际，江若愚再度咆哮一声，江流相和，声声相叠，就是一曲提江砸大江的波澜壮阔。